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到》東雨雨

16、预感

　　“你说什么啊？！明天，明天变天？”陈书行尖叫出声，没有回家的他们没带厚衣服，只能被冻死了……
　　梧清十一月三十日，14度-22度，天气阴，北风二级，适合穿薄外套。
　　早晨飕飕冷风仿佛要将陈书行和平邱亿吹倒，两位没带一件长袖，只有薄薄的秋季校服外套。
　　“喝哈！我们要有阳刚之气，我们要强身健体！”陈书行对着空气打拳，相对于强壮的小黑，他更冷些。厅明比谁都好笑，他笑够了，跟陈书行说：“小陈，我今天中午给你带些衣服呀？”
　　“切，我才不要。”陈书行抱着平邱亿，扭过头不看厅明。
　　“诶小谢，我听说明天比今天还冷！”厅明说。
　　“真的假的？！”陈书行叫道，他抱平邱亿抱的更紧了些。
　　“所以要不要我带了？”
　　“要要要明哥，给我带一件版型特别好，非常合我身的黑色毛衣吧！我穿上肯定能帅炸。”陈书行的眼睛转了转，陷入幻想。
　　“滚啊，要是有这件衣服，那也是我穿。”小明不满道。
　　陆亦看着嬉笑打闹的几天，心里莫名感到愉快。陆豫安正用自己的手给陆亦的手取暖，搓一搓，再用自己的两只手包起来。春夏秋冬，其实陆亦身上都是冰冰的，但这只是相对于陆豫安而言。
　　上课铃声响起，陆豫安拿起数学课本，发现里面夹了一张试卷，上面空空如也，只写了飘逸的名字。
　　“额诶？哥……这节课该不会是讲这张试卷吧？”
　　“是讲这张。”陆亦歪头，用镇定的表情在比划：“没事的，姜老师会先讲成绩单然后骂人。”就像上次月考一样……
　　“陆豫安，你要抄？还是试着自己做？”陆亦已经拿出那张试卷准备。陆豫安虽不想让哥白拿，但是还是用手语说道：“我自己做啦，试一下。”
　　陆亦欣慰的笑着，等老师来的这段时间，陆亦就整理自己的笔记，偶尔看一眼做题困难的小同桌。他的手突然伸向陆豫安破的嘴唇旁：“你这里有没有事？”
　　这是前天拜他所赐，陆豫安看他这样说，脸上笑盈盈的，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哥哥，我这里真的好痛，都两天了还没好。”他用手语说着，最后嘴里还发出呜呜声。
　　“对不起安……还不是你压的我喘不过气了。要不要抹点药？你可别吃了。”陆亦两唇紧闭，手臂的位置和手势不断变化着。
　　“要抹。”
　　“嗯嗯，回家给你……”陆亦的手被陆豫安截停，陆豫安开口说了句：“知道啦。”
　　教室里开始传来疑惑的声音。
　　“数学课代表哟，老师嘞？你的老姜还没来呀。”数学课代表是位文静的女同学，说话的是个尖牙利嘴的男生，本来老师没来的意思就是让同学自习。因为上次自习，课代表记了他的名字，作业落家里也告诉了老师，所以便记恨在心。
　　那女同学便说回去：“老师没来，就自习。”向来都是这样的。
　　“呵，刚考完考试自什么习？我们连自己成绩都不知道，担心死了，你是没脑子吗？快去叫老师呀。”一些同学附和着：“就是啊就是，期中成绩没出答案也不知道……”
　　那女生刚要起身，厅明明显的声音从教室后方传来：“大哥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聪明你怎么不去叫，腿是断了吗？”
　　那男生一看这位硬茬，“护主狗……”，“哼”一声，不屑的说：“你这个数学几十分不要喊冤行吧？哈哈哈哈，我看你是怕老师来报成绩骂你咯！”
　　“骂你***。”陈书行也参与进来，陆豫安也一直看着。那男生一看对面人多，闭如嘴，只是眼睛往斜上方看，嘴角下垂。
　　经过这一吵，教室里鸦雀无声，那女生便不管了，厅明走过门边，小声唤陆豫安去办公室。
　　办公室只有班主任孤零零一个人在写教案，他敏锐的察觉到有人来了，抬头一看，果然。
　　“怎么了？”她推了推眼镜。
　　“找数学老师。”
　　“哎！我忘了说了，数学老师，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
　　“姜雅……姜老师请假了吧，老师不在你们不是自习吗？回去回去。”
　　回到班上也无人问津，只有几个朋友问怎么样。

　　中午。陆豫安跟陆亦回了家，刚进门，陆豫安撅起他那破了的下嘴唇，使劲往哥那里伸。
　　“好啦好啦……知道你要药了。”陆亦牵他去了房间，翻找柜子。
　　“哥哥，我不是要那个。”陆豫安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陆亦。
　　“怎么？你要往嘴上贴创可贴？”陆亦说出来连自己都笑了。
　　“哈哈，那会痛死吧。其实，我就是想要哥你亲亲我嘛。”
　　“这次，不准又压我。”
　　陆亦用两指捏住对方的鼻子，令他不能呼吸。接着踮起脚吻上陆豫安，他本来就要吸气，只好憋着，还要用手扶着陆亦。松口时嘬出水声，陆豫安喘着气，他两手撑住后面的书桌，耳尖泛红，断断续续道：“哥…你这是从哪学的？……”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陆亦还是一脸害羞。
　　“天生就会。”
　　“哥哥我今天听不听话啦？”
　　“听话，真听话。”陆亦宠溺的夸着。
　　——晚上班主任来报了所有科目成绩，这样就够了。
　　陆豫安看到自己才陆亦成绩一半的分数，他一手撑着桌子，眉头皱起的同时不忘夹起声音问：“哥，你怎么考这么高的分的呀？虽然知道你很多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可是我觉得我用同样的时间肯定没你这么厉害。”
　　“你试都没试，怎么知道？”陆亦头转向左面，眼镜下一双丹凤眼直勾勾的看着陆豫安，眼底如秋水般澄澈。
　　“嗯嗯，哥哥，我这不是在试嘛？跟你。”陆豫安指了指书上的知识点。他要这样跟陆亦平静有趣的生活下去，偶尔溅起水花，也是快乐的形状。
　　“老师来了！”
　　同学们停止喧嚷，教室里依旧暗淡的节能灯，窗外依旧漆黑一片的校园，高一吗？不过是继初一之后难度更高的一个游戏循环，不觉得现在跟那时很像吗？我又重新意识到这件事情，认识一些或多的好友，再用几年时间来证明，哪些变得更坚不可摧，哪些是人生弹指间的散沙过客。
　　这想法很快被一只手打断，陆亦用手在陆豫安面前晃了晃。
　　“陆豫安，想什么呢？”有发音并不清楚的声音传来。
　　“……哎唷，走神了…哥，想跟你去图书馆，那安静。”
　　“可以啊，你要好好看书呀。”
　　学校今年扩建了图书馆，全天开放，很多喜静的同学的驻扎地就是这里。这里面可谓无所不有，琳琅满目，数不胜数的书籍，虽然不乏来这里学习的人，但还是有人来这里睡觉娱乐的，只要不吵到别人就好。
　　是吃晚饭的时间，去食堂排队还要很久，所以他们去校门口吃了点干净又卫生的炒面炒饭。
　　这个时候人还少，图书管理员也去吃饭了，图书馆窗边的花四季如春，在余晖的照耀下更是美艳。半只脚踏进图书馆，陆豫安就作出哇的口型，一整面墙的书，还有两层，少说有几万本书。或许书真的没有被读完的那一天。
　　开了灯，兜兜转转几个弯，他们终于找到合适的书，合适的位置，相对其他位置隐蔽，但又靠窗。
　　陆豫安和陆亦面对面坐着，陆豫安就像犯花痴了一样，书都没翻开，盯着面前的少年，夕阳洒在他身上，为他本就俊俏的人镀上金边。
　　“我挑的书不合你口味吗？陆豫安，你就这么不喜欢他？”看都不看一眼。陆亦用手语比划道。
　　“因为更喜欢你。”
　　“肉麻！”陆亦这样评价，“请不要在这种地方说。”他把书立起来，遮住粉红色的耳，书后的双眼还不忘偷瞄对面的人。
　　“那哥想让我在什么地方说？”陆豫安不达目的不罢休，他想逗逗哥。
　　陆亦一拳正中陆豫安的头，动作那叫一个利落。
　　“叫你好好看书。”
　　“好好，哥哥，我看我看。”呜，挑逗失败。
　　他翻开这本书，很经典的一部文学作品，看得陆豫安那叫一个无聊透顶，眼花缭乱，但他还是坚持看了几分钟。
　　天几乎全部黑了，即使还有不到十分钟就要回教室，图书馆依旧有很多人。
　　陆亦看陆豫安一直忍耐，拍了拍他的头。
　　“安安，不想看了我们可以回教室。”
　　陆豫安乖乖点头。
　　出了这门，陆豫安不想再踏进来。
　　“哥，这么多怎么读的完？而且好像没用？……”
　　“所以我说要慢慢来，日积月累就能提升啦。”
　　“那，我看的那本你看完了？”
　　“小学看的。”
　　陆豫安的思绪飘回那些年，天江苑的别墅很大，三楼有个专门书房，但是书也不多，在带陆亦来之前也很少有人去，所以陆豫安原先并不是很记得。
　　只是有次发现哥不见了，他满屋找最后发现坐在书房的木椅上看书的人，桌子上除了陆亦在的那一块地方，其他都落灰了，后来陆赫威也发现这小孩真会看，就叫玲姨去清扫了。
　　他们连书架一半高都没有，整天在里头晃悠，那些书又厚又沉，还散发着放久的木纸质的味道，可能这就是“书香”吧！陆豫安进去还真怕头顶上的书掉下来，活生生被砸死……

　　“这里，你先把初中的全复习一遍。”陆亦指着一沓纯手写订在一起的资料，还有几本书。
　　“然后这里，把这些题刷了巩固一下，差不多了，有些坑慢慢教。”另一半就是题，一套一套的。
　　“这，这，这题你专门买给我的？”陆豫安欲哭无泪，他刚下定决心要好好读书，可不能因为这堆像山一样的题目就倒下呀。
　　“不是，我之前答案写在本子上，错题挑出来在错题本里，所以这里面差不多是新的。”
　　“哇——”陆豫安膜拜陆亦呀。“我，那我，怎么做？”
　　“一周一本就好了，不用太急。”
　　他们把书搬到二楼陆豫安的房间，一些空的柜子里面。
　　“好，大功告成，另外的就带去学校看吧。”陆豫安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他把书装进书包里，打开手机一看已经十二点了。哥说每天得学点东西，但是好想睡觉……
　　陆亦从门口探出头，他穿着长到脚踝的毛绒大衣，冬季限定！陆豫安喜出望外，平时哥可不会从楼下跑上来找他。
　　“哥，你怎么来啦？”
　　“不能来噻？陆豫安，你先去洗漱，我，等会我们一起看书。”
　　“好！”事不宜迟，陆豫安内心小鹿乱撞，哇哇，晚上跟哥一起学习，在一个房间，一个桌子上！虽然在学校也是这样，但是感觉在家更有意思呢。
　　“哥！我跟你穿同款的啦。”陆豫安边走进房间，张开双臂给陆亦看自己的衣服，陆豫安的是一只边牧狗狗，黑白相间，陆亦是暹罗猫猫，同体棕黑色，帽子上两只大大的耳朵。
　　因为从前买衣服都是陆豫安一套一套的买，标签情侣装，陆亦自认为不会挑选衣服，所以平时除了弟弟买的衣服都是穿校服，只是今年一中委托的校服厂怠工了，要晚点才发。
　　“可爱。”陆亦这样评价。
　　陆豫安坐在柔软有靠垫的椅子上，他顺了顺陆亦衣服的毛，陆亦问他干什么，陆豫安嘻嘻两声：“没什么，你也可爱。”
　　“看书！”
　　“好好。”
　　陆豫翻初中知识，时不时告诉他哥：“诶诶，哥这节课我听了诶，我记得。”
　　“哥，你的字真好看。你写了好多字啊，不累吗？”
　　“什么二次函数……我有点不想看啦…”
　　“这些英语单词我都要背？这么多！？”
　　“嗯。”
　　“呜呜呜。”
　　将近一个小时，挂在墙上的钟时针在十二和一之间，陆亦刷着题，两条长腿从只扣到大腿的衣服下面露出，陆豫安的余光扫过那洁白的腿，脱口而出：“哥，你不冷？”
　　“啊？……不冷，有这么长的毛外衣呢。”陆亦收了收腿，眼神温柔的看了看陆豫安。
　　“不早了，睡觉吧安，晚安。”陆亦双手往前伸，示意陆豫安来一个拥抱。他毫不犹豫的抱了上去，把脸埋在对方毛茸茸的衣服里。
　　“哥哥，晚安安~”
　　陆亦走后，陆豫安打了个大哈欠，拉上窗帘。
　　他实在有点疑惑，哥跟班上很多人，一天就睡五六的小时，怎么生存的。反正自己晚上也睡不好，白天可能更睡不好，实不相瞒，陆豫安睡觉先要在心里想一想东西，想着想着就睡着，睡着可能会做梦，梦中梦，清醒梦，噩梦美梦春……有时候还会醒，所以真的休息不好，上课梦游应该理所当然吧？
　　昨晚我做了个梦，也可以说是很多个梦……那种感觉很真实，我很害怕……梦里地上长着眼睛、耳朵、带着助听器的耳朵或者只有助听器，哥站在我后面推我叫我回家，可是我动不了，我很卖力的说着话，也回不了头。我问他怎么办，我跪倒在地上，我说别推了，脚卡住了。我的嘴开合着却没有声音，我听不见，哥更没有听见。
　　然后我跪在了教室的地上，不是一中高（1）班的教室，是初中的，我一点也不熟悉。班上的同学在跑着？还是走着？反正发出来巨大的吵声，我踉跄着从人群里挤出来，是陆亦，哥，哥来了！他对我伸手，我想拉住他的手，不论我怎么伸胳膊，身后的人群好像开始倒放，从我身后平移到身旁……
　　五点多陆豫安醒了，比闹钟还早了几分钟，惊魂未定中，陆豫安着急下楼去看了陆亦，哥好好的，哥就在那里。
　　他问他，怎么了？
　　他说没事。
　　只是握着陆亦的手越发地紧，他说，早安。

　　风从四面八方袭来，车窗紧闭，窗外街景倒退，陆豫安在车上依旧昏昏欲睡。
　　厅明今天又提起那件事，他说，老姜还没有回消息，他真的想知道怎么了。陈书行穿着两件薄外套，说：“你去问嘛，两天不到你问了老班五次，烦不烦？”
　　厅明说：“那好像确实问太多次了，算了算了。”
　　校园广播有人发话了，是那带有口音的中年女主任，让每班派六个人来礼堂领取校服，陈书行听了，赶忙带着另外五个人火速到了现场。六个大男人像抬猪饲料一样把那一大袋子带回教室。
　　“天助我也，校服我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迷上了校服，他把身上一件外套还给了平邱亿，穿上校服他们终于不冷了。
　　谢恒新扶着额头，不耐的说：“操，一中想怎样？今天发校服，明天就要穿，不用洗的吗？”
　　陆预安在找着自己的尺码，等老师晚上来发就等到天荒地老吧。不一会儿，他拿了两套回座位，拆开包装，裤子放一边。这个校服外套上挂着梧清一中的校徽，下半部分和袖口都是海青色，领口翻开是深色带有一条白杠，白袖子上各一条深色杠，好看是好看，就是这袖子可能不耐脏。
　　陆豫安拿着校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又往陆亦身上举，眼前一亮。
　　“哇，哥你穿上看看。”陆豫安递给他校服，陆亦摘了眼镜，脱下黑色冲锋衣，其实里面是短袖啦。
　　“陆豫安…你别盯着我呀。”陆亦像动物炸毛般对陆豫安嗔道。
　　陆豫安执行命令趴在桌子上，双手围住头，嘴里嘟囔道：“都是男人害羞什么了？”想了想自己却红了。
　　一抬头陆亦真低头拉着拉链，他抚着衣服，边说：“好看吗？陆豫安，我觉得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