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徒》瑕玉无师

11、转机

　　我把世俗的眼光，一载再载。

　　贺其修下午拉着谢隽影去做检查。两个病号在医院楼上楼下的跑，所有检查都做了个遍。
　　贺其修拿着厚厚一沓病例和检查单，坐在小椅子上细心听医生讲。
　　“建议带他去心理科看一看。”医生放下检查单，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病人。
　　谢隽影低着头，悄悄看贺其修的反应。贺其修狠狠瞥了一眼他，回头继续跟医生确认。
　　抗焦虑的药物具有成瘾性，而且长期服用对身体和精神会造成双重伤害，谢隽影这个程度，应该是拿来嚼着当饭吃吧。
　　贺其修紧了紧后槽牙，恨铁不成钢地拧了一把谢隽影的大.腿。和医生道过谢后抱着单子去药房拿药。
　　谢隽影亦步亦趋地跟着。
　　贺其修又带他去做了耳部检查，这次做完检查把谢隽影扔在门外，没放他进去听。
　　谢隽影坐在外面百无聊赖，拨弄着手机。收到消息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愉悦的脚尖点着地面。
　　把信息删除后，他起身在门口靠墙乖巧地站着，等着贺其修出来。
　　贺其修出门之后一言不发，望着谢隽影故作无辜的眼睛，真的很想把他揉碎了吃进肚子里。
　　二货，刚夸了你，这就要把自己养死了。
　　回了房间贺其修坐在床上，把药盒摊了一床，挨个细数着服用的剂量。贺母回来的时候看见满床的药吓了一跳，得知谢隽影的身体情况之后更添怜爱，她望着贺其修欲言又止。
　　贺其修知道她想问什么，把药收起来先开了口，“妈，谢隽影胆小，你别太吓到他。”
　　“貔貅啊，小谢他......”
　　“能好的，我刚才带他去看过医生了。”贺其修接过话，回头看了一眼谢隽影，他背对着他们坐的出神，“我们在一起了。”
　　贺母面色犯难，虽然她也不是什么多封建的家长，但短时间内接受自己的儿子喜欢男生的事实还是有些许的困难，她还没有做好心里建设。
　　贺其修想法就比较简单了，其实对于性向这个问题，上辈子母子二人就已经商讨过了，贺母接受，但也是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
　　这次贸然提出来，是想着让贺母早有个心理准备，没想到会这么早就见面了，世事难料，走一步算一步，他本也不想隐瞒。
　　“妈，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太能接受，但我们两个以后一定会在一起，除了谢隽影，我贺其修谁都不会娶。”
　　贺母欲言又止，她知道自己儿子的秉性，认准了的事情谁劝也没用，倔的没边。她叹口气，拍了拍他的头，“妈知道，但你们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妈不希望你过的太难。”
　　贺其修只是笑笑，他真的很想告诉母亲，再难再苦的路他们都已经走过啦，他们在一起，是上辈子就注定的事。
　　他们在医院住了两天，等谢隽影所有检查报告都出来之后才出院。他们每天去程小琪病房外看，可她总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门口的人有时候是程小琪的父母，有时候是何思源的父母，两家人轮流照看着。
　　贺其修这两天心事重重，程小琪的事让他重新开始审视现在的处境。
　　发生的事无可逆转，可困境中藏着一线生机。如果他能抓得住，是不是可以改变命运的走向。
　　程小琪本是死在他生日的那天，却因给他过生日而延后，是不是说明，选择不同，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那，谢隽影，是在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呢？他细思极恐。
　　如果谢隽影和程小琪不在一个班，不和何思源在一个宿舍，几人不会成为朋友，那么今天又是何局面？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置好这织天的局的呢？

　　出院那天，翁羽带着弟弟过来接谢隽影，在谢隽影婉拒了贺其修的邀请后，他整个人都闷闷不乐，把一.大兜药给他拎到车后座，话都没同他留一句，和翁羽打过招呼后就径直离开了。
　　谢隽影无奈上了车，跟坐在车后座的翁鸣打招呼。
　　翁鸣今年上高一，比谢隽影小两岁。虽然看上去很高冷，但熟了之后其实是个十足的小话痨，只是他们讲话是靠手语，平时很少有人能跟他交流罢了。
　　翁鸣开心地跟他比划着，谢隽影也时时回应着，两个人在车后座无声的交流着，翁羽在前面笑着从后视镜看这一对许久不见的小.兄弟。
　　翁鸣跟他说，嫂子很漂亮。
　　谢隽影笑容灿烂地回应他，确实很漂亮。
　　三人回到家，翁羽的母亲生翁鸣的时候难产去世，父亲酗酒死在工地上，翁鸣是被翁羽一点一点拉扯大的。
　　兄弟二人相互依偎着，住在父母留下的老居民楼，六楼，上下楼要走楼梯。
　　早些时候翁羽就给他收拾出来他的房间，谢隽影把东西放下，从床头拿起手机出了门。
　　他刚开机就看见贺其修发来的短信。
　　谢隽影，还没到家吗？
　　加我微信，谢隽影。
　　谢隽影边下楼边打开微信添加联系人，贺其修的微信名字像个小学生，很中二，头像是一张怼脸硬拍写.真金毛狗。他刚发过去好友申请就通过了。
　　[貔貅大王]：给我发个定位。
　　[X]：[共享位置]
　　两人离得不是很远，谢隽影走出小区的功夫，贺其修就到了。
　　“谢隽影！上车！”贺其修骑着小电车，扔给他一个头盔。
　　……小黄鸭头盔。
　　贺其修你真无聊。
　　谢隽影打开导航，给贺其修发了一个地址。
　　贺其修不明所以，这不是我家小区那边吗？去那干嘛？
　　虽然不理解，但他还是骑着小电车带着谢隽影荡荡悠悠过去了。
　　到了地方，谢隽影下车来到水果摊门前，跟卖水果的奶奶打招呼，奶奶见他来了眼睛都是笑的，熟络的给他递水果。
　　贺其修停下车过去，跟奶奶聊了起来。贺其修惊讶，每天在这里卖水果的居然是程小琪的奶奶。
　　程奶奶每天饭点的时候会去医院给夫妻俩送饭，其余的时候过来看摊，所以在医院没有碰见过。
　　程奶奶得知这就是贺其修之后，热切地给他装了好几兜水果，说一定会登门拜谢，贺父给小琪垫付医药费，是他们家的恩人。
　　贺其修抵不过热情，怀里抱了一.大兜，摇摇晃晃地垒在小电车的筐里。
　　谢隽影抬起手机屏幕跟他说要带他去学校看一看。
　　贺其修在路上影影绰绰看到学校门口人群聚集，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学校外。
　　贺其修被这场景震惊到了。
　　整个学校外墙上，栅栏上，都白纸黑字的贴着程小琪的名字，写着天道不公，写着杀人偿命。
　　路边围着一.大群观众，媒体的闪光灯不停闪烁着，程小琪的父母跪坐在地上无力哭喊，手里举着女儿的遗书，胸.前挂着的牌子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字。
　　学校保安一边撕着贴在墙上的纸，一边呵退人群，但无人驱赶这对可怜的夫妻。
　　可能是媒体的威压使他们不敢上前，毕竟镜头下的一举一动都会被逐帧放大张贴到不知道哪家娱乐报道上。想必学校领导躲在办公室里已经焦头烂额愁坏了脑袋。
　　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同时也是麻木的，跟风的。大家在关注问题的同时也在以绝对性的倒戈偏袒弱者。
　　互联网的威力往往在此，它会以猎奇的话题吸引大众的目光聚焦在冲突上，又给予弱势的一方无条件自证的机会。
　　这么流.氓又诡异的招数。
　　贺其修回头看向谢隽影。他神色淡然站在那里，像是置身事外者。
　　他突然开始有点看不懂他了。
　　他记忆里的谢隽影，高高瘦瘦的一只，一直是沉默着乖顺的，他从未见过谢隽影攻击性的一面，抑或者说，谢隽影从未对他展现过的一面。
　　谢隽影，你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