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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此心所向 ...

  •   “我不是故意要隐瞒的。”

      他在沙发的一角里偷偷去看颜恒的表情,见对方没有生气才终于放下悬着的心,他可不希望在这个时间节点造成误会,那样事情会变得更复杂。

      那该死的监控出自何驰之手,最后警察在电视柜上的花盆里找到了它,颜恒当时极其愤怒,在客厅沉默无言地坐了几个小时,偌大的别墅格外安静。

      往常祁渡一定会非常喜欢这样的休息环境,谁都不会拒绝在忙碌了一天后安安静静的呆一会儿,给高速运转的大脑放个假。

      可偏偏是在刚遭遇枪击后,在他的恐惧无处安放时,周围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这颗因恐惧而乱跳的心脏,丢失了它的归所。

      于是他试图转移注意力,迫使自己不再去想子弹擦过后颈的那一瞬间,那个站在生死分界线的瞬间。

      他不停地对着颜恒说话,大多时候这些话的中心都在分析案件,偶尔提到几句别的事,比如自己留了一屉小笼包给他,或者责怪自己没有在看见李洵的第一眼就发现对方的异常。

      说了这么多,其实归根结底就一句话。

      理理我吧,别把我一个人扔在案发现场。

      可颜恒还是沉默不语,他像是着魔一般,完完全全陷进情感的漩涡里了。

      他总是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哪怕是在别人眼里要毁天灭地的事,他也欣然接受。

      于是这样高超的演技终于在祁渡面前露出破绽。

      祁渡不了解李洵和颜恒之间经历过什么,但纵然是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情的他,此刻也在这沉寂中品味出痛苦与悲伤来。

      他觉着颜恒的心像是一片深海,海面风平浪静,一眼望去,只有摄人心魄的蓝。

      他却固执,非要往这海里跳,跳进了海,才发觉这海下的波涛汹涌。

      这时,祁渡说话的目的增添了一条。

      叫醒他。

      毕竟负面情绪一味积压可不是什么好事。

      手背上温热的触感把他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小提琴的案子结束了。”祁渡深吸一口气,不去看颜恒的神情。

      “从警局出来后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我不适合胜任这份工作。”

      “你要离开。”

      颜恒的语气算不上多好,他不自觉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近乎愤怒的问道:“为什么?”

      “我不能保护你,颜恒,你也看到了今天的情况,我连自保都困难。做心理咨询师就更糟糕了,我给不了你完美的咨询,有时甚至需要你的开导。”祁渡说到这儿突然起身,他抽出手,正如他现在想要抽身而退那样一步步退缩。

      “我做侦探也不够格,如果我是个侦探----一个合格的侦探,那么我不会放跑任何一个嫌疑人,也不会把已经抓住的罪犯的生死权交由犯罪团伙掌握!”

      他所惧怕的,岂止是那颗子弹。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们才认识两天,有时候那些无条件的信任于我而言,反倒成了负担。”祁渡一手扶着额头,心里骂道:不信任你的时候你又会责怪他的不信任了。

      颜恒也站了起来,他的目光从惊怒转换成一种带着悲伤的柔和。

      “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他看着祁渡疑惑的样子,继续说道,“有件事我得坦白,我今早在你回医院的空隙里找人调了你的资料,那上面说你曾经失忆过。”

      “所以这一切就解释的通了,资料上说你九年前脑部曾受过重大创伤,导致短晢性失忆。”

      “我存在于你丢失的记忆里。”颜恒步步逼近,“桐城十七中,我们做过一段时间的同学。你那时候经常上光荣榜,每次年级第一都是你,后来有次我在空教室练琴,收工时发现你在门外听了一节课,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

      称不上美妙的相遇,似乎也不值得他人铭记多年。

      偏偏颜恒记了九年。

      时隔九年,再见祁渡,他并未一眼认出对方,直到听见那些带着冷刺的话语,他恍然间回到那个夏天,这才想起那个不羁的少年。

      他们并没有多么熟悉彼此,除去正式见面那几次,更多的时候颜恒了解他的途径都是旁听他人对话或是通报。

      通报批评是最多的。

      他经常打架,至于为什么,学校里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流转最广的“祁渡是个暴力狂”,另一种则是“被霸凌者反击凭什么定义为互殴”。

      颜恒更相信第二种。

      无论是九年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能看见祁渡身上被殴打出的淤伤。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祁渡遗憾的摇摇头,他对于颜恒查了他的资料这件事并不感到意外,找三无侦探查案还不调查背景简直天方夜谭,“九年前,高三刚开学那会儿,那时候有次请假出去,过了规定时间还没回来,老师出去找人,他在一个巷子里找到浑身是血的我,吓得他立刻叫了救护车。据他描述我当时胸上还插着一把刀,”祁渡说到这儿用手在胸前比划两下,“医生说我脑袋摔坏了,判定是晢时性失忆,只是一直到现在也没好。”

      “我忘记了前两年的所有人和事,只记得时源这个人可以相信。 ”

      祁渡的声音有些发颤,“然后,一切从零开始。”

      于是他拼了命把曾经烂熟于心的知识点一个个捡起来,再反复研磨,连哭泣的时间都被丢弃。

      那时来不及崩溃,只能咬牙坚持下去。

      最后只用了他人的三分之一时间重温前两年的知识,以高分成绩逆风翻盘的他,以为自己终于能迎来黎明。

      未曾想,一扇木门,七日囚禁,黑暗噬尽余生光明。

      他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诉说毁掉他前半生的苦楚,仿佛这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这九年来无数次撕开结痂的伤口,从一开始的崩溃到最后已经麻木不仁。

      这痛苦无声无形,存于他的生命,伴随他的成长。

      “你信任我......我们以前是朋友吗?如果是,时源为什么没有把你的名字告诉我?为什么我失忆后你没来找我?”

      “在你出事前我就转走了,我们只是比普通同学更加熟络,不是朋友。”

      颜恒轻声说道,“那一年,我的母亲去世了。事情发生的太快,我来不及和任何人告别就离开了,”他弯下腰,与祁渡平视,“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

      “如果你非要问我为什么相信你--即使你是何驰的弟弟,专业水平并不突出,又或是其他你眼中你的不足,我想告诉你,”颜恒感受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信任本就是这世上最蛮不讲理的感情。”

      “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相信。”

      “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恐惧,我不会强迫你的心,只是......”颜恒深吸一囗气,“别把我推得太远,好吗?”

      几乎在他说出这话的一瞬间,祁渡猛地往他怀里一扎,颜恒反应极快的将他搂在怀里,将余生一并交付。

      “我们现在是朋友了。”祁渡哽咽着说道,他的泪水从眼哐中滑落,从脸颊到下颚,再蹭到颜恒的大衣上。

      “万分荣幸。”

      颜恒低声说道。

      “你忘记我,不是你的错,是我走得太早了,不必对我道歉。”

      他双手环绕在祁渡的腰上,“你会后悔的。”他听见祁渡说道。

      “可我从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颜恒决心不让他离开,他说尽了所有的好话,用尽一切他所能给予的,只为留住这个人。

      他看不懂自己的心,但有人跳了进来。

      他想,他应该接住这个勇敢的孩子。

      “合同呢?”
      “什么?”
      “工作上我们是正当雇佣关系,不需要签合同吗?”祁渡的声音有点闷,他抬起头,眨眨哭红的双眼,问道。

      “我一会儿就去拟。”

      颜恒被他这副样子勾得心疼,绕了几圈从电视柜底下搬出个医药箱,片刻后拿着碘伏和棉签走过来,“给你你脸上的伤上药。”他用棉签戳了戳祁渡的脸颊,说道。

      “只是擦伤而己......”

      “但是它还没愈合。”

      “好吧,谢谢你。”祁渡有些不好意思的主动仰起脸,“我想我应该把那个录音交给警察,说不定是个有用的证据。”

      同一时间,中心医院。

      “当然什么都问不出来,刚进医院就上呼吸机了,难道我能钻进他脑袋里问清楚吗?!李洵能不能救过来都不知道!这案子和林昊有关,不可能就这么完了!”

      身着警服的卷发男人在医院的走廊用气音冲电话里的领导吼道,“今年发生了多少起谋杀案你们最清楚!连环谋杀案!什么叫凶手容貌姓名你们都知道一直抓不到人是能力问题?上面这十年除成立我们这个专案组还了干什么?任何权利都不给我们,我们怎么查?!!林昊这个杀人狂魔.........”

      “叮”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瑞文,来停尸房。”一道清冷的男声在他耳畔响起,李瑞文立即收起刚刚那幅愤怒的表情,转而喜笑颜开的回答道,“收到,顾队。”
      语毕,他还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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