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生》鹤芷

3、成年礼

　　高三的时间其实过得飞快，一眨眼江月白都出国三个月了，宋炽高中的第一次模考也即将到来。宋炽虽说没有江月白那么优异的成绩，但也是学霸，平时的分数上T大医学院绰绰有余，他并不慌张。他不像江月白那样有亿万家产要继承，一定得学金融、管理，他可以学习自己喜欢的专业，但他并没有什么格外热爱的事情，如果能学医，继承父母衣钵，也不错。
　　而且他觉得，就算不进编制内，他也能混一口饭吃，他或许有可能成为江月白的私人医生，霸总小说都这么写，但他实在想不到江月白对女朋友会是什么样的。这人不像能找到女朋友的样子。
　　橘子：我的成人礼你回来嘛？
　　宋炽生在深冬，那年的S市罕见的下了雪，他的名字是爷爷给取的，说他生的日子太冷了，希望他的人生充满阳光。S市的冬天只有零上几度，却不常下雪，空气潮湿得裹住每一个行人；加州的冬却好过很多。他给远在加州的江月白发了信息，他们都没什么可聊的，时差跨度有那么大，高三又玩不了多长时间手机，江月白本来就是一个话不多的人，手机上更是惜字如金。他挺希望江月白回来的，他俩世界公认第一好，而且要过年了诶，过年也不回来吗？
　　江月白几乎是秒回，“可能不回来”
　　。：你放假的时候我春季才开学
　　。：不上课也在分公司实习
　　江月白打了个视频过了，把宋炽吓了一跳。
　　。：接视频，哥哥
　　“给你看十七英里的晚霞”，让我也顺道看看你。
　　金黄的阳光铺撒在碧绿的草地上，海浪拍打着礁石，为一日终章伴奏。
　　“真好看，等高考完我去找你，我都还没去过加州。”比起拘束在钢筋水泥浇筑的摩天大楼，宋炽更热爱山川河流，江月白在国内的时候，他们的寒暑假都会分出时间去别的一个城市旅居，宋炽总觉得要融入进当地的生活，才能真正感知到人文地理风情。
　　“好呀，那我就等你过来找我，我再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他们约定了宋炽的毕业旅行，闲聊了几句就挂断了。国外延迟太过了，江月白没法陪他打游戏，宋炽一个人玩也无聊。李姝白不玩这个游戏，但她还是为了和宋炽下载了，这种游戏确实不适合的李姝白，她玩得迷迷糊糊的，不过宋炽脾气非常好，女朋友玩得不怎么样他也不生气。
　　宋炽的成年礼晚宴请了很多人，不仅仅是同学朋友，还有父母双方的亲戚同事，孩子大了要认脸了，以后有什么事儿才有个照应。宋炽穿的是浅灰色的戗驳领套装，硬挺的线条让他的锋芒毕现，内搭是不那么板正的丝绸衬衫，飘逸着丝绸特有的光彩，又柔和了那股锋芒。美人越素越好看，他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就是袖扣江月白寄过来的古董黑曜石袖扣，漂洋过海而来的还有一条同为丝绸质的灰黑领带以及一张苍劲有力的贺卡，是江月白的字迹，写着哥哥成年快乐。大概是心有灵犀，所以江月白才提前预知了他会穿丝绸内搭。
　　宋父宋母的亲戚朋友都是体面人，良好的教养不会让他们对着18岁的小孩灌酒。但作为宴会的主角，宋炽还是免不了醉，别人不劝，不代表他可以不敬。李姝白作为女友当然到场了，为了和宋炽的穿搭配套，她穿着白色丝绸的抹胸小鱼尾裙，配着灰色的高跟鞋，带着某香的灰色山茶花choker。他俩的朋友的在群里说着磕到真的了，还拍了许多图片发群里，俊男靓女，好不养眼。
　　其中有一张是宋炽逆着光站着，眼神穿过李姝白的卷发，直视镜头，里有一丝醉酒的朦胧。这张图被人发到了短视频平台，还爆火了一阵，大家都说这是真老公。这张图的摄影者大概就是这时候被18岁的宋炽击中了心，宋炽的眼神太朦胧，给他编织了一场长达七年的梦。
　　江月白觉得加州的黑夜好漫长，他看着手机里被刷屏的宋李合照，他们确实很般配，各方面的，怎么不是佳偶天成，天生一对。尽管李舒白动机不纯，但她有的时候确实很称职，可能这就是“母性”，女孩子们会细腻的爱着万事万物，宋炽也足够依赖她，他从没在宋炽身上看到过这种眷恋。宋炽在他面前虽然会有小脾气，但始终顾及他是弟弟，一直不愿意外露乐观之外的情绪，所以他不知道宋炽暗恋了李姝白两年。
　　他在感情里太迟钝，他无法像宋炽那样游刃有余的包容处理每一段关系，那些试图接近他的人都被他的迟钝赶走了，他也是在心理医生的点拨下才回过味来，其实有不少人朝他递过善意的藤蔓，试图把他从孤独中拽离，只不过只有宋炽坚持了下来，锲而不舍。酸涩的情绪不断上涌。凌晨4点，该怎么睡。睡前服下的安眠药只能强行抑制神经兴奋，却没法阻断他的主观情感。宋炽爱他，只以朋友的身份，他要是越界，会被灼烧成灰烬的。他保存了那张宋炽的单人图，设置成壁纸，他想，如果宋炽是这样看向他的话，他一定会把宋炽关起来，宋炽太勾人了，他不希望别人觊觎。
　　他安排在宋炽身边的人给他发了一组图，以及一段视频。高清的相机下，宋炽的每个动作表情都无处遁形——他们接吻了。宋炽主动的，他和李姝白在酒店的楼下花园接吻，他一只手按着李姝白的脑袋，一只手压着李姝白的腰向他靠近，这是一个非常强势的姿势，确保猎物不会逃脱。两个人吻了很久，从刚开始的生疏磕绊到学会换气，分开的时候宋炽的嘴唇红红的，是李姝白的口红，还有李姝白咬破他嘴唇流下的血。
　　宋炽喝了很多酒，人摇摇晃晃的，冷风把他吹的清醒，李姝白的吻又让他头脑发昏。其实没什么特殊感觉，和他的朋友们描述的不一样，他并没有□□高涨，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和吧唧一口亲在江月白嘴上差不多，小时候的江月白真可爱，跟在他屁股后面，明明很想和他玩，却不吭声，像一只流浪小狗，跟定自己选的主人，笃定一直跟随，心软的神明就会带它回家。他晚上上厕所看到父母在客厅嘴对嘴互啃，被发现了，父母笑着揽他在怀，一人亲了他半张脸一口，爸爸和他解释这个叫“亲吻”，是表达爱意的，如果长大以后有喜欢的人，就可以和她接吻表达爱意，但是不可以在女孩子不同意的时候亲，会冒犯人家。
　　不可以亲女孩子，那可以亲男孩子吧，所以他停下来，等待小狗撞到他身上，然后他郑重的捧起小狗的脸，对这小狗的嘴亲了上去。小狗应该知道他喜欢小狗了吧。结果5岁的江月白红着脸的耳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好几秒，也不说话，就那么跑开了。宋炽的第一次实践失败，看来大人的话并不可信，小狗并没有明白他的心意；或许是他没有先问江月白“我可以亲你吗”。
　　他只觉得女孩子的嘴唇好软，也冷冰冰的，两个人不想接吻，像两只小鸡互啄。他便笑了出来，桃花眼亮晶晶的，让人心头一颤，李姝白想她大概是真的喜欢上宋炽了。李姝白的脸很红，又主动揽住宋炽的脖子把他往下压，在他的下巴落下一吻，说祝他成年快乐。
　　江月白彻底清醒了，他觉得或许他安排人跟着宋炽真的是错误的决定，他本来可以假装宋炽只是谈了个对象而已，他本来可以只把自己放在守护者的位置的，他偏要自己看见，偏要凌迟自己。和她接吻就那么值得开心吗？笑得像一支艳丽又危险的探险家红玫瑰。下一步呢？要去开房吗？不对，他们楼上就是酒店，宋炽生日肯定是已经预订了很多房间供客人休息的，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忍不了了，江月白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无人接听。宋炽的手机并没有在自己身上，而是交给宋父的秘书保管了，随身带着并不方便。宋家的四口人在大门口送客，宋父的秘书在安排远处的客人下榻，并没有人注意到宋炽常年静音的手机。江月白有些崩溃了，他知道他打电话过去并没有什么用，他阻止不了下一步，甚至可能听个现场直播，但他又怎么可能不打，他都还没亲口祝宋炽成年快乐。
　　他给自己的心理医生Sky打了电话，他需要救助，不然他应该会做出一些无法预料后果的事情。他选择尽早出国，一方面是江父施压，要他尽快成长接手公司，他也想早点成长，以后可以保护宋炽；另一方面则是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有心理问题，A国的心理治疗体制更加完善规范，他需要积极治疗。
　　他总想控制宋炽。他之所以一直跟着宋炽身边，就是为了确认宋炽没有比他更重要的朋友，但是他没防住，暗生的情愫是防不住的，他对宋炽，宋炽对李姝白。宋炽总在脱离他的掌控，那些因为宋炽游戏打得好加他的女孩子、初高中的时候用视线黏在宋炽身上的男孩子，每一个都让他危机四伏。恶心犯罪的定位软件、监听设备、私家侦探，他都用上了，可是他还是满足不了自己变态的控制欲。他想给宋炽的脚踝上套上特制的铁链，脖子上带上项圈，想让宋炽去哪儿，见什么人都经过他的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