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寻回》等树叶

3、第 3 章

　　第二天一早林称心就醒了，熊阿姨正在煎蛋，林称心穿上了顾文易给他准备的衣服，简约舒适，却有点大了，稍微大了那么一点，但是林称心也觉得很好。
　　熊阿姨听见脚步声回头看：“心心，你醒啦？早餐要喝点牛奶还是别的？”
　　林称心坐在餐桌前想问林氏夫妇和傅令真在哪，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斟酌了一下才问：“他们呢？”
　　熊阿姨继续煎蛋：“还有半小时，他们会下来。”
　　林称心才知道自己并不知道这个家的早餐时间，实际上只是大约的时间，林称心属实是想多了。
　　林称心正在吃煎蛋的空档，傅令真下了楼：“心心，早。”
　　林称心十分拘谨：“早。”
　　他还对这个家里的人暂时有不了任何的称呼，如果他还是个小孩子，也许会快一些，但是林称心已经是个高中生了，他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两个人面对着吃了会早餐林一成和顾文易才下来，顾文易问林称心是想去读国际高中还是普通高中，从私心上说，顾文易不愿意林称心去读普通高中，林称心前十几年都在小地方读书，她也了解过林称心的成绩，虽然在县城高中也算得上是前几名，但是这里是S市，是全国教育资源顶尖的地方，过去的十几年，这里的学生不知道超出其他地方多少，因此顾文易更希望他去国际高中，最后直接出国留学，免受苦难，这是她的私心，但是直觉告诉她，林称心恰恰与她背道而驰。
　　林称心已经吃完了早餐，他的右手中指蹭着食指上的倒刺，带来一点刺痛感，傅令真和林一成在旁边沉默地喝水。
　　“我还是想去普通高中，不想去国际高中。”林称心直视着顾文易。
　　在这短暂的十几年里，如果说林称心还有什么事情能够给他一些自信那么莫过于自己的学习能力和成绩了。他不是顶尖的聪明，却有着十分的勤奋和意志，因此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和S市这个灯红酒绿，人才济济地方的差距。
　　进入这个富丽堂皇的家以来，林称心第一次觉得自己能够挺起腰板说：我要、我想。
　　林一成和顾文易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担忧，成年人看向孩子的目光虽然没有那么敏锐但是胜在经验老道，他们看得出这个十几岁的孩子身上的那种不服输的劲头，这个孩子才回来林家第二天，他们很难做到说出拒绝的话。
　　短暂的沉默让气氛有点尴尬，林称心没太明白他们的意思，他并不清楚林氏夫妇的长远规划，也不懂得普通高中和国际高中在未来的长远影响，他只是听过国际高中的孩子花费高而且似乎学习成绩没有那么好，他想，我可是F县一中的前几名，我可是占路镇的陈黎，他这样想完，又想起来自己现在也是S市的林称心，于是又在心里偷偷补了一句，我也是林称心。
　　傅令真破天荒地打破了三个人的沉默：“我觉得可以，就去十三中学，我读过的那里。”他神情普通，就像是在商量中午吃什么，林称心看了他一眼，又赶紧收回来，不过还是为有人支持自己有那么一点雀跃。
　　林一成清了清嗓子：“好，既然孩子们都赞成，我和妈妈本来就是做了两手准备，就去十三中。”
　　顾文易也笑着迎合，说回去就让周秘书去十三中办手续。
　　回到房间，顾文易就嘟囔了林一成几句：“一成，令真那么说你就答应了？心心不知道十三中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吗？全国名校，要是咱们的心心，从小就...”她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又接着说“从小就在身边，别说是十三种，就是京城的顶级高中我也会把他抬头挺胸地送进去，但是现在不一样，心心被耽误了这么多年，他什么都不懂，我不想他那么辛苦。”她站着，手又忍不住去擦拭自己的眼泪。
　　林一成看着眼前哭泣的妻子，心头难受，抱住了顾文易：“你不是没看到心心一说到上学那股子劲头，他不想去，我们就支持他，而且令真当年不也是十三中毕业的，他还能带着心心熟悉熟悉。况且你怎么就知道心心做不到呢？他已经十八岁了，即使当年...当年离开我们的时候还那么小，我们要给他空间。”
　　林一成说到林称心当年的被拐也是心头一梗，但是在妻子面前，他还是要起到平衡和劝解的作用。
　　顾文易嗯了一声，没过一会儿就拨通了周秘书的电话，让他把林称心的学籍变动和入学手续在开学之前都办好，这才放下心来。
　　林称心的户籍和学籍变动虽然没那么快但是也比较顺利，毕竟是特事特办，他是被拐卖的孩子，做什么变动都会有当地的公安机关配合，，当然也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距离林称心开学还有二十多天，他有些疑惑，F县的每年暑假都会召集成绩好的学生提前开学，S市似乎没有这样的先例，但是苦于他没有人去问，不好意思对人开口也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定完学校的后几天，顾文易和林一成带着他在S市内转了转，林称心才对自己是井底之蛙有了一种具体的认识。
　　他第一次知道高级餐厅的内部长什么样子，才知道有钱人走到哪里都是有人服务的，知道自己在S市算多么渺小的一个存在。
　　他并不知道林一成和顾文易的生意做到什么地步，只知道涉及多个方面，比较有钱，有秘书有司机有保姆，这是林称心以前在电视上才看到过的，不过他没有告诉他们的是，那些高级餐厅他并不喜欢，其实他一直以来的愿望是去吃一次肯德基。
　　F县不是没有，只是那时候的陈黎没有钱去吃一顿肯德基，没有勇气踏进去。
　　S市现在正热，虽然出出进进都有冷气，但是林氏夫妇还是决定让林称心多在家休息，另一个原因就是，积攒了许多公司的业务等着他们去处理，即使顾文易和林一成这些年忙着找孩子，他们的事业从来没有被抛下过。
　　林一成在家留了许多现金，又给林称心的手机银行充了许多钱，告诉林称心想买什么就买，想去什么地方玩就去，再者说，有时候傅令真也在家，可以找他。
　　林称心答应了，但是林一成好像忘了，一个从小镇贫穷家庭出来的孩子，他的养父母吝啬给他钱，他的奶奶年老，对大城市的陌生程度简直是十分的，但是幸而林称心并不是特别喜欢出去，他网购了一套高二的教材接着补习班的进度学起来，对自己开学之后的生涯抱着十分的信心。
　　晚上的时候，林称心会和他们一起吃一顿饭，傅令真有时候会回来，频率并不低，但是两个人的交流不多，主要是林称心并不知道和傅令真说什么，傅令真话不多，因此两个人都沉默。
　　有时候躺在床上，林称心也会想起来那天的场景，回想起来奶奶怎么样了，那个人贩子呢？又觉得有很多事情都想通了，养父母并不是十分的疼爱他，虽然说供养他读书和生活，但是爱是很吝啬的，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偶尔回来几次，保持着时远时近的距离。
　　林称心打开手机，黑夜里，手机荧荧的光打在他脸上，有点儿诡异。手机屏幕上一个孤零零的陈字，林称心咬着嘴唇，下决定开学之前还是要和奶奶打一个电话，不管结果怎么样，她都是自己的奶奶。
　　距离十三中高二开学还有五天，林称心打通了陈奶奶的电话。
　　陈奶奶已经六十多岁了，虽然算不上老，但是她还是有些吃力，自从林称心走后，她心情复杂却也觉得这一天终于来打了，因此当S市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陈奶奶一下子就猜到了应该是陈黎的电话。
　　“奶奶？”林称心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陈奶奶竟然有点想哭：“小黎，你...”
　　林称心霎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突然生出一股胆怯，堂而皇之地谈论拐卖，买孩子这样的字眼是不是对双方的一种伤害。
　　陈奶奶叹了一口气：“小黎，是我们对不起你，你在S市好好和你亲生爸爸把妈妈过，不用管我，我都好得很，是我们对不起你。”
　　林称心五味杂陈，又说：“奶奶，我还会给你打电话的。”
　　陈奶奶哎了两声主动把电话挂了。
　　林称心看到被挂断的电话，心里的滋味很难形容，他哭了一会觉得有点渴，正准备去一楼拿点可乐，一开门，发现傅令真回来了，他穿了一身西装，衬得本就高大的身材更加挺拔，他正要开门进卧室，就听见林称心开了房门，他回头看了眼林称心：“下午好。”
　　林称心因为刚哭过，眼睛还透着一圈红，声音有点瓮，不敢开口说话怕被听出来，只是低声嗯了一声，匆匆跑下了楼，实际上早就被傅令真看的清清楚楚，傅令真没戳穿他，走进了卧室。
　　吃晚饭的时候，林一成和顾文易打了电话回来，说是让他和傅令真好好吃饭，不用等了，林称心有种难言的失落，他其实并不是个粘人的孩子，但是毕竟要开学了，总觉得心里恐慌。
　　他并不知道十三中在哪里，也不知道怎么进去，不知道他们的安排，一个人到新环境的时候难免会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个时候的林称心承认自己有点脆弱。
　　熊阿姨做了林称心喜欢的鸡汤和蔬菜，林称心很想提出来明天能不能熊阿姨明天带他去十三中去看看，或者周秘书李秘书赵秘书，哪个都行。
　　但是林称心努力了很久，没有在电话里说出口，只说好的，再见。
　　至于向傅令真开口那更不必，林称心觉得他比较忙，而且他对于年龄差只有五岁的傅令真，有一种羞赧感，是那种乡下孩子对大城市的羞涩。
　　傅令真不太爱喝汤，拣了一些蔬菜和鸡肉吃了，他很快吃完却没有离开餐桌，拿起手机一直在打字。
　　林称心吃饭慢，鸡汤又烫，他慢慢地喝着，时不时偷看傅令真几眼，傅令真回复消息的时候没什么表情，餐桌只开了两盏灯，衬得他五官更立体，林称心心想他果然不是林家的孩子，林氏夫妇的长相都偏柔和内敛，秀气温柔，就算林称心是男孩也长得十分秀气，骨架小，跟高大的成年人傅令面前一站，整整小了一圈。
　　林称心心想，从小没少吃好东西呢。
　　林称心刚偷看完又低下头喝鸡汤，傅令真却突然站起来拿着手机走开，一边走一边说：“晚上好...”
　　后面的话林称心没听见，因为傅令真走远了。
　　没几分钟傅令真就回来了，林称心的汤正好温度适宜，他喝的速度稍微快了些，傅令真才开口：“明天我要去十三中见高中时候的老师，你要不要一起去。”
　　那天之后林称心知道了傅令真是十三中的校友，现在又在S大上学，暑假回去看高中的老师很正常啊，林称心那颗敏感的心脏却也能感受到傅令真的善意，他咽下鸡汤：“好！”又低头小声说了一声：“谢谢。”那声谢谢声音小的自己都听不见。
　　他对于被别人戳破心意并不小心表示的得意洋洋感到不好意思。
　　他不知道傅令真听没听见，傅令真起身去冰箱拿了块熊阿姨下午做的蛋糕，吃完才优雅地擦了擦嘴：“不客气，心心。”
　　说完上了楼。
　　林称心的耳朵根却突然烧了起来，觉得自己有点太小家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