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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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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看到那些艳丽的玫瑰,几乎汇成一片燃烧的花海。
御剑怜侍没有回复她的消息,却还是在办公室门前看到了几乎要铺满地面的鲜妍花卉。晨露折射出细小的辉光,焕焕如宝石的火彩。她问他是否想要一束花,最终送来的却远远不止一束或一捧。糸锯说,这绝对会给清洁人员带来很大的负担。……他好像想悄悄地拿走一捧花送给他中意的后辈……?御剑怜侍制止了他。
“为什么要收下那个女人送给您的花啊!”大块头刑警嘟囔着说,他挠了挠头。
这也很符合世人对她的刻板印象——财大气粗、花天酒地,永远暧昧又放荡,毫不吝啬地在每个瞬间释放着荷尔蒙。
御剑怜侍体验过的。她的荷尔蒙。甚至不止这些……时至今日,他也还记得那个夜风中的吻。四散的、消弭的爱意与真心。如同突兀而不舍的终止符。
他是体会过她的爱的。不只是放浪形骸,逢场作戏,她微微转动眼珠时,那双美丽得引人沉溺的蓝眼睛几乎如展览灯光下凛凛的瑰石,闪烁着细碎的焰光。
而他从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是一个耽溺于爱情而不可脱身的男人……看起来非常、非常愚蠢……
但也非常幸福。
御剑怜侍像四年前那样告诉自己,不可以再想下去了。
只不过四年前他对自己说的是:不要相信她那些暧昧轻浮的话语,不要相信她的心。
*
虽然对外宣布“接下来的一周不会出席任何活动”,但冰室纯还是参加了绫里千寻的葬礼。
外人口中“受惊过度”的冰室小姐就这样出现在这场黑色的葬礼上。
黑发女性单手撑着一把同样色泽乌黑的长柄伞,五指发力,为此显现出明晰的骨骼线条。她似乎是孤身而来,并没有助理跟随在侧,一只手陷进西装裤口袋。她看起来并不那么庄重,眼睫低垂时,那张一贯轻佻曼丽的脸无端显出几分散漫。她其实只是在暗暗地、沉默地握拳。
这是她挚友的葬礼。冰室纯和绫里千寻的关系并不只是像她和成步堂龙一说的那样——“普通朋友”的关系。她不仅仅是她的朋友、律师,更是她一同前行的志同道合的挚友。
“……千寻所长总是强调‘信赖关系’,她说:‘律师越到紧要关头越要保持微笑’……”
她微微地低下了头。
吊唁还在继续。
“她的意志不会消亡,而是会和我们一同走下去……她一定也希望,我们面对任何困难都能保持微笑……”
……骑士和冰室纯都已经见惯了死亡。她人的、母父的、挚友的……
“她的死亡绝不是毫无意义的。……感谢大家来送她最后一程。”
愿她在天堂……也能保持微笑。
她的拳头攥得更紧了。在黑沉的阴云和哀伤的空气之下,她无声地抽身离去。
“……我就送到这里了。千寻。”她在心底喃喃地说,“我会带着你的份……继续走下去的。”
*
对外休假的这一周,冰室纯过得很忙。她总是很忙,只是不忙在公司事务,而是在她自己的“事业”上。
她接手了小中文化社,更重要的是,她同时也接手了原本掌握在小中大手中的那些情报。
他掌握的是诸多司法重要人员的隐私,而这些隐私中也存在着肮脏的部分,包括行贿受赂,以权谋私,甚至还有几条人命。
骑士在深夜剔除了这些可以被称为“毒瘤”的部分。往往在次日,她就会出现在报纸的头版,而这时“冰室纯”的名字就会屈居次版——为了隐藏身份,分割公众对骑士和冰室纯的概念,她通常会在骑士打击犯罪后让冰室纯登上花边小报。
她还会当众发表一些对骑士的存在表示不赞同和反对的言论,就像今天的报纸:“‘……我个人很讨厌那家伙哦。’冰室女士说,她似乎连提到骑士的代号都不情愿,‘我绝不赞成这种以暴制暴的行为,也不认为正义应该游离在法律之外。在我看来,那个人只是穿上人偶装掩盖真容的胆小鬼。欸,说不定祂毁容了呢?’”
她把“冰室纯”当做自己的身份之一,而非她最初的名字,也并不意图将全部的人格牢牢地拴在这个锚点上。
没有人能想到这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少姥正是黑夜中蛰伏的骑士,这是一种巧妙的混淆。
与此同时,送往高级检察官办公室·1202的玫瑰也未曾停歇。
御剑怜侍的早间日常是读报和享用红茶。现在又多了一项:签收门口的玫瑰。
他不知道该跟谁告状,难道他还能给冰室纯发消息,让她停止这么做么?首先,他不会再主动给她发消息;其次,那个人我行我素,绝不会轻易收手。他说过,他很了解她。
没办法,御剑检察官收下了那些玫瑰。别无她法,一退再退,他最终也允许了糸锯刑警借花献佛,带走一部分玫瑰送给别人。……他甚至还拜托糸锯在办公室门前挂了一个写着“玫瑰自取”的牌子。
“这样真的好吗?”糸锯刑警说,他抱了满怀玫瑰,这热烈的颜色将他的面色都映衬得红润了,“这么多玫瑰的说!就算从早送到晚,第二天也会有人补上的说……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永动机?!不过,说到底这也是送给御剑检察官您的礼物的说……呃,是礼物吗?……”他似乎陷入了某种自我怀疑,“就这样再送给别人,没关系吗?”
“……首先,永动机不是那样的东西。”不过,玫瑰永动机吗……不对,思路别跑偏了!御剑怜侍无情地指出,“那你倒是先把怀里的玫瑰放下啊。”
糸锯装作没听到,抱着玫瑰大步离开了。……真希望他不会给即将看到这些玫瑰的女士太大惊吓……
剩余的小部分玫瑰被糸锯精细地剪去尖刺与枝茎,填入花瓶。检察官望着那招摇瑰艳的时鲜花朵,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那个人同样风流靡丽的容颜。
他低下头,展开今日的报纸,却在同时看到了她的两个名字。
第一反应,他想,她又在做那些危险的事。不过今非昔比,或许她已经不会再因此受伤,也不再需要人无用的担心。
然而怎么可能。他既然知道她究竟在做多么危险的事,就会同样明白她有多么容易流血,又有多么容易收获累累的伤痕。对骑士来说,受伤和流血已经成为家常便饭,他却无法因为这种平常而忽视她的苦痛。创痕在她身上深刻烙印的同时,或有一日,他的心也在为她流泪。
就像他说的那样,御剑怜侍做不到恨她。时至今日,他也仍然在无望地爱她。
第二反应,他捏紧了茶杯。……为什么这个人在和男模一起登上娱乐板块的同时还能天天雷打不动地使唤助理给他送花?……他没有愱忮。绝对。
这是一个注定无法脱口的疑问,即便做出询问,送花的人恐怕也无暇回答他。骑士找到了新的目标——她总是有很多目标,那是不绝不尽的无法祓除殆尽的深黑与罪恶。
她查到了当地的某个黑^^帮。日本是黑^^道合法化的国家,连警方都无权插手。骑士深知这一点,为此也未曾想过要将它们连根拔起。她自己也有这方面的人脉。小型的斗殴在可容许范围内,但走私、毒^^品和杀人事件会威胁到她的东京,这就在她忍耐范围之外了。
骑士在浓稠的夜色中去见了她在鹿羽组的线人。与其说是线人,倒不如说是她的合作对象。她要见的人是鹿羽组的组长,鹿羽权太。
鹿羽组掌握地下金融,骑士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可以放任鹿羽组一家独大——作为交换,鹿羽组要将其她小型黑^^帮死死压制。这也是一种另类的制衡,她很精于此道。
究竟是黑骑士身上的色调更为黑暗,还是压抑的夜空更胜一筹呢?鹿羽权太认为这无法言说。但他唯一的孙女鹿羽怨美说,“骑士像那种想用黑包裹白的人。”
用血腥、暴力掩饰祂纯白的内心。这个人一定是一个可悲的理想主义者。祂注定不属于黑暗,而遗憾的是,祂天生适合在黑暗中游走。这正是悲剧的一环。
“我建议你去查英都制片厂。”
鹿羽权太说,深色的和服委顿在地,与铺盖在木制地板的月夜黑絮相融,如同流淌的液体般模糊界限。晦涩的光与影、暗与晴,就这样在静谧的秋风中交织,拥抱彼此。
骑士沉默地站在黑白交界的那一线。这让她看起来灰蒙蒙的。
一阵风刮过。骑士离开了。
她换回了冰室纯的身份。冰室纯是英都制片厂的投资人之一,换言之,她是最大的股东。
每到这时,冰室纯都必须感谢她那持续扩张的商业帝国。霸道总裁的身份实在给了她很多好处,让她能支撑得起精良昂贵的高科技装备,以及犯罪现场的修缮重建。她名下的基金会永远会尽职尽责地为受灾者提供灾后服务,这里的“灾难”指的是“人祸”。
她请千叶为她联系了英都制片厂,说的是:大老板要来审查项目。
但似乎有些晚了。三天前,英都制片厂发生了一起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