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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斑斓 ...

  •   他好像做了场梦。

      凌晨五点半宋时白坐在开往城市边际的公交车上,眼珠子盯着车顶灰蓝色的天花板想。

      “娃儿,到终点站了,我得往回开了,你是在这下吗?”司机从后视镜里瞄了他一路,看着这位背着书包的乘客从上车开始就坐着一动不动,手绞着手眼睛望天。
      司机停车后没立刻起身,足足等了五分钟见他没反应才忍不住了。

      还好,是白天,不是什么恐怖都市怪谈。
      但这个年纪,这么早出来,穿得又这么人模狗样的,不去学校来公交车发呆干嘛呢?

      “不是,不好意思,我要坐回去。”面前的少年幡然抬头说。

      整个城市都过了一遍了,现在又说要坐回去?

      头发有点乱,像醒了偷偷出来的。背着个书包,外套里面的衬衫像是哪个私立中学的校服。还有这鞋……

      司机怎么看怎么觉得像和家里人闹矛盾想不开的学生。

      他想定了,短短几分钟就在心里做好了决定,搓着手走过去,故作为难道:“娃儿,可以借一下你电话吗?叔电话没电了,发个短信叫婶送个电宝来。”

      宋时白脑子空空,没问为什么要发短信不打个电话,呆愣愣地把手机递出去:“好。”

      两分钟后,司机把手机还他,把车往回开。

      宋时白缓慢地把头转向窗外,城市的天空已经有了点微光了。

      所以梦里晏声说什么?

      忘了。

      也不是,也就不敢想而已。

      晏声亲了他,嗯,晏声的唇和他想象的一样软。
      亲了很久,亲得他头晕脑花七荤八素,眼泪混着津液一起进了嘴里,很咸很难吃,于是他就把晏声的唇咬破了。
      不仅咬破了,还非常生气,反手给晏声摁着骑在他身上,结结实实地给了他哥一拳。

      对,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打了他哥。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他打他哥嘛,也就是清醒了以后连夜叛逃家门、身无分文、脚上穿着拖鞋都不敢回家换而已嘛。
      毕竟他打完了以后,还一边骂晏声王八蛋、狗东西,骂完还要堵住他哥的嘴不让人家回击。

      嗯。
      宋时白看了看脚上的毛绒小狗。
      果然,真得如假包换,真得潸然泪下。做个屁的梦。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宋时白皱着眉拿出来,心说是哪个缅北园区这么早就开始上班了。
      看也不看,张嘴就是:“喂,强哥家电装修,有事请拨打座机电话020110。”

      对面似乎愣了一下,一时反应不过来,半晌之后对面那头传来一声笑:“找老板娘打哪个?”

      熟悉的声音宋时白瞬间就分辨出来了,在三秒之间,整个人完成了从白煮蛋到虾的蜕变,从脸红到脖子根。

      “哥。”宋时白手忙脚乱地坐正了,慌慌张张道,“你怎么打电话来了?”

      “没事,有人发信息给我检举,我问问你五点出门去做什么?”晏声的声音有些模糊,带着点懒,听上去像是刚醒不久。

      像昨天捏着他的下颌,叫他“张嘴”时一样低哑。

      什么鬼东西?!
      宋时白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丢出去,捉住他话里的重点:“什么检举?谁给你发信息了?”

      电光火石之间,宋时白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往空荡荡的公交车唯二的另一个人看去。
      对方正好抬头在后视镜里偷偷瞟他,这一下撞得不偏不倚。

      “……”宋时白说,“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回来换鞋,等我一起去学校。”晏声没有逮着他捉弄的意思,笑了笑便打算放了他。

      就好像以前的很多个时刻一样,没有计较昨天宋时白那些莽撞还过分的言行,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什么不好的不高兴的都统统不作数了。

      “哥。”宋时白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

      宋时白手指快拧成了麻花,他眨了两下眼,又胡乱地往车窗外挪开视线,张张嘴又闭上半天只挤出来一句:“……没事。”

      他昨天说了那么多话,怪晏声这个和那个,怪晏声把他当傻子玩,怪晏声既然知道既然一样为什么要看着他一个人团团转,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晏声这个人太好了。
      这样温柔的人,总是把他的一切都处理好,对他永远这样包容。以至于他有时候想要多一点,又觉得晏声已经给得多到不好再要了,有时候觉得不一样,又觉得晏声对他好到让他分不清那些到底是因为特殊,还是和任何都没有区别的。
      就是现在,他们已经接过吻,他也还是不知道,晏声到底是出自什么。

      “你有话说,和哥哥也说不出口吗?”晏声声音很温柔。

      晏声踱步到客厅,腾出只手往杯子里舀了勺蜂蜜,慢悠悠地搅。
      那只虎皮鹦鹉在家里已经完全不需要笼子了,阳台上挂了一个站架,鹦鹉小部分不在晏声身上的时候就立在站架上休憩。

      鹦鹉听见了动静,翻开眼皮瞧见晏声,远远地挥着翅膀飞过来了。

      电话那头信号似乎不太好,电流滋滋地响了一阵。
      过了一会儿,晏声才听见对面的声音低低闷闷地传来:“哥,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鹦鹉立在晏声的肩膀上,低顺的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

      它刚来的时候不像现在这样乖,性子有些野,稍微有了点力气,就会啄人伸过去的手。
      也不太亲人,人多的时候翅膀都在抖,想来应该是腿上的伤和人脱不了干系,才会给他留下这样的应激反应。

      但是没关系,养鸟需要耐性,只要把线拉长了,也像狗、像猫、像其他生物一样,心里的围墙会慢慢崩塌。
      会比猫狗更离不开人。

      晏声安静地曲着手指,用指侧轻轻地摸了摸鹦鹉的脑袋,问:“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

      宋时白犹豫了一会儿,声音更低了些,又带了点急:“亲过嘴的,应该是情侣。”

      晏声笑了一声:“那就是。”

      -

      晏声没有让宋时白多等,公交车绕城一周共计一个半小时,在六点半的时候宋时白准点停在了家门口,看见他哥早就收好了东西,站在门口等。

      昨天张牙舞爪的分不清自己是老几,嚣张完了有的人就怂了。
      宋时白摸着鼻子,下了车站在街口眼神乱瞟,飘到所有地方也不敢往晏声脸上瞄一眼。

      该来的迟早回来,等晏声走到跟前了,总算避无可避,宋时白才扯开一个做作的笑:“晏声,早上好,走啊。”

      晏声抬了一下眼,目光顺着眼睫擦出来,淡淡地扫在他的脸上,看得宋时白脸上直痒。
      就这么看了他几秒,才开口道:“等等。”

      “怎么了?”宋时白顿住。

      “你昨天睡得太早,有事忘了。”晏声说。

      “……”

      什么事,算账吗?

      他哥向来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先不管关系有没有升级,只要是原则上的问题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昨天什么打架啊又骂又哭不成体统啊,哪条不是晏声看不过眼的,现在回头要来算总帐了吗?

      但是宋时白也不是什么敢做不敢当的人,一咬牙,闭着眼睛说:“昨天的事我错了,对不起,你想怎么罚我都行!”

      晏声动起真格来会罚他,通常情况下都是口头教育下不为例即可,严重的情况下会上工具,拿琴行的教鞭抽他的大腿,因为他的手是练琴的所以从不动上半身。
      记忆里用教鞭的情况也就那么两次,每一次抽的大腿上雪色里一道一道突兀的红痕,甚至有小小的红点。
      不过那两次晏声抽完以后到了晚上又会来找他,问他错没错,等他说错了就把他睡裤撩到腿根,用手指给他敷药。

      宋时白估计着,严重程度应该算顶级,但是这会儿晏声应该没有教鞭。

      或许会直接用手?
      那他回学校走路被人看出来怎么办?上厕所的时候怎么办?
      算了,就说路上碰了野猫被挠了,毕竟谁能想到晏声这样好说话的人竟然亲自上手打他。啧,晏声从没打过人。

      意想中的惩罚迟迟没来,黑暗之中,反而是手上一阵温热,宋时白霎时睁开眼。
      晏声抓住了他的手腕,撕开了一张防水创口贴轻轻地贴在了他的手背。

      “没事了。”

      对面的人好像变成了一个木头娃娃,眼珠子也不会动了,晏声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往前走。

      直到走出十米,宋时白仍是呆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等他反应过来,他哥又是平常一样眉眼舒展的样子了。

      他突然觉得,他哥的原则好像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
      至少晏声不是他哥的时候是这样。

      学校在昨天宋时白走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学校就像个温室,那些所谓“知情人”七嘴八舌地你一句我一句传播,有意的无意的,流言种子不断地汲取生长,短短的一晚上就成了校园墙上的热点,各种发声人都出来了。

      ——靠谱消息,本人高二,宋时白打架是因为贺棋模考陷害他,政教处已经查出来了,等着通报就行。我很中立,虽然说贺棋阴间人,但是宋时白没错吗?打得这么轻,感觉没吃饭。不过我来我不会动手,我选择放学和兄弟们约他打台球。「心」「心」

      ——回复【初春凌汛】:这么起号父母怎么办?屁股都歪到太平洋去了。我认识贺棋,贺棋家境不好所以人一直都很低调努力,成绩这么好却一直很谦虚地帮助同学,他教过我乐理,我相信他肯定做不出来这种事。

      ——弱弱举手,我和宋时白一个琴行的,宋时白平时脾气很好,会请全琴行的同学吃雪糕。这一次直接动手了,肯定是对方太过分了。

      ——装,雪糕买通了你是吧?自愿给人当水军?什么渠道,带我一起赚,我也想吃雪糕。

      ——歪个楼,宋时白打人好帅,晏声也好帅。「星星眼」

      宋时白一到班屁股还没沾椅子就被拉到了办公室,刚和晏声在校门口分开,结果在办公室门口抬头一看,笑了。

      高朋满座,全是熟人。

      这么多人说话的竟然是周凌讯,喋喋不休地站在刘主任的办公桌前对着一对没见过的男女强力输出。

      “你先别说我兄弟打人的事,你先问问你儿子,他为什么考场上作弊还害人?吗的,这成绩拿着你不亏心啊,你心里真过得去啊,脸皮有够厚的啊,让你得逞了一次你竟然还不消停。你别说小宋打你了,你要我来我抽得你像陀螺!而且你这能算打架吗?你看没看我兄弟的手?”

      周凌讯听见开门声回头一望,正好望见摸着门边准备溜的宋时白:“哥们儿!过来!”

      “你看看,这手,这伤——顶多算互殴!”周凌讯把宋时白拽进来,手往人前一摊,“还好是小宋打了你,这要不打你进考场了不玩了个蛋?你这死玩意儿一次不够还敢来第二次,琴键中间摆刀片以为叫校外的人来做就查不出来了是吧?”

      “你说什么?”刚刚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晏声突然冷声开口。

      周凌讯一愣,立刻大声回答:“这傻逼,找了人往琴键里放刀片,被我给发现了!如果昨天宋时白没打架的话,手就要废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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