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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飞雪归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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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我并没有喝咖啡的习惯,但是由于我刚从外国回来,时差还没倒明白,实在太困了,所以我就下楼去了东街的咖啡馆--结果如你们所见,我刚好错过了这场爆炸。”
时源正在接受几个警察的盘问,时不时用余光看看周围有没有祁渡的身影。
为首的顾警官个子很高,脸上被烟熏得发黑,金褐色的眼眸如利刃一般穿透她的内心,时源并没有如他料想的一般垂下头,与之相反,她毫不畏惧地以同样的目光望向他,开口道:“不相信我的话,你们可以去调航班记录。”
“没问题,感谢您的配合。”顾警官的语调依旧平静,冷得像中心公园的冰雕一样的脸转了个方向,准备和队友集合。
“等一下!顾警官!”祁渡在远处大喊道,他松开和颜恒紧握的手,向前狂奔。
所以通常情况下,祁渡的恐惧状态能够维持十分钟,颜恒在心里默默想道。
“顾警官!我是祁渡,上午那个--”
“我知道你,你的推理能力很优秀,”顾警官在夸奖他人时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起伏,“你找我有什么事?”
“上午我和李洵谈话时,我录了音。”祁渡把手机塞给他,“另外,不知当说不当说,我觉得上午我做笔录时,那两个警察有问题,对了,我还在别墅里发现了非法摄像头,我和我的同伴从别墅里出来往医院赶的时候,在路上遭到了几辆黑车的围堵。”
“...你记得那几辆车的车牌号吗?”
“沂A·88930,沂A·88707,沂A·88831...还有几辆我没看清。”
颜恒这时才从他身后赶过来,时源也好奇地凑上前,顾警官皱起眉,他低下头,默念着这几个数字。
“都是八开头。”颜恒低声提醒道。
“跟这个没关系。”祁渡用手肘怼了他一下,也开始闭上眼思考。
930,707,831。
是日期。
那前缀的两个八是什么意思?
日期前的年份?
那么这两个八在年份里就是后缀。
“1888年7月7日,开膛手杰克开始作案的日期。”
没等他推理完,顾警官就先一步说出了答案,他看起来有些愤怒,“9月30日,8月31日,都是开膛手杰克的作案日期。”
“你们不去查查车牌号吗?”祁渡问道。
“查了也没有用,这几个号码,根本就算不上是车牌号,是伪造的。”
又是林昊的手笔!
他怎么就笃定祁渡一定会记住车牌号,报告给自己,而自己一定会想出来几个号码之间的联系,最后完成这场对警方挑衅?
他努力平复心情,“第二件事,你觉得那两个有问题的警察的问题在哪?”
“他们问了我一些跟案件无关的问题,以及,他们当时的表情很奇怪,有一个人还给我拍了照片,这应该不是流程里的吧?”
“确实不是,很抱歉,我必须对你的话持有怀疑态度,稍后我们会调警力去您的别墅拆除监控并查明地址,并且调取警局的监控以此来证实您说的话是否属实,感谢您的协助。”
顾警官说这话时并没有丝毫的停顿,语毕,他却显得有些犹豫,对着祁渡说道:“方便的话,叫我顾忌就好,我个人很愿意相信你的话,但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尤其是......在面对这些复杂的案子时......”
“我明白!我理解警方的难处,谢谢你。”
“以下这段话,是我以个人名义对你们所说的,”顾忌眨眨眼,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清瘦的脸颊,“这次爆炸,首发点在心理科,如果结合你刚刚所说,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个犯罪团伙的头目已经注意到你了,很抱歉,我并不能调动警力去保护你们。我只能给出一些建议:你和那位颜先生最好一起行动,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他不会再有精力制造一场爆炸了,所以,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是最好的方案,我一定会尽全力用最快的速度将他捉拿归案,结束这场闹剧。”
祁渡沉默了几秒,咽下那些难听的话,颜恒见此,代为开口道:“好的,我们会按照您说的做的。”
顾忌的嘴角有些松动,他还想说些什么,李瑞文的声音就从另一端传来:“顾队!来救人!”
他只好闭上嘴,留下一个在火光的映照下逐渐模糊的影子。
“好吧,可以问一句吗?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时源转过头,她并不了解事情的全貌,满脸都大写的疑惑这两个字。
“我的老板正在被追杀,而我作为跟他一起行动的助手也被追杀他的人盯上了。”祁渡答道,“我身边这位是我的老板,颜恒。”
颜恒很早之前就想见见这位在祁渡嘴里能够幸免于难的女士了,他露出一个自以为很是和善的微笑,时源反倒吓了一跳,她看着二人如此亲密的距离,心下了然,又牵挂着那边哭闹的孩童们,三言两语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逃脱了这场爆炸后准备转身走人,祁渡却突然出声问道:“你给家里报平安了吗?”
“我妈妈已经打过电话了。”时源停住脚步,回头冲他笑了笑。
祁渡没回答她的话,他垂下眼眸,显得有些落寞,颜恒抬起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轻声安慰道:“或许阿姨还没看到新闻。”
“她每天晚上都会看手机的,”祁渡顺势往他怀里一倒,“她巴不得我早点死,我一直以来都是她和何道元感情中的绊脚石。”
“你说,当年要是我没出生,是不是就皆大欢喜了?”
颜恒搂着他的腰,轻叹道:“那有人就要大哭一场了。”
祁渡有些好奇,他侧着仰起头,正好对上那双含情的银眸,刹那间,万千愁绪带着他的心,一同坠入这银河中。
他的呼吸节奏乱了几分,只是还想着要个答案,于是执着的问道:“那个人,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颜恒的声音轻得像是一片羽毛,落在祁渡的耳边,时不时刮几下他的耳廓。
“如果这世上没有你的存在,我可就真的...穷途末路了。”
“胡说八道。”祁渡皱起眉,“干嘛这么抒情,她要我早死,我偏不会遂她的意--我要活到她死后的第一百年。”
“一百年太短了,既然是愿望,为何不许个更长一些的寿命?”
“太久的话,我一个人,会很孤独的。”
“也对。”
颜恒垂下头,他们的距离几乎缩减为负数,“让我来陪你吧。”
昏黄的路灯下,飘起几片晶莹的雪花,它们如同细雨般落在地面,他看着怀中人的眼,屏退了周遭的喧嚣,佑大的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两颗跳动的心脏。
颜恒这人生得一副好皮囊,细长的眉毛压下一双含情眼,怕是盯着木头都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那微红的唇里总能吐出令祁渡怔愣的话语,或许是多年来养尊处优不常出门的原因,比起普通人,他的皮肤更加白皙。
“......你不会是在表白吧?”祁渡猛地挣开他的怀抱,“我没想过和谁相伴一生。”
“我只是问问,”颜恒深吸一口气,“朋友之间的调侃而已。”
雪花降临在他细长的睫毛上,凝结成冰,直直坠进他心里。
祁渡尴尬的摸摸鼻子,“我去那边看看。”他说着,便匆匆转身逃走,末了,走到一半,又转过身来,“你家里人,不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吗?”
“我哥估计正在赶来的路上。”颜恒瞥了一眼手机屏幕,那上面显示了好几个未接来电。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颜临刚从飞机场跑出来,他顾不上重新去系大衣错偏的扣子,一头扎进车里,江征北同他一起上了车,颜临的慌张反而衬托出他的冷静来。
“你弟弟不会出事的,颜临兄,我来开车吧。”
他的声音一向平和稳重,此刻带了几分急速奔跑后的喘息,“以你现在的状态,贸然上路,恐怕会伤及他人。”
颜临望着他的眼,应道:“好。”
飞雪漫天,乌云密布,狂风骤起。
中心医院的火仍未扑灭,爆炸声偶尔间断又重启,烈火丝毫不畏浮雪的到来,它吞噬了众人的幸福,欲将遍布每一寸安宁之地。届时,路灯不会再映照相拥的伴侣,它只会为冤死的亡魂,引一条通往地府的出路。
“你父亲的遗体,是不是...还在那座医院里?”
江征北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纤细的手指抖了几下,“新闻报道只说了我父亲死于突发心脏病,其实,那天我母亲也跟着吞药自杀了,我一直都不知道。”
“昨晚我给弟弟打电话,让他不要来接机,听他对我哭诉,我才知晓此事。”
那双蓝眸中闪过一丝泪光,他微微仰起头,泪水沿着熟悉的路线流淌到耳后,“我母亲的遗体,也在那所医院,现在,只怕连骨灰都捞不回了。”
“纵使我心中有怨有悲......颜临兄,我不能倒下,我还有弟弟。”
“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于非命,我的弟弟,就拜托你来照顾了。”
“不会有那一天的。”颜临侧过头,“你说,这次恐怖袭击,他们会抓住凶手吗?”
江征北没有回答他的话,车子已经缓缓进入市区,在红灯的闪烁下暂时停滞,他透过车窗,望向远方围着一圈的警察。
“颜临兄,下雪了。”
那些雪花,就像是冬日里的飞蛾,扑向火焰,可它们不是飞蛾,它们是上天怜悯的泪水。
但光有泪水,又怎么能浇灭火焰。
“他们会抓住的,因为总有一些人,会为了一个真相,不惜一切代价。”
哪怕会被火焰侵蚀成灰烬,他们也义无反顾。
“顾队!”李瑞文一把抱住他,“吓死我了,刚才你冲进去我就听见爆炸声,我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