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玫瑰藏于身后》五月绵

14、第十四章

　　宋乔给陆文屿转完钱，不多时。陆文屿发来短信，宋乔忐忑点开，只有“收到”二字。
　　放下手机，宋乔坐在画架前，画笔拿起又放下，心乱时，不宜作画。
　　此时，他的心里在想陆文屿。

　　宋乔第一次见到陆文屿是在高一的暑假，那天很热，宋乔一下车，热气扑面而来，后背瞬间渗出一层热汗。
　　顾玉君提前联系了乔家人，宋乔到时，众人已经等在乔裕家的水果店门口。
　　见到宋乔，乔行简最先迎了上去。送他回去的沈烨告诉他，面前这个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老人就是他的外公。
　　宋乔叫了声“外公”，老爷子激动得一把将宋乔抱进怀里，那时宋乔已经比乔云简高出一个头，当时的场景，更像是乔云简一头扎进了宋乔的怀里。
　　那时乔云简身子还很硬朗，尚有力量的胳膊勒得宋乔手臂生疼。
　　乔云简眼里闪着泪花，握着宋乔的手上上下下的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李玉华提醒，宋乔正曝晒在太阳下，快赶紧让宋乔到阴凉处去。乔云简才似恍然大悟般，连声说对。
　　乔云简的手刚松开，李玉华的手又握了上来，说自己是宋乔的姨妈，小时候带过他，又才拉着他的手，给他介绍乔家的其他人。

　　李玉华让他叫乔裕和肖红为舅舅和舅妈，宋乔依言叫了。乔裕满眼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好，回来就好，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肖红推了推站在她旁边的小男孩，让男孩快叫宋乔哥哥。小男孩就是小时候的乔嘉，乔嘉盯着宋乔嘿嘿傻乐，又才开口喊了声哥。
　　小时候乔嘉爱带着陆文皎到处疯玩，一个夏天不到，两人黑得像煤球。乔嘉一笑，一口白牙显得他脸更黑。宋乔看得一愣，连忙将目光移向旁边才生生忍住笑。

　　乔嘉旁边站着陆文屿，他见宋乔别过头，以为他被乔嘉盯得尴尬，低头小声对乔嘉说，“别盯着人看，不礼貌。”
　　宋乔挑眉，面前这个男孩看起来比自己小很多，目测比他矮半个头。年纪不大，说起话来意外老沉，像个小大人。
　　李玉华告诉宋乔，男孩叫陆文屿，是自己的儿子，只比他小一岁。李玉华让陆文屿叫哥，陆文屿一脸不情愿，憋了半天，只蹙着眉头说了句“你好。“。
　　“你好。”，宋乔回应，语气礼貌又疏离。

　　相比陆文屿，陆文皎第一次见到宋乔时就很热情。不等李玉华介绍，陆文皎就很自来熟的去牵宋乔的手。
　　“哥哥好，我叫陆文皎。”，陆文皎说话脆生生的，眼睛小鹿般明亮，笑眯眯的看着宋乔。
　　陆文皎给宋乔的初印象十分好，当时他觉得，乔家的小辈一个傻，一个古板，终于来了个正常的。后来接触下来，宋乔才发现，陆文皎其实是个疯的。

　　晚饭时，家里又多了两个人，乔云简和陆德凯回来了。人太多，一张大餐桌坐不下，乔嘉和陆文皎被安排到了茶几上吃。
　　在石桥镇的第一顿饭，是李玉华和肖红两人在家做的。在各自家中做好，又端到乔行简家一起吃。满满一大桌菜，宋乔能感觉到这家人对他的重视。

　　陆德凯的高兴写在了脸上，从见到宋乔起就一直笑呵呵的。开饭前他让陆文屿去楼上把家里的酒拿下来，说他今天要好好喝两杯。
　　开饭时，陆德凯问宋乔会不会喝酒，宋乔说不会，陆德凯的表情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勉强。转头让陆文屿陪他喝，陆文屿自顾自的低头吃饭，头也不抬。他语气平静的回答，“爸，喝酒影响发育，会长不高。”。
　　陆文屿拒绝得有理有据，陆德凯任要劝，“今年你都要十六了，可以喝了。”
　　“再等我两年，十八岁陪你喝。”，陆文屿说着，不满的斜了陆德凯一眼，陆德凯就噤声了。
　　宋乔感觉得出，陆德凯有时候是有些怵陆文屿的。不光是陆德凯，宋乔发现两个小孩子也挺怕陆文屿。

　　吃饭途中，乔嘉和陆文皎因为一条烤鸭腿起了争吵。等餐桌上的人发觉时，陆文皎已经追着乔嘉满客厅跑。追了一会儿，见陆文皎不追了，乔嘉就停下来作势要咬手里的鸭腿。
　　停下来歇气的陆文皎一下子急了，又边嚷着边冲向乔嘉。客厅乱作一团，宋乔只见家里两个年长的长辈只是笑呵呵的看着，其余人也是见怪不怪的样子。
　　“你两不要在闹了。”，陆文屿出声制止，不耐烦的语气。
　　乔嘉和陆文皎瞬间息了声，乖乖坐回去吃饭。
　　宋乔看了一眼又恢复平静面容的陆文屿，暗自腹诽着，这人不止古板，脾气还不好。

　　宋乔什么个状况，长辈们是知道的。厌食又厌世，所以顾玉君才把人送回来放松心情。宋乔吃的很少，大家也没勉强他再多吃点。乔行简只说，饿了就告诉他，他随时给他做。
　　宋乔不爱给人添麻烦的性子，听到这话，又拿起筷子多吃了几口菜。他这举动引来了陆文屿的侧目。

　　晚饭后，陆德凯就要带着李玉华和乔云简回城里了。两夫妻在县城里做水果批发生意，最近刚起步，正是忙的时候。乔云简生着病，这段时间每天要去医院挂点滴，要不是为了给宋乔接风洗尘，三人今天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父母呆了不久就又要走，陆文皎舍不得，一直缠着两人撒娇。陆文屿饭后就去了书房，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难道是偷偷躲起来哭了？宋乔暗想，十五六岁，正是最在乎面子的时候。
　　陆文屿一直没出来，直到陆德凯要走时去敲门。陆文屿从里面打开门，面色不耐。
　　“你爹要走了，你还看什么书，不出来送送吗？”，陆德凯说着，捏了捏陆文屿的脸。
　　陆文屿皱眉，忍耐着陆德凯的蹂躏，他说，“知道了，你好好挣钱，过几天就去城里看你们。”。
　　坐在沙发上吃水果的宋乔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陆文屿的每个表现都在他的意料之外，总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乔行简忙给他顺气，问，“怎么了这是，呛到了?”。
　　乔行简着急的样子和关心的举动让宋乔心里一暖，他忙说，“没事儿，被西瓜汁呛到了，过会儿就好了。”。

　　陆德凯他们走了，陆文皎跟着乔嘉去了对门，陆文屿又回了书房看书。客厅就剩下宋乔和乔行简。
　　乔行简单的询问了一些宋乔的生活习惯和兴趣爱好。又让宋乔在家里不用拘束，这里就是他的家。还说他就宋乔这么一个外孙，又难得回来，宋乔有什么需求就直接提，他乐意于满足。
　　觉得拘束自然是没有的，这一点让宋乔自己都觉得奇怪。大抵是在这里生活过的缘故，宋乔想，虽然他全无印象，但有样的情分在，乔家不能被算作陌生地方。
　　两人说了会儿话，乔行简从卧室里拿出一本相册，看封面就能感觉已有些年头。
　　“这本是你的，都是你小时候的照片。”，乔行简说，他将相册递给宋乔，让宋乔自己翻着看。
　　厚厚一本，拿在手里有些沉，宋乔将它放在了膝头。宋乔疑惑，他问，“这么多，全是我的？”
　　乔行简点头，语气颇为自豪的说：“ 除了前面几张，其他的都是我给你拍的。”。宋乔出生后，乔行简专门买了台相机还去学了摄影。

　　宋乔慢慢翻看，里面的照片都是他没有见过的。甚至还有顾玉君怀着他时的大肚照，看背景应该是去影楼拍的。
　　“这张是玉君生你前一周专门去县里影楼拍的。”，乔行简手指拂过照片里顾玉君的脸，眼里都是慈爱。
　　那眼神让宋乔觉得陌生，那是宋乔从未得到过，又一直想要的，父母不加掩饰，满是爱意注视子女的眼神。宋乔在心里羡慕起顾玉君。

　　相册第一页还有宋乔的满月照，百岁照，看背景拍摄地点都是影楼，冷冰冰的流水线作品。宋乔翻到第二页，照片风格明显不一样了。已家为背景，在自然光线下拍摄，再加上拍摄者有温度的镜头，照片画面似乎变得有温暖，宋乔透过照片都能感受到当时温馨的氛围。
　　“这张是你刚学会抬头的照片。”，乔行简指着一张照片说，照片里还是婴儿的宋乔趴在沙发上，背对镜头，小小的脑袋用力抬起，望着李玉华手里的手摇鼓。李玉华的脸被拍得很清晰，乔行简抓拍到她激动的表情。
　　诸如此类的照片还有很多，乔行简用镜头记录下了宋乔在这里成长的点点滴滴。
　　照片还未看完，宋乔就说自己累了想先休息，剩下的部分改天再看。宋乔放下相册，就起身走向卧室。
　　书房门被打开，陆文屿站在门口将宋乔脸上的眼泪尽收眼底。宋乔心情不好，回看陆文屿的眼神是不带温度的冷漠之色。
　　陆文屿没说话，扭头走向了乔行简。
　　宋乔进屋后就关上门，他坐在床上，心里庆幸陆文屿是个不爱说话的古怪性格，要是当时他问一句他为什么哭了，场面得多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