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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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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冰室纯同时作为嫌疑人和检方的证人出庭。
在这个过程中,她全程都没有见到那位高级检查官,一名姓糸锯的刑警找到了她,据他说,他是代表御剑检察官而来的。
“代表御剑检察官?要我作为证人?”
对于锦衣玉食的财团董事长来说,拘留所的环境甚至难以与冰室庄园的盥洗室相比。这让年轻的冰室财团掌权者看起来有些狼狈,然而这种狼狈并不能为她增添哪怕一丝一毫的弱势与疲态,她这会儿仍然不像是一位嫌犯,只像是刚结束一场漫长的会议。
她的鬓发有些凌乱,领口不再一丝不苟,但她的眼中的神情依然薄薄淡淡,正如她袖摆上那枚火彩惊人的蓝钻袖扣,这个人的双眼依旧剔透、清亮。
“是御剑检察官的意思的说。”那位糸锯警官有着奇怪的口癖,“你有问题吗?”
“……不。”她笑了一下,一丝属于纨绔太岁的轻佻靡丽很快渗透出来,她声气低柔地说,“我只是感到遗憾。”
“遗憾?”
“为我没能见到御剑检察官这件事而遗憾。”冰室纯理所当然地说,她的姿态堪称坦然,让糸锯忍不住开始冒汗。
“呃,你……”他的舌头快要打结了,“开庭后你就会见到御剑检察官了!”
怪人。糸锯圭介想,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从容不迫的杀人犯。她甚至还有心情开检察官的玩笑……那是玩笑吗?虽然御剑检察官并不在场,但糸锯总感觉这是种风流的调戏。
糸锯倒吸一口凉气:不愧是知名的花花少姥!居然敢调戏那个御剑检察官!……虽然被调戏的对象本人不在这里。
她们——所有人——都很清楚冰室纯是个怎样的人。她是绵延数代的大财阀唯一的继承人,像大多数影视剧里的富人那样有很多谈不上违法的恶劣毛病。她很爱东京——从她捐款的数目和成立的慈善基金会上就看得出来,但她同时也极度自我中心、风流成性,哪个漂亮男星登上娱乐板块,她就会挑选哪个作为她的短期男伴,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幸运儿能打破“和冰室纯交往一个月就分手”的魔咒——因为她的男伴永远是当月杂志封面的模特,过了一月,就要换下一个。不过冰室纯给的分手费十分可观,为此无人诟病。
她还爱好各种极限运动,钟情于跳伞、登山、滑雪,为此总是失踪一段时间,然后遍体鳞伤地回到公众的视野。不过有时候,她的员工会在私底下讨论,说这只是冰室女士逃避开会的借口——她确实很不爱出席公司的各种会议,经常在汇报时睡着。
人们都说,冰室纯为东京的花边小报做出的贡献比她捐的钱还要多,只靠她一个人就能养活东京所有的娱乐记者。
上天赐予她无尽的财富、性感的大脑、过人的美貌。这是一个令无数人艳羡的成功人士,她的人生趋近于完美。
她也并非毫无污点。糸锯很清楚,这次的案件就是她污点的一部分。早在几年之前,冰室纯也被卷入过几起或大或小的案件,不过最后都以无罪为结局。
她拥有一切,她的人生幸福美满,她天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就像冰室纯对成步堂龙一说的那样——她没有任何理由犯案。这样的人能有什么犯罪动机呢?除非她心理变态,是个天生的杀人犯。
分析她的人格不是糸锯的工作。他护送冰室纯到了法庭。后者和他开玩笑,说:“警官,这不叫‘护送’,叫‘押送’。”
犯罪嫌疑人和他说什么呢?糸锯没吭声,结果冰室纯满不在意地微笑着说:“糸锯警官的经济状况好像不太好呢。要我帮忙吗?啊,我口袋里应该有多余的支票吧。”
有钱人就是喜欢撒钱。糸锯咬着牙跟恨恨地想,他大声地向冰室纯反驳:“冰室小姐,这和你无关!请不要试图贿赂刑警,我也是有尊严的说!”
结果这个人哈哈大笑着说:“你说话好像霸总剧里的小白花哦。”
没救了!糸锯愤愤地想,这个该死的有钱人就是一个混不吝的讨厌鬼嘛!
作为证人兼被告,冰室纯到得很早,她早上没有见到成步堂,因为检方要她作为证人出席的关系,在上庭前不允许律师与她会面。这会儿上了法庭,她才看见他的律师。他看起来很紧张。
跟千寻不一样。冰室纯想。千寻……她总是说,律师越到紧要关头越要微笑。
希望她的学生足够靠谱。她漫不经心地想,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处境。毕竟她确实不是凶手,她没在怕的,这只是她波澜起伏的人生中一场微不足道的、小小的意外。
冰室纯也在检方的席位上看到了检察官。传说中的御剑怜侍。
这个年轻男人仪表堂堂,衬衫前襟的褶边如同翻涌的花海与浪。他的外衣严整净洁,那是一种很难驾驭的玫红色,由他穿起来却显得别有风情。
他有一张可以用英俊形容的脸,眉心却微微攒起,面上的神情肃然,看起来不近人情又严苛。
毕竟是狩魔豪的学生,他一定也继承了狩魔的完美主义,还有狩魔豪那老头性格上的恶劣。
冰室纯这样想。但对着御剑怜侍那张脸,她实在说不出“他很讨人厌”这样的话。
抱歉,她们花花少姥是这样的。
或许是盯了御剑怜侍太久的缘故,他也无可避免地察觉了她的注视。她的视线明显而不加掩饰,简直像是在用目光描摹他面部的轮廓,似乎已然忘记自己正作为犯罪嫌疑人被架上法庭,还以为自己和平时一样,预备与某位男星又或者模特调情。
御剑怜侍的眉头狠狠地跳了一跳。
“看来我们的嫌疑人已经准备好了。”他冷哼了一声,率先移开视线,催促审判长开庭:“我想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可以开始了。”
审判长敲下了他的木槌,宣告对冰室纯的审判就此开始。
冰室纯遗憾地收回视线,保持着体面的微笑。
庭审对大众开放,在场一定也有记者。真是伤脑筋,她得维持好冰室纯作为花花少姥的形象。
冰室纯首先作为证人提供证言,她要说的话不多,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在她开口之前,御剑先说:“证人,报上姓名与职业。”
她几乎有点想笑了——她的幽默感一直莫名其妙。冰室纯说:“姓名是冰室纯。职业?大概是证人兼嫌犯吧。”
法庭内鸦雀无声。
她听见御剑怜侍咬牙切齿地说:“……在成为证人和嫌犯之前的职业!”
他那张英朗的、美丽的脸上,一定也出现了满是按耐的怒火吧。想到这里,她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了。他一定是最动人、最耀眼的那颗红宝石。永远都是。
“好吧,”冰室纯说,她的手指绕过了肩侧散落的乌黑长发,发丝溜过、穿梭过她的指缝,这位风流的资本家犹如一件精巧的艺术品,一眼一笑都是难容拒绝的风情,“我是冰室财团的现任董事长、东京企业家协会主席、东京慈善协会会长、东京赛马运动协会名誉会长……啊,好像还有?滑雪、射击、直升机……”
“——够了!”御剑忍无可忍地说。她到底明不明白啊?法庭里装不下这么多人!
“证人,请开始证言。”他冷冷地说,几乎面无表情。
她再一次说:“好吧,”语气无奈,音调低低曼曼,似乎含有一丝微末的笑意,“叫我的名字,纯(じゅん)就可以。”
御剑这一次没有讲话了,只用一种沉沉的冷淡眼神看着她。然而他凝视她的时间似乎有些过于久了。他盯着她的眼睛——在这以秒计数的瞬间,一闪而过的须臾,那双美丽的蓝色眼睛里始终沉浮着漫不经心的笑意。轻浮,轻佻,飘忽如浮云,似乎长久地沉浸在暧昧的酒色之中,荒唐又迷离,摇摆不定。
成步堂也有些无言以对了。虽然早知道她不是什么靠谱的人……该说不愧是花花少姥吗?也太那个了吧!
闹够了,冰室纯终于步入正题:“案发前我和绫里律师打过电话,约好在她的事务所碰面,等我到的时候,绫里律师已经死了——我探了她的脉搏。还没来得及报警,死者的妹妹和我的律师就到了现场。”
这些话和她之前跟成步堂说的别无二致,她没有隐瞒任何东西,除了邀请绫里千寻做她家族律师的理由。但她也说过,那跟本案毫无关系。
或许此时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机。成步堂想,冰室纯的证言乍看没有矛盾之处,似乎也没有追问的价值,但在审判长问他是否有必要询问时,成步堂还是回答了“是”。
“请让我进行询问。”他说,次第盯着冰室纯和御剑的眼睛。他不会认输。
冰室纯不可置否,几乎顺从地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和死者见面?——为了邀请她做我的家族律师;你在案发现场还看见了什么?——我没比你们早到多久,案发现场和现场照片一模一样。
关于家族律师的问题,成步堂没有选择在法庭上继续追问。
这些对话毫无意义——就跟他之前在拘留所里得到的答案一模一样。
“人不是我杀的。”冰室纯语气轻松地说,“审判长大人,请您明鉴啊,我只是为人混蛋了点儿,不代表我真的是那种会杀害自己合作律师的混蛋啊。”
“证人、被告,请不要做无关的发言!”审判长又在敲他的小木槌了。
冰室纯耸了耸肩,又看向检察官的方向。从刚才起,御剑怜侍就没有讲话,这会儿他与冰室纯对视,又在视线相交的那一瞬间侧开脸,语气可以说是讥诮:“证据确凿——死者临死前用最后的力气留下了被告的名字。辩方的询问毫无意义,审判长,检方要求换下一位证人。”
哎呀,好狠的心——他还真记仇啊。冰室纯想,她仍然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就好像她真的只是证人而不是被告一样。她在法警的带领下从证人席转移到被告席,站姿随意,好像下一秒就会站着睡着。
她显然使用了在股东大会上睡大觉的技能。成步堂要对他的委托人无语了。别这样啊,纯小姐,别放弃治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