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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她们很有默契。如果非要从浩瀚辞海中挑选一个词语用以形容,毫无疑问,她们都会选择“灵魂伴侣”。

      骑士和检察官。最佳Soulmate。

      正如御剑怜侍勘破了冰室纯的谜底,他同样清楚他想要做什么。司法、政治、黑暗……她想要让这一切重回光明,为此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而他恰好是一名拥有起诉和定罪权利的检察官。他甚至还师从狩魔,狩魔的名言是“不惜一切代价将犯人定罪”。

      自此,骑士押送到警察署的每个犯人都会被御剑检察官定刑。那段时间他并不追求真相,只追求有罪判决。因为他知道这些罪犯绝不无辜,他信任骑士,他很清楚这些全都是有罪之人。

      这无意中与狩魔的理念重合了。御剑怜侍因此获得了不那么美好的声名。人们说,他为了定罪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伪造、藏匿证物,控制证人。

      某天傍晚,她们在一间餐厅一起用晚餐。她在切割牛排的过程中忽然说:“是我的错。”

      她握着刀叉的手指似乎用了一点力气,削长的指段绷紧。

      这是逢魔时刻。那个瞬间,回荡在餐厅中的和煦、柔和的音乐似乎也为此噤声。他不能再听清那些曼妙的乐音,只感受到无穷无尽、不绝如缕的哀沉静谧。

      但御剑怜侍不会在乎。他也会无所顾忌地埋头前行,绝不回头。

      就像他一直以来在做的那样——姬神樱被判有罪。而这一次,他隐隐地窥见了迷雾背后的真相。

      追寻真相并非检察官的工作,在她们的合作关系中,这份工作属于骑士。骑士负责侦探,骑士负责掘地三尺,骑士负责让真相公之于众,检察官只需起诉犯人,然后赢得判决。

      她以骑士的面貌对检察官说:“你只需要使用法律作为武器。剩下的都交给我来。”

      她的声音被变声器的电流模糊,粗粝、呕哑,如同摩擦的砂石。

      伤痛、疤痕、血与眼泪,都由骑士来背负。她一定是一个自我到极致的独^^裁主义者,妄图将一切都拢在掌中,不允许任何人提出异议。

      审判长的法槌落下,他似乎望见了冰室纯的眼睛。……她一直探究的真相,在无尽夜色中尽力找寻之物……

      冰室纯移开了视线。御剑怜侍的思维中断在这里。恍惚间,他以为自己在与骑士对视。但坐在这里的是冰室总裁,而非黑夜中的怪物。

      大庭广众之下,她当然不会以在黑暗与污垢中潜行的那一面示人。她眼含笑意,光鲜亮丽,只让人以为这是金枝玉叶,未曾吃过任何苦头,最大的烦恼是在约会前选择哪一家心仪的餐厅,又或者纠结送给男伴何种品类的宝石。

      而他见证过她流的血,知晓她干涸的泪。某个深夜,他在凌晨被晃动的窗和呼啸的风惊醒,浑身浴血的骑士翻窗进来,像做贼一样回到家里,回到恋人身边。

      她没有摘下头盔,她还佩戴着那张属于骑士的面具。透过黑洞洞的面甲,他似乎从她眼中读出一种宁静的痛苦,还有汹涌的、止于唇齿而未能脱口的爱意。那简直像是沉重的巨浪,轻易地将他卷入了海底——在她被子夜渲染得昏暗的、原本璀璨夺目如透蓝明星的眼底。

      她们缄默,并不言语。在无言的沉默当中,御剑怜侍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他戴着一个看起来非常柔软的浅色睡帽。骑士不合时宜地想,他看起来很……可爱。

      这不该是骑士的想法,而应该属于冰室纯。

      她转身去了别的房间,卸下沉重的装备,将碘酒浇过伤痕累累的臂膀和脊背,咬着绷带安静地收拾好自己。

      然后嫣然无方的冰室纯才敢再一次出现在恋人面前,这时候她已经完全不见刚才的血腥和狼狈,取而代之的是艳光四射、光彩照人的殊丽女性。

      她对着我戴上面具了。御剑怜侍想。

      然而他只是再一次拍了拍身边软乎乎的床铺,动作很轻。他只是说:“很晚了,纯,不过来吗?你刚才去哪儿了?”

      她说:“我去上了个厕所。”

      御剑怜侍点了点头。等冰室纯重新陷进他旁边柔软的空位,他才紧紧地把她拥进怀里。她顺从地将面颊埋进他的胸口,她的身体没有颤抖,而是在他的怀抱中松懈了下来,紧绷的肌肉也为之放松,犹如一只受伤的、温驯的猛兽。

      冰室纯有心缓和气氛,她刻意地开了一个不那么上流的玩笑,她说:“你好像想闷死我——用你的胸大肌。”

      他的脸颊和耳廓都不应该在此时被蒸红,这实在不合时宜。然而事实总是截然相反。他就这样紧紧地抱住她,他的手拂过她隆隆山川一样疤痕遍布的背脊,不敢去碰那模糊的、勉强被绷带挽救的血与肉,掌心最终轻柔又珍重地落在她肌肉紧实的腰际。御剑怜侍闭上眼睛,低柔地说:“你是很坏的。”

      “……嗯。我是很坏的。”她说,也阖上了眼睛。

      他假装恋人只是起夜,而不是在夜里扮演成制裁邪恶的怪人;她也假装血淋淋的骑士没有被恋人撞见。就这样粉饰太平,就这样心照不宣,辗转反侧,然而进退无度。

      冰室纯是一个知名的慈善家。她名下的基金会众多,涵盖医疗救助、灾害救助和各种临时救助。然而这些救济没有一个是留给骑士的。她无望地试图救济民众、救济东京,她似乎已经成功了一小半,然而颇具戏剧性的是,慈善家唯独没能救济她自己。

      她送他的最后一捧花是桔梗。那时被绑架的御剑怜侍刚刚被骑士解救出来,又被冰室纯送进了医院。他在病床上躺了很久,冰室纯像过度关心子孙的老年人那样不许他出院。冰室纯抱着花走进病房,下意识想露出一个属于纨绔的放荡微笑。而她没有成功。那个笑容实在很不好看,看起来不似勾起嘴角,而像在无言地落泪。

      他的目光蹭过她紧抿的、缺乏血色的嘴唇。乌密浓黑的睫翼低垂,如同一只振翅将离的蝴蝶,遮过钢蓝色的瞳孔,掩盖了那悲哀的汪洋。

      桔梗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不变的爱。诚实、悲哀、无望的爱。

      于是他知道,无望的不只有他一人。

      某个极道组织绑架了检察官,只因他和骑士的关系过于密切——有心人总能查到。而一个行走在明处的检察官总比隐于暗处的骑士更好磋磨。

      偏远无人的废弃仓库中,骑士闯入了咆哮的烈火。她的怒火也熊熊燃烧,她扼住幕后黑手的脖颈,轻易地将他举起,几乎忘了人需要呼吸。只差一点,她就能掐断这个人的喉咙。

      但她没有。骑士不能杀人。假使那样,她将跟那些罪犯没什么两样。

      她最终只是沉默地为御剑怜侍松绑,一手将他抱起,一手拎着缺氧昏迷的头目,逃离这无尽的火海。

      正所谓慧极必伤。检察官过人的智慧和优秀的洞察力反而成为了将他逼至悬崖的利刃,而骑士那未能掩藏好的真情也化作了刺向她的冈格尼尔之枪。

      不能再这样了。她并不突兀地、深刻地意识到。实际上骑士早就有这个想法:她不应将御剑怜侍拉入属于她的泥潭。他应该光明磊落,行走在青天白日之下,而非与一个只能出没于黑夜的怪物为伍。

      而这一次,属于冰室纯的感性没能再压倒骑士的理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的事,决不能再有了。

      她谨慎、缜密,然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极度自我,极端自大。

      冰室纯将怒放的鲜花搁在他的床头,退离时不当心打翻了旁边的水杯。玻璃四碎,水渍浸过她的袖口流淌在地,甚至打湿了病床的一角。

      宝玉将折,琉璃欲碎。

      她垂眸,收拢那些无法重组的残片,轻声说:“是我的错。”

      所以御剑怜侍说,他没办法恨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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