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心游戏》何十五

48、第 48 章

　　那一眼带给厉小野心里的震颤恐怕不比方清悦少多少，但好在，在外‘流放’8年的经历，到底是把曾经遇事只知道往自己哥哥身后躲的人，历练出来了。

　　厉小野面不改色，道了声，“好久不见。”

　　赵策站在一旁，当然也看出了两人间的不对。
　　相比起厉小野这句云淡风轻的‘好久不见’，方清悦的反应明显就要大很多。

　　赵策凑近方清悦一步，有些狐疑地问，
　　“清悦，你俩之前认识啊？”

　　方清悦近乎本能地摇头，而厉小野却道：“赵哥，我们以前是同学。”
　　“不过现在时隔8年了，清悦不记得我也在情理之中。”

　　同学？
　　赵策目光在两人间逡巡，似乎对这个答案持怀疑态度。
　　毕竟方清悦此刻如临大敌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赵策意识到两人之前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如果真是这样……
　　赵策近前，拍着方清悦的肩头，“清悦啊，其实按赵哥的意思，以前的事，总归都是过去式了，你说对吗？”

　　方清悦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赵策话里的意思。
　　而且，刚才赵策说的是什么，赵策很热情地拉着厉小野招呼他，‘给你介绍个人’。
　　方清悦心思一转，也知道如今的厉小野恐怕是自己老板的座上宾了。

　　虽然他现在还不清楚两人间的关系，但至少从明面上看，赵策这句话，是有意缓和两人关系的，并且心里倾向肯定也是向着厉小野的。

　　方清悦开口，“我们确实，好久不见。”
　　他现在心里也已经慢慢镇定下来。

　　厉小野听见他如此沉稳地说出这句话，眉梢倒是挺意外地挑了挑。

　　赵策别的本事没有，和稀泥倒是把好手。
　　当即笑道：“哎呀，这就对了嘛，你们老同学见面，就该这样嘛。”

　　厉小野转向他，“赵哥，你看我跟清悦正好碰见了，要不……”
　　他话没说完，赵策秒懂，“哦哦哦对，你们聊你们聊，”赵策笑着看向方清悦，“我可就不在这碍眼了。”

　　赵策走出几步远，又突然想到什么，回头跟厉小野道：
　　“诶对，小野，一会儿直接上二楼啊，右手边第一间，我就在那个办公室里。”

　　厉小野应了声，收回目光后，自然落回方清悦脸上。

　　8年时间，说不变是不可能的，但眉眼间，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又没有变太多。

　　刚才随赵策进来时，厉小野就注意到了两面墙壁上贴的海报，都是宣传他们搞的那个真人秀综艺节目的，其中一张海报上，方清悦站在了C位。
　　足以见证，他现在的人气和热度，也难怪，赵策一见他，就想着给两人引见一下。

　　“我记得你以前的梦想，好像不是做这个。”
　　厉小野还记得，以前想当医生的人，满心想的都是些救死扶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事，万不会像如今这般，画着舞台妆，站在聚光灯下，看着镜头，露出颇具少年元气的招牌微笑。

　　“我们应该还没熟到，可以讨论对方未来的程度吧？”
　　方清悦一句话，把厉小野目光从海报又拉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语气不温不火，挺拔身姿看着颇为优雅，也早没了方才那份慌乱。
　　不管是掩藏也罢，还是真的心理素质修炼到家，厉小野都觉得，如今的方清悦，似乎跟他记忆中那个瘦弱身影，有了很大偏差。

　　“怎么，”厉小野笑，“咱们老同学刚见面，不正是叙旧的好时候么。”
　　“清悦，你现在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可比那时凶多了。”

　　老同学，叙旧，那时……
　　厉小野每说一个关于过去的词，方清悦心底都要颤上一颤，但他面上不显，只道：“赵哥刚才不也都说了，过去的事，早都成为过去式了。”

　　“我也实在没什么好跟你叙旧的。”
　　方清悦说到这，强自忍耐的情绪已经绷到极限。

　　他转身要走，厉小野下意识伸手拦他，可指尖刚挨到他衣袖，方清悦仿佛被烫着般，顷刻往后避让。
　　他退步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实在过于明显。

　　这一幕，刚好被李余潮撞见。

　　李余潮手臂间挂着一件风衣，是方清悦的。
　　他今早看天气预报显示多云，但晚间可能会落雨。

　　想到方清悦今晚又要在排练房练到很晚，他便想着提前给他把衣服送过来。
　　谁知道，就看见了这一幕。

　　方清悦朝他快步走来，在经过李余潮身边时，只短促地问了声，“你怎么过来了？”
　　李余潮朝他示意了一下手臂间挂的衣服，正要开口，方清悦已经拉着他离开了，“走，我们去那边说。”

　　李余潮只好跟着他往外走，但在快走到拐角时，李余潮到底还是回头看了眼。

　　厉小野就站在原地，与他瞥过来的目光对上。

　　厉小野唇边似乎扯了抹笑意，但那笑容太浅，李余潮没怎么留意到。
　　不过厉小野眼底那种审视的意味，只一眼，他倒是精准地捕捉到了。

　　审视，探究，两人似乎都在以眼神询问对方，你是谁？

　　方清悦接了衣服，跟李余潮没说两句，就要往排练厅走。
　　李余潮把他喊住了，“清悦，”李余潮斟酌开口，“刚才那位？”

　　方清悦目光下移，是个很明显地回避性动作，出口的话，更是不光没打消李余潮的顾虑，反而加重了他的疑虑。

　　“没谁，我们不熟，他是赵总刚才带过来的人，我跟他们正好碰上，就随便聊了几句。”

　　方清悦从不会刻意解释什么，李余潮知道这点。

　　而他的眼神也是明显不信的。
　　但他那样瞅着方清悦，又让方清悦一瞬间，心中无名火起。

　　他无法分辨自己这股火是因为厉小野的突然出现，还是因为李余潮的不信任而起。

　　但火起来那瞬，就是压不住，方清悦直接道：“你要不信，大可以自己去问赵总。”
　　“我不是那个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方清悦质问道，“还是说我现在连跟谁说话，吃什么，做什么的权利都没有了，是吗？”

　　见李余潮不答，方清悦心中更是生气，他问，
　　“我是不是真得事事都问过你，非要征得你的同意了，我才能做？”

　　“清悦，”李余潮觉得他有点胡搅蛮缠了，他是不是想掩盖什么？李余潮正色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方清悦深深看着他，几秒后，他把风衣从李余潮手臂间抽走，
　　“我只是在说我自己的亲身感受。”

　　方清悦转身进了排练厅，他从屋里的镜子可以看到门外站着的人。

　　这会正是排练高峰期，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李余潮一开始就站在门口，后面自觉挪到了门边。
　　他知道方清悦透过屋内的那副巨型镜面，可以看到自己。

　　站了约有一刻钟功夫，李余潮到底还是走了。

　　躲在镜面边的方清悦这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有时候动不动就会有的暴躁和易怒也不是他原本的模样。

　　现在的他，有时连自己都感觉到陌生。

　　方清悦想不明白原因，他猜测，也许是现在随着人气攀升，他需要面对和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复杂了，他心里烦躁，是个必然的过程。
　　但也许……
　　他今天的突然失控，不过是因为意外遇到了时隔8年再见的‘故人’缘故。

　　方清悦回望镜面中的自己，无声一叹。
　　他曾经天真地以为被人照顾，尤其是无微不至还看似不求回报的照顾会是件顶顶幸运的事。

　　可如今看来，有时候，太无微不至的关照，反倒变成了一副枷锁。

　　方清悦忽然感到阵阵寒意，他背靠在墙壁上，深深环抱住了自己的双膝。
　　直到指导老师进来，才重新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加入到集体排练的队伍中。

　　这边李余潮离开后，并没有回学校或是回家。

　　他沿着滨河路走了很久。

　　都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既然方清悦能感觉到，他又何尝不是呢。
　　但李余潮不明白，自己尽心竭力，费尽思量，努力培植出来的玫瑰，眼看就要含苞待放了，却在第一时间，竟然会把满身的尖刺扎向自己。

　　不，这不是他预想中应该有的样子。

　　他的玫瑰变了，但这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难道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可对一个人好，掏心掏肺的好，这也算是一件错事吗？

　　又或许这原因可能是……

　　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会以那样的目光审视方清悦，亦或自己。

　　纷繁思绪下，忽然有个想法从李余潮心间冒出，他想要继续留在方清悦身边，继续探究他身边的一切，这其中的关键点就是，他绝不能跟方清悦把两人间的关系闹得太僵。

　　他知道方清悦现在还是需要自己的，就算这几期节目播出后，他人气高涨，但说到底，在娱乐圈那种遍地开花的环境里，他不过是个十八线的小咖。

　　他是需要我的，李余潮在心中笃定地想，他肯定是需要我的。
　　他也必须需要我！

　　因为他是我精心培育出来的玫瑰。

　　如此想着，李余潮又跟方清悦耗了两周多，但这两周，无论他做什么，以往温顺惯了的人，反而越来越有逃离的迹象。

　　心焦的同时，李余潮还意外地发现，方清悦似乎在背着自己，跟别的人接触。

　　左思右想之下，鬼使神差地，李余潮拨通了沈栀的电话。
　　……

　　李晓红近来有些发愁。
　　当然，按安娜的话来讲，她这纯属咸吃萝卜淡操心，没事找事了。

　　李晓红撕开一根新买的猫条，远在二里地的菲力小朋友仿佛自带顺风耳，顷刻便出现在她面前，除了一个劲企图往她怀里拱之外，还两眼放光地看着她手中的那根猫条。

　　李晓红被小家伙逗笑，发愁倒真成了安娜口中所谓的闲愁了。
　　但她依然还是觉得，近期的沈哥，有点不对劲。

　　除了把这只猫重新送回公司外，李晓红发觉，一向不爱出差，且非必须宁愿当天就回的人，忽然就爱上了‘在外过夜’。

　　这不，沈大忙人感冒刚好，已经连着出差两周多了。

　　照顾菲力的重任，只好落在了她跟肖维两人身上。

　　‘喵’的一声，飘远的思绪被拉回，李晓红这才发现，喂着喂着，怎么还把猫条直接怼到菲力鼻头上了，怪不得小家伙在喵喵抗议呢。

　　李晓红笑着拿指尖揩了下菲力鼻头，准备回身找张纸巾时，正好有人从旁递了张过来。

　　李晓红顺手接过，刚要道谢，可在看清给她递纸巾的人是谁时，那声‘谢’又堵在了喉间。

　　不得不说，傅明彻这个人的气场是真的强。
　　李晓红想，之前没太大感觉，可能是因为，之前他出现时，身旁都跟着沈栀。
　　可现在一旦沈栀不常在办公室了，这份令人生畏的气场就全部展露了出来。

　　李晓红弱弱歔了眼傅明彻，顺道擦着手，而傅明彻只是深深看了眼菲力后，转身走了。

　　李晓红扒着门框，在菲力小朋友的又一声‘喵呜’中，看着傅明彻出了公司门。

　　李晓红回头，朝嗷嗷待哺，明显已经满脸不爽的菲力哄道：
　　“哦哦，乖啦，乖啦，姐姐马上喂给你吃啊。”

　　这边，傅明彻上了车，看了眼赵策给他分享的地址。
　　他知道那地，也不用定导航了，等道闸杆一抬上去，他直接把车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