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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何曾几日,年轻的御剑怜侍也曾考虑过爱情。

      他很少考虑这个,但感情问题似乎是人类生命中亘古不变的永存的难题。他的朋友不多,点头之交的过客不少,求学时总有人问他这类话题。

      他很难记得自己当初的回答,不过是“不感兴趣”——他那时远比今日青涩。但他总不会忘记他的想法,御剑怜侍认为爱情并非生活的必需,或许更年长的、积累了更多阅历的他会考虑组建家庭,但总之,二十岁的他不会。

      他自认并非庸碌无为之人,相反,身为师从狩魔豪的天才检察官,他年轻的人生似乎已经注定被忙碌填满。这意味着他没有余裕思考这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他总是很忙。忙碌的人总是没时间考虑谈情说爱。他认为这是闲人才会考虑的事情。

      然而,就像每个爱情故事的开端那样——他没能拒绝冰室纯。

      她在混乱的法庭中微笑,眼中似乎短暂地转过沉思的慧光,甜蜜的笑意又在转瞬间被重新填进那双无忧无虑的蓝眼睛。她向他伸出手,修长骨感的指间夹着留有她号码的明信片——他注意到她的指腹和掌心有茧。她做出邀请:“我想请你喝一杯咖啡。我有这个荣幸吗?”

      她们才见第一面——他没有选择跟她去喝咖啡,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但他鬼使神差地收下了那张明信片。那几天,她的号码简直犹如一个神秘的讯号,又仿佛一根即将被点燃的导火索,就这样滚烫地被他留在衣袋,贴近胸膛。那炽热的温度似乎注定要将他的身心燃烧,使他五内煎熬。

      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会轻易爱上她,他也是内中之一。凡夫俗子,饮食女男,这不足为奇。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憎恨自己。一个故事,一本爱情小说,它的扉页由冰室纯掀开,也任她落下结尾的句点,合上封面。而在这个过程中,御剑怜侍总是处于被动,从头到尾都无能为力,更无从阻止自己的心。

      他曾告诉自己不要爱上她,后来劝诫说别再沦陷。到头来,最后的最后,他只能对自己说:别再爱她了。

      而他无法叫停。

      *

      千叶吐槽说:“真不知道制作子供向特摄节目的制片厂有什么值得大老板大驾光临的……相关人员绝对会觉得您童心未泯吧。”

      结果冰室纯摸着下巴说:“童心未泯的冰室女士?这个设定不错。我记得我们旗下也有很多玩具公司……”

      “……请您别认真地考虑这件事。”千叶说。对她而言,骑士比冰室纯更能为她带来熟悉感和亲切感。因为她最先接触的就是骑士,她是被这个法外者捡回来,再一路提拔到风光无两的总助位置的。

      不过,那还是她刚开始做“骑士”时的事。真让人怀念啊……那个时候的骑士还很青涩,甚至十分稚嫩,天真地想要拯救整座城市。她一直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毕生沉溺于那不可实现的理想国。

      黑暗是不会消失的。她们都清楚这一点。然而在力竭、在死去之前,谁也不会停止前行。

      很难说造访英都制片厂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千叶说:“明知道发生了命案还要去参观不会让别人觉得你有病吗?”

      好消息:根据鹿羽权太的情报,冰室纯顺利查到了制片厂里的腌脏事。
      坏消息:情报来得有些晚。

      再是坏消息:她遇到了成步堂龙一。
      再是好消息:这次她不是犯罪嫌疑人。

      “……”
      冰室纯和成步堂面面相觑。

      “哎呀,成步堂君。”黑发女人闲适的姿态闲适,语气同样如此,她轻快地说,“真是太不巧了。我正好来视察制片厂的工作呢。”

      她像一个头脑空空、只装满酒精和美色的富裕蠢蛋一样,在被问及之前就将自己的目的全盘托出了。

      迄今为止,成步堂见识的被告和证人都不算多,但他敢说此时此刻的冰室纯是她们之中嘴巴最大的那个。情报就这样轻易地从她口中泄露,这似乎与他第一次面对她时截然相反。

      那时的冰室纯同样看似昏聩无能、蒙昧无知,她看起来很不着调也很不靠谱,但他没能从她嘴里问出任何东西——有关最重要的那个问题,即,她和绫里千寻的共同目的。

      成步堂不认为换到今日她就会开口。或许需要一个更恰当的时机。总之,他的第一个问题是:“可是英都制片厂发生了杀人事件。即便如此也要来视察工作吗?”

      “唉,”这个年轻而容貌艳丽的花花少姥立即喟叹着说,“我正是为此而来的。你知道的,我是大老板。”

      她随后跟真宵问好。两位女性拥抱了彼此——真宵看起来很高兴,对于再遇冰室纯这件事:“又见面了,纯姐姐!不过这次我是作为成步堂律师事务所的副所长而来的哦!这次的我不是犯罪嫌疑人!”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她摸了摸真宵的脑袋,笑眯眯地说,“那么调查进行到哪一步了?需要帮忙吗?”

      “……如果可以的话。”回答她的是成步堂,这个年轻的律师抿着嘴唇说,瞳孔中滑过了一缕亮色,显然,他正为了搜查而发愁,“真的可以吗?那再好不过了。”

      这是成步堂的第三次搜查。这意味着冰室纯来晚了。她应当再提前几天——至少在命案发生前,现在调查无异于打草惊蛇,不过事已至此,后悔无用。更何况……她相信成步堂作为律师的能力,就如同她相信千寻。不过他目前正在做的难道不是侦探的工作吗?

      她们是在制片厂的大门前碰面的。冰室纯刚从里面出来,而成步堂和真宵正要进去。

      这时候真宵说:“糟糕!那个凶巴巴的大婶还在耶!”

      “……凶巴巴?”冰室纯想了想,“有吗?她对我态度很好……”

      “……那是因为你是冰室纯。”成步堂有气无力地说,“大婶似乎很爱看娱乐新闻。她一定认识你的脸,所以也会顺畅地放你进去——她之前还给糸锯刑警羊羹了。”

      冰室纯懂了。看人下菜碟。

      这一次她们顺畅无阻地进入了大门,尽管在过程中成步堂和大婶产生了一些必不可少的交涉,不论怎么说,结果是喜人的。

      “我看过了事故现场。”冰室纯说,“还跟导演和制片人谈了两句,我是说,姬神女士。”

      她再次扮演一个嘴漏的蠢蛋,为成步堂传递情报:“姬神女士有一些黑^^道方面的关系。……我是听说了这个才来的。”

      “一个人吗?跟黑^^道碰面?……胆子好大。”

      “所以,请万事小心。”她真诚地祝愿曾为她辩护的律师,略过了孤身一人这件事,又看了眼腕表,“时间到了……看来我得回去了。”

      “就这样。搜查——加油。”女性懒洋洋地说,“再开庭时我会去的,算是给你捧场,怎么样?”

      “……不管再怎么说,这种捧场都……呃,不过,谢谢?”

      就像冰室纯说得那样——她们很快再见了,在法庭上。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她不在被告席,而只是作为观众旁听。这让她曾经的辩护律师松了一口气,并深感自己出现了某种心理阴影。

      成步堂还怀疑,冰室纯是为御剑而来的。这实在不怪他多想,因为她此刻正笑吟吟地盯着这位英俊的冷面检事。这已经不能被称为“暗送秋波”了。这是明送秋波。

      冰室纯有丰富的表情管理技巧。她望着御剑怜侍,光是眼睫垂过便足以显得风流多情,于是人们都会想,这个知名的花心总裁又犯起色心了。但她们不会看到她掩盖在睫毛之后的眼神,她其实只是在思考,放空自己。她在想姬神樱。警方有把握将她那些黑色的小关系铲除吗?一旦她入狱,群龙无首,她的关系网自然会如崩裂的蛛网般被清洁用具卷走。

      但她实际上并不是“龙”。她只是有这方面的关系,并善于运用它们。她借了旁人的刀,来杀她想杀的人。那么她背后的、真正的黑^^道是哪个组织?

      鹿羽权太主动而顺畅地献上了情报。这并不因为他是识时务的俊杰,也不意味着他良心未泯。他同样也想借刀杀人——借骑士的刀,来铲除难以降服的敌对组织。

      她心里有数了,却忽视自己的思考持续了太久,无论在谁看来,都像是她为御剑检察官失神着迷。

      御剑怜侍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审判长关切地问:“御剑检察官,你感冒了吗?年轻人啊,一定要注意身体才行……”

      他咳嗽得似乎太用力了——一抹淡薄的绯色为此攀上了他的耳垂和脖颈。御剑怜侍的面色重新沉冷下来,他说:“感谢你的忠告。但我想我们不应该再浪费时间了。”

      他没有看冰室纯,但他说“浪费时间”这四个字时语气明显加重,每个字节都被施以了重重的音。

      她为此被迫回神,下意识地向声源处展露一个属于花花少姥的暧昧笑容,看起来非常温柔,然而缺乏深情。

      他像被火烫伤一样很快移开视线,不再看她。御剑怜侍告诉自己,别再看她。

      他看到她那副做派就知晓她在尽职尽责地扮演花花少姥的人格,她只向世人展现她的皮,而不肯剖露自己的肉与骨。他非常清楚这一点。御剑怜侍曾经看过她的骨肉,她皮囊之下跳动的心脏,因此能够清晰地辨明她的深意,识破她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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