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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番外四【落地吧(下)】 ...
许是梦太好了,汪习远感受不到疼,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微微缀上一个温柔、天真的笑。
水红得可怕,像一汪绝望的海,推举着汪习远沉重而腐烂的身体去迎接遥不可及的新生。
新生……也许他暂且可以在梦里体验一番。
梦里的时光变得很快,转眼间,他就已经在上小学二年级了。
小汪习远也懂事,每天从学校下课就去小摊帮妈妈。一个七岁的孩子,端着一盘盘热气腾腾的烤串,穿梭于各张人满为患的小桌之间。
这一条小吃街的人都认识这小孩儿。他妈妈虽说前几年传出不是什么正经人,但这几年凭借着她的勤奋和灵巧,在这条街上摆出了一家特色小烧烤摊,爆红的生意硬是挤掉了那些难听的传言。
——不过就是些传言,算什么?
她把汪习远教的伶牙俐齿,逢人上去逗两句,次次都能惹人忍俊不禁,实是讨喜极了。
汪习远有时也会问她:“妈妈,他们为什么说我是女表子养的?”
“谁说的呀?”
“卖水果的叔叔说的。”
汪怜文便蹲下来说:“乖,妈妈是爱你的,有人爱比所有的一切都重要。下次他再说你,你告诉他,‘妈妈教过我,不能随便骂别人的妈妈,你骂了我妈妈,是没人教你吗?’”
她汪怜文可以委屈,但汪习远不能被任何偏见的视线扭曲,他还只是个小孩子,他和未来和自己完全不相同。
汪怜文很会带孩子,大概是因为她很小很小就已经没有爱了,所以她不介意将自己没有获得的都给汪习远。
“麻烦让让呗帅哥,盘子可烫了,烫伤了只能去你家当苦力赔钱啦……!”
话音刚落,路人还未来得及为这稚气的童声发笑,小孩就被什么玩意绊了个趔趄,手心也滑溜溜的,热烘烘、油腻腻的烤串从烤盘中飞了出去。
土豆片,韭菜尖,五花肉,烤鸡腿——它们一并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
直至,全部降落……哦不,是飞过去贴上一个正迈出脚的小孩的裤腿上。
完蛋。
……安承汶讨厌今天的社会实践作业。
小汪习远对着穿戴贵气的小孩道歉,说话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对……对不起。”
小孩身边举着台手机的男人连忙过来,蹲下为小男孩整理裤腿,那模样可以称得上是毕恭毕敬了。
贵气的小安承汶抬起眼皮,眼仁里没什么情绪,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地将汪习远打量一遍。
好看,特别是又圆又亮的眼睛。
可是太脏了,全身上下都是油烟的味道。
安承汶依旧很讨厌在这种脏乱差的地方和平凡的孩子交友——这算什么实践作业?
管家简单处理了他脏掉的裤子,那股十分复杂的烧烤气味仍挥之不去。
管家没准备和这个小屁孩计较,望了眼愣了吧唧,在原地还保持着端盘子姿势的汪习远,低头对安承汶说:“少爷,去车里换身衣服再来吧。”
“……”
他家小少爷不回答,小少爷对面的小孩却率先发话:“等一下!”
说着,汪习远往回跑,将盘子放进小摊边的餐具回收箱里,一边跑去妈妈那边,一边拧头对安承汶说:“一定要等我哦!”
呆里呆气的。
也就这么一个呆瓜小孩,居然真的让小安承汶鬼使神差的在原地等他。
他对管家说:“不去了,等他。”
管家:“……”
两人板正地站在流量庞大的小吃街道中央,大人穿着规整,小孩穿着奢华但低调,一大一小,与这一片烟火气格外违和。
路过的人都要看几眼,管家觉得混不自在,安承汶却不为所动。
在影影憧憧的人群中,安承汶见小孩有些紧张地双手背后,低头和面前的女人说着什么。
那是他妈妈吧,两人长这么像。
女人突然蹲下,似乎是叫小孩伸出手,他犹犹豫豫地伸了。
他完了,安承汶面无表情想,打翻了盘子,一定会挨打——就像他自己一样,做错一道题,或者是多玩了会儿积木,都会遭受父母亲的冷眼相对。
可是安承汶所想的那一幕,并没有在汪习远身上发生。
安承汶会挨骂,但汪习远不会挨打。
他的小手被女人温柔的并在一起,放在唇边吹了吹,又嫌不够起到安抚作用似的,在脸颊上蹭了蹭。
是不一样的。
每个人的经历都不可能一样的。
安承汶看见小男孩兴奋的指了指自己,还朝自己傻里傻气地朝朝手。女人微笑着,从围裙里拿出一张20元的钞票,推了推小孩的后背,并附上一句:“玩得开心!”
20元,安承汶很少见到这种小面值的钞票,他想不到,20块,连买两只笔都费劲的金额,怎能玩得开心?
他对快乐的定价很高,有时甚至近乎无价。
安承汶忽然想走了。可他这孩怪得很,在看到小汪习远跑过来拉他手时,他没有丝毫抗拒。
“对不起,刚刚把你裤子弄脏了。”汪习远挠挠头说,“我带你去买奶茶补给你吧。”
不是想走么?
不是觉得这个人买不起自己的“快乐”么?
好吧。
他也许只是好奇,好奇这个因二十块就能高兴到嘴角咧开露出八颗牙(其中一颗还少了——他还在换牙期)的孩子,他那双漂亮的,有着光下泡沫的光泽的眼里,能装下多廉价的高兴。
那个年纪的安承汶就知道了何为廉价,但他也只知道廉价,因为他是一切荣华本身。
管家没走太近,默默在身后举着手机拍摄,为他录作业证明。
汪习远自小就是个话痨,一路走一路和安承汶说。
偏就奇了怪了,这个小不点儿一直在叨叨叨,却叫人听不厌烦,反让安承汶眼里脏乱差的街道,变得颜色鲜明起来。
从早上上学路上遇到的鸟雀,到上周与妈妈去乡下水田里抓泥鳅,并不是事无巨细的回报,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听起来很有趣。
他绘声绘色地讲,安承汶一言不发地听。
小汪习远讲了很久,讲累了,叽叽喳喳的小鸟忽然停下了。
“然后呢?你摔在沙坑里了?没人笑你吗?”安承汶突然开口说。
这条街对于安承汶来说很陌生,但不吵。一直没说话的安承汶开了口,像一个很好看的童话小王子突然活了过来。
汪习远回过头,怔愣了半晌他才说:“有人笑的呀。”
“那你,不会觉得很烦么?”
“为什么要觉得烦呢?”汪习远弯了眉眼,上来拉住他的胳膊,“我的确不会跳远,可只有我出错了,被人笑话了,我才知道我还要学的有很多很多。”
“把他们的笑声当做是你失败的掌声,你就没有那么怕错啦。”
是这样么……
这和安承汶听到的不一样。
爸爸妈妈从来不许任何人笑话他,他可以忍受更多的来自父母的冷眼相待,但不许被其他人笑话。
他就得是最好的。
否则就是差的,就只能被身边的所有人嘲笑——那是他应得的。
他习惯了“差”字定下的界限,这些界限成为他不能失败、错误,只能成功、胜利的执行标准。
汪习远甜甜的笑着,不知道哪个季节的风吹来,撩动他额前的碎发,小汪习远抬起还有些烟火气的手,摸了摸安承汶的头:“别怕这些嘛,我妈妈就是这么说的。”
他用十元买了两杯奶茶,甜的发腻的那种。满是糖精的奶茶被俩小孩喝得津津有味。
起初管家准备阻止,不准这野孩子用这种垃圾食品祸害他家少爷,少爷却拦下他:“作业拍完了,你去车上等我。”
“……”
毕竟他是少爷,管家只有听命的份。
还剩十块,小汪习远带他去了一个小卖部,送了他一个很小的积木玩具。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安承汶咕哝道。
“你从进来就一直盯着它看呀。”
“那你没钱买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本来就是补给你的呀。”汪习远蛮不在乎答。
这天晚上的时间奇迹般走得很快,一直到九点半,管家打电话说要接他回去上阅读课,汪习远也得回去帮妈妈了,两人才在街口处分别。
“你叫……什么名字?“这是安承汶今晚问得最磕巴的问句。
他大大方方地攀上安承汶的肩,就像已经做了很久的好兄弟一样,说:“我叫汪习远,你呢?”
“安承汶。”说完,他补充道,“那我们能做朋友吗?”
就那么一瞬,安承汶为自己丢出的问题感到了忐忑。
就像什么呢——像自己画了幅很好看的儿童画,交给自己最喜欢的美术老师,但他不知道美术老师会不会喜欢他的作品。
可这有什么好忐忑的呢?其实安承汶也能想明白,这可不是交画,这是交朋友的申请,他忐忑、慌张,是因为他好像做不到大方。
汪习远失望的“啊”了声,嘟囔着说:“我还以为我们早就是了呢。”
那、那……早就是了吧。
没有小孩不留伴儿,但汪习远不一样。
他真的很勇敢。他敢于直面错误,乐于奉献,甚至在这个最玩不够的年纪里,连告别,他也是不忸怩的。
汪习远对他招手说:“我们下次再一起玩!下次我还给你买积木。“
安承汶趴在车窗上,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想说,下次我来给你买玩具吧,或者下次我带你去我家玩……
“我一直都在这里呀,随时都可以来找我玩。”
那种难以言喻的情感高涨,到达一个前所未有的阈值。
他张了张口:“我会想你的。”
汪习远捂着嘴笑了,像偷偷摸摸的笑,像不好意思的笑,这是他今晚唯一一次不大方。
他说:“我也会的。”
这是安承汶唯一喜欢的社会实践作业。
【尾声】
汪习远生前没上过大学,他在最后的“走马灯”里,居然摸到了录取通知书。
-
是盛夏。
“妈,录取通知书到了!”汪习远边跑边喊。
汗水,烈日,还有红彤彤的、带着激动的脸颊——它们组合在一起,成了汪习远从未有过的过往。
汪怜文闻声从厨房跑出来,在筒子楼上的小阳台上,向下喊:“考上啦?”
“我考上啦!妈,妈!你等等,你先把刀放下啊!!!我马上上来和你一起拆!”
汪习远中考成绩不错,读了他们的省重点高中。
他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学府,和他在高中的努力脱不了干系。
上学那天,是汪怜文陪着他一起去的。
汪怜文没来过这样的大城市,目之所及皆是新鲜。
但到了汪习远的教学楼下,她说什么都不进去。
“我、我就不进教学楼了吧?”
汪怜文手足无措的站在法学院楼下,显然,她是在畏葸她的曾经,与这个些圣洁、明亮的教室不适配。
“走嘛,去看看嘛,一个教室而已啦。”
“……也就是一个教室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汪习远被梗了一下,再开口,还想再争取一下:“全国最好的大学,妈,就去看……”
话音为完,被一个声音打断。
“汪习远。”
他闻声停下,侧目望向法学院下的林荫小道。
“安承汶?”
“小安来了。”汪怜文笑眯眯道。
那一定是秋天,并且是一个有大风的深秋。
因为安承汶是在落叶纷飞中绽开了温柔的笑,风吹动他的发梢,看起来无比生动。
那时,他们的人生已经见过无数次面——从那个烟火飞扬的小吃街,到高中的同一个班级——但今天,是他们在顶峰相见的第一面,是确定彼此终生的,初次见面。
……
梦里,从汪习远对妈妈说过的第一个我爱你后,妈妈也对他说过很多个“我爱你”。
那么安承汶呢?
他疼累了,没有梦到安承汶说这句。
五条环绕手腕划开的伤,像一条条独一无二的手链。它们在微微发黄的浴缸里,在已经从温变凉的血水中,泡得发白,泡得皮肉外翻。
无法力挽狂澜。
早已。
在彻底失去呼吸前,一滴存有余温的泪划过——
像一片枯叶,拥抱秋天铺满红叶的大道。
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死亡也不好,因为要等好久好久。
……
“宝贝……乖乖。”
冷却的身体逐渐回暖,他被一双大手拍着后背,耳边是轻言细语的低哄。
“不怕。”
眼尾的湿润被人吻了一下。
“我在这里。”
他徐徐睁开眼,面前的人眸色深沉,盛满了一切温柔和爱。
“……安承汶。”
汪习远干涩的喉咙说出这三个字,身体用力向他怀里缩了缩。
男人在被窝下搂紧他。两人像是停泊在港湾的两只小船,紧紧贴在一起,披着夜色的雨衣,安抚着彼此。
“我在这里。”他亲了一下汪习远的唇。
“我做噩梦了。”
汪习远委屈到用气声说。
“梦到什么了。”他温声道。
“梦到我们离婚了,还有我妈妈小时候不要我。梦里你从来没说过爱我,我得了一种心理疾病,还得了胃癌,你不知道。最后……最后我自杀了。”
“傻瓜。”安承汶耐心照顾被梦魇吓坏了的爱人,“我爱你,我很爱很爱你。”
“梦都是反的,不用怕,乖乖,我一直都在。”
“后来,我还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汪习远说完,停了两秒,补充说,“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梦到当年我妈妈摆摊卖烧烤,我碰到了你。”
安承汶“噗嗤”一声笑了:“如果不是那次烧烤,我俩还不会遇到呢。”
说完,汪习远也懒懒的笑了声。
“梦在和安远现在一样大的时候结束,在大学的时候。”
“嗯哼,还有呢?”
“还有……安远第一次离我们这么远,”汪习远沙哑笑出声,“我这个当老父亲的还有些不习惯呢。”
“他都上大学了诶,乖乖,你都是45岁的人了,怎么还念孩子。”
汪习远在被子下轻锤了下他的肚子,说:“还说呢,你都46了,怎么还叫我乖乖。”
“乖乖乖乖乖乖。”安承汶犯了皮,“你就算是到了九十九我也还叫你乖乖。”
“幼稚。”
“你惯的。”安承汶道。
他懒懒的将头埋进汪习远的脖颈边,腻了吧唧,像吸猫似的闻了闻。
汪习远打了个呵欠,含糊说:“快睡吧,明天我妈妈说去她那儿吃饭,叫我也要把你妈叫上,她个小老婆婆可念叨你妈妈了。”
“那是我妈就不是你的了?”
“是我妈,但这不方便区分嘛。”
“行行行,快睡。”
“晚安,老公。”
“晚安,汪习远。我爱你。”
——落地吧·完——
落地吧,我的汪习远。
每一个世界的结局都是不一样的,但那个童年缺少母爱的汪习远这辈子注定不能获得多余的爱。
希望我们都能强大,爱自己,才能被别人爱戴。
我依旧很信奉那句:爱自己是终生浪漫的开始。
如果汪习远好好爱自己,结局也许就会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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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番外四【落地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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