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生》鹤芷

2、你爱我吗？

　　暧昧一点吧，再暧昧一点，再在你的温柔里停留一会儿，我会退开，以第三人的方式守护你的，宋炽。
　　表白非常顺利。其实就算没有这些仪式感，李姝白也会答应宋炽的，因为是她刻意引诱。他家境足够好，品性也没得说，即使他是个渣男，冲他那张脸前仆后继的飞蛾也不少，偏偏宋炽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比他旁边的江月白好相处的多。李姝白是故意钓着宋炽的，她高中开学前第一次见宋炽就注意到他了。“我叫宋炽，炽热的炽，不是橘子的那个枳”，这是宋炽的自我介绍，已经过了变声期的沙哑，他的声线清朗，在讲台上大大方方的介绍自己，“平时喜欢和我的小跟班江月白一起打游戏，专业五排，万战可加”，台下男生起哄，要和宋炽切磋，班主任适时制止，他得罪不起这群少爷，没指望过升学率让他加工资，但至少别把他的工作搞掉。
　　相比于宋炽天然的亲切感，江月白的自我介绍就一下把场子冷了下来，“我叫江月白”，鸦雀无声，没人敢起哄，也没人带头鼓掌。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这个冰山帅哥，初中那会儿就有所耳闻，没想到真的这么冷。和江月白一个圈层的知道他的性格，不爱和他玩，也不敢真的孤立他，毕竟家里长辈耳提面命，江家的人得罪不起，所以江月白的处境一直怪怪的，他拒男生于千里之外，更是把想和他交流的女生完全屏蔽，他只和宋炽玩。
　　看着冰冷的人被融化，才是最有成就感的事情。李姝白是这样想的，但接触下来发现完全无法接触，她怎么也算是顶级美女了，江月白居然能做到一个月内完全忽视她的所有示好。反倒是宋炽，对她热情有加，她敏锐地察觉到这是机会。宋炽比不上江月白，但宋炽比江月白单纯，说白了就是傻，好钓，他眼里的好奇出卖了少年的心思。
　　宋炽是普通中产家庭的小孩，心思不那么弯弯绕绕，他不知道他们的社交都是带有目的的，家族利益大于个人利益，他以为他们都是真挚的同学情谊。如果不是和江家世交，宋炽没被带入这个不属于他的社交圈，他认识的人当然只是纯真情意。名利场的厮杀不见刀剑，宋炽是链接江月白的中间人，他们多多少少都感受到江月白对宋炽的不同，对宋炽释放的善意除了真是觉得他有趣可爱之外，还有借他搭上江月白的线的企图。
　　这两年李姝白若即若离的钓着宋炽，她有时候望着宋炽单纯的脸以及真切的关怀也会愧疚。但她知道，她得找人帮她在李家夺权的时候占据更多优势，她不甘心被家里安排联姻，不希望成为傀儡，她想成为真正的掌权人，宋炽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但他背后的江月白可以。
　　江月白和宋炽的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李姝白觉得有些尴尬，她觉得江月白看穿了她的心思，总对她抱有莫名的恶意。她隐晦的和宋炽提过，能不能别让江月白一直跟着他们，但宋炽说江月白明年高考之后就出国了，而且江月白没什么朋友，他是他唯一的哥们儿，而且江月白跟着能打掩护。宋炽父母确实希望他能早点成家立业，但是没让他早恋；如果他爸妈知道他早恋，肯定会来个夫妻混合双打。
　　他们之间做不了牵手和拥抱之外更亲密的事情，因为中间总夹着个江月白。而且宋炽似乎完全没有接吻或者更进一步的打算，他们的相处比起表白前，也不过是多了中午一起吃饭、晚上宋炽和江月白送她回家的流程。她看着江月白护犊子的样子，感觉她才像给他们俩打掩护的电灯泡。菜是江月白打的，宋炽不吃的葱姜蒜在宋炽接手之前就已经全被被江月白挑出去了；司机是江家的司机，江月白和宋炽坐后者，她坐副驾，因为江月白说她一个女孩子，和三个男的挨太近会惹闲话；理科楼和文科楼不在一栋，中间隔了个花园，江月白自主承担了大课间给她送零食的任务……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江月白在和她谈，殷切得比宋炽更过，甚至刚开始送的时候大家都起哄，说校花魅力无限，连江少那座冰山都折服了。李姝白要不是感受到江月白的敌意，以及眼睛里的蔑视，她也快信了。不过很快江月白这个电灯泡就不亮了——宋炽说他要被江父提前送出国，像打包一件商品一样，不带感情的送他出国。
　　“怎么这么急，不是安排在明年6月吗？”国庆假期的七天居然是他们告别的最后时间段，“我爸这人做事一向这样，他重利你又不是不知道，早点出国半年，就早点回国，早点给他带去收益。”
　　江月白才不会说，是他主动提的提前出国。他实在是不想再看见宋炽和李姝白之间的亲密无间了，明明他已经从中作梗这么久了，宋炽对她还那么好，他能感受到宋炽对她不一样，宋炽居然想为了李姝白抛下他，那些流言四起的时候，江月白从宋炽眼里看见了“不爽”。他难以接受宋炽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明明从小到大宋炽身边亲密的只有他一个，从天而降的李姝白凭什么？
　　如果继续待在宋炽身边，他会伤害宋炽的，他的占有欲远比表现出来的强，他和宋炽几乎所有生活用品都是成对的情侣款，他总说一对一对的买便宜，宋炽也就随他了。大少爷体恤民情，他巴不得呢。生物书上说，生殖隔离之前有漫长的地理隔离，或许远离才能放下，看不见才能屏蔽七情六欲。
　　“陪陪我吧哥哥。”宋炽从江月白的语气里听出来哀求、失落，甚至还有一丝决绝，就像是预感他会拒绝，但仍然拉下脸来求安慰。他觉得心里堵堵的，却不明白是为什么，他觉得小狗好难过，于是难得得没有回家。他知道江月白缺爱，他也尽力承担起“哥哥”的责任，希望能让江月白感受到爱，他似乎天生就有爱人的能力。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江月白就不叫他哥哥了，而是直呼他的大名，他只觉小孩害羞要面子，也就随便了，本来也没差多久，称谓而已，不重要。
　　乍然一听，才发觉之前只到他肩膀的十四岁的江月白，已经快和他差不多高了，要不是脸上还有一点点没有褪去的婴儿肥，就真的完全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长大挺好的，至少江月白不会再被困在冰冷的屋子里，期盼父母良心发现的怜爱，宋炽是这样想的。他伸手去揪江月白的脸，手感真好，江月白没有反抗。江月白不再叫宋炽哥哥，因为他想要自己和宋炽的距离再小一点。他希望能成为宋炽的庇护伞，而不是躲在“哥哥”这个称谓下的被保护者。
　　这几天他们像幼时一样相拥而眠，但青年人的欲望总是在某些时段格外旺盛。江月白抱着的可是自己喜欢的人，没有□□望才怪；他在宋炽熟睡后会去厕所解决，但早上起来仍然尴尬。宋炽一副“我懂”的表情，冲江月白傻笑，他还过去揪了一把，像揉江月白的脸一样，调侃说好兄弟的小兄弟颇有资本。死直男，江月白无语，施施然起身去洗手间解决，他不信李姝白躺在宋炽身边，宋炽会没有生理反应。又开始了，可恶的李姝白……
　　明天下午就要去机场了，真正的离别到来。晚上躺在床上的两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宋炽一边为好兄弟暂时得以逃脱牢笼而开心，一边又为江月白的社交能力担忧，也不知道这小子离开我以后能不能交到什么好朋友。他希望江月白能交到好朋友，但他又希望自己是江月白最好的朋友。
　　而江月白一面压制自己的欲望，一面泛起酸涩，宋炽没有一点点离别悲伤，甚至有些庆幸。他在庆幸什么呢？终于甩掉自己这个尾巴了吗？如果宋炽表露一点不舍，他都愿意为他推迟出国，再让我在你编织的温床停留一会儿吧，亲爱的哥哥，别对我那么残忍。
　　窗外的月光还是从没拉紧的窗帘溜进来，窥探着江月白的秘密。
　　“你爱我吗？”江月白冷不丁发声，从背后抱住宋炽，呈现保护者姿态。把迷迷糊糊好不容易要睡着的宋炽给吵醒了，真冷，明明才是初秋，江月白的声线也冷，他往江月白怀里钻了钻。
　　被子里传来的声音不清晰，像是嘟囔，又像是许诺，“你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弟弟，我当然爱你啦！”
　　又在骗我了，哥哥，你说爱我，为什么舍得我这么难过。
　　忽略前半句修饰，他也算是得到宋炽的爱了。但是偷来的爱不磊落，永远见不得光。幸好他心里的阴暗，都会被轰鸣的螺旋搅碎投掷向广袤的海洋。
　　我给你自由，宋炽，好好过，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