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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爱生怖 ...

  •   当莫妮卡看到信一下山的身影时,立刻拉开那辆不属于她的座驾车门,步伐轻快:“怎么样?他说什么了,有没有为难你?”

      信一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大脑与身体似有短暂的脱节,尽管莫妮卡就在眼前,他却没什么实感,直至一只挂着腕表的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3、2、1,收!”

      毫不犹豫,信一握住那只手,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呼吸:“我没事,你呢?”

      “几条臭鱼烂虾而已,水平这么差,还不能把我怎么样。”莫妮卡将作为战利品的车钥匙晃了晃:“快点走,让他们都走回去。”莫妮卡刚要将手抽出,却被大力扣住,信一的指尖很烫,就像点过火的香烟,烙在莫妮卡的掌心。

      上车以后,信一利落地点火发动引擎,驱车驶离墓群。刚发生的危机同尾气一样被远远甩在车后,但后视镜中的双眼始终追觅着可能会出现的敌人,几欲迸出碎冰。

      信一开的飞快,不声不响。这样的状态维持至莫妮卡发现他的异常,在肩头一下下拍抚时才稍微好转,可是只要莫妮卡稍稍松手,那双寒星一样的眼眸就会转向她,意味层叠,幽怨又烧人。莫妮卡只得哄着他,手腕上涂点的香水都蹭到了夹克上,与辛辣的烟味夹缠。

      莫妮卡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但信一一句都没有听清。

      温度、呼吸,话语。信一从中反复确认着莫妮卡的存在,在封闭的空间中不断加深安全感,只有这样他才能完全冷静下来,去想车要怎么开,路该怎么走。直到完全确认雷洛的人没有跟上来,信一才感受到后怕的力量,如同宿醉般的魔爪,正抓着他的脑袋摇晃,那些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演技都被倒掉,直至里面只剩下两个字——“万一”。

      万一他面对雷洛时反应不够快,万一莫妮卡没有搞定这班人,万一……会发生什么?

      刹车被踩,车辆顶着惯性冲出几米,终于靠边停了下来。

      “你不要这样开车,别他们都没追上来,你先把我晃晕了!”莫妮卡想摇下车窗透口气,却被拉入紧密的怀抱中。

      信一所用的力道前所未有的大,但那不是不容置疑的蛮横,而是视若珍宝的呵护,莫妮卡怔了片刻,随即大力地环住信一的腰身,就当彼此都是一块拼图。

      一旦契合了,那么倒向哪里也都无所谓。

      莫妮卡随着车座微微仰靠。信一的呼吸就像只煽动翅膀的雏鸟,在她的发间和颊唇上跳跃、追逐,留下令人战栗的潮气。车窗冰冷,也很能保守秘密,哪怕车内已经沸腾,也不至于烫到人。

      “信一……”

      莫妮卡想要抓住这只作乱的小鸟,却被反握,信一一下下啄吻着她的掌心,等到麻痹得足够彻底,便将两手高高架起,挺直的鼻长驱直入,埋得更深。

      良久,他才闷闷地说话:“我刚刚真的好害怕,从来没这样害怕过。”

      后半句潜台词是:因为你。

      看起来洒脱的浪子,在这方面却谨慎得要命。这么多年来,能让信一上心的人或事屈指可数,他看过龙卷风的忧深思远,有意不让自己活的那么累,却是怕鬼有鬼,事与愿违。

      “生怕说错一句话,犹豫一点点,又想着你。”咬一口这个又爱又恨的“黄小姐”,信一想这么做很久了。可真等下了口,他又心疼得开始吹气:“如果你有事,我怎么办?”

      锁骨上又凉又痒,莫妮卡也由得他去。雷洛所带来的惊吓和危机感,值得让理智得要死的人彻底发一次疯,只有这样,信一心头的那根弦才能真正松下来。

      纵容小狗磨牙,莫妮卡嘴上的哄也没停:“没事的,这些人不能把我怎么样,现在我身上唯一伤口还是你咬……”

      尽管深情从信一的上目线中满溢,但他实在很难哄:“万一呢?万一他找到证据,万一他身边还有高手,还有以后——”

      莫妮卡嫌他太吵,干脆用一个主动的亲吻封了口。至亲至密的接触会抽干力量,松懈意志,使人暂时沦为依托对方的攀藤。而信一,一米八的青春猛男,从未想过自己也是如此。

      莫妮卡一把将信一推回驾驶座,欺身而上,双腿锢坐下来。手掌的热流从肩头洄游入那片宽阔的蓝海,莫妮卡垂眸,指腹踩上松软起伏的白沙滩:“感受到没有?我就在你眼前,在你身上。”

      说话时,莫妮卡才惊觉自己声音哑得吓人。

      “喂……你不要光是摸啊,”信一眼底的碎浪将要漫过眉尾,覆满蝴蝶刀指茧的手握住莫妮卡的,在潮汐到来前为她指引方向。手掌越近左侧越感到汹涌,沙丘之下,宛如栖息着只活泼的海豚。信一换了个更惬意的姿势,邀请道:“我心跳好大声,给你听。”

      对于这种段位的撒娇,莫妮卡毫无反抗之力。

      一个钟头后,信一从云端回到了陆地,莫妮卡依偎在怀中,微乱的发丝绕在他袖口,略有些痒。有那么几分钟,他和莫妮卡都没有说话,只是各自消化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两眼无神地望向车顶,信一如上次一样唾弃起了自己,但他也是吸取了失败的经验——气氛正好时,千万不要败兴。只是,信一不知道,他们是否可以开启一段全新的、排他的关系。

      “在想什么?”信一摇了摇莫妮卡。

      莫妮卡懒洋洋地回答:“雷洛。”

      “喂喂喂?”信一急了,大力摇晃后,捧住了莫妮卡的下巴:“回答错误,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唔唔唔……别玩啦……我认真的。”莫妮卡埋怨地在信一腹肌上掐一把,撑身而起,重新梳理头发,回归理性的速度令人咋舌:“我不太了解这个人,他辉煌的时候,我老豆都还没想过让我上桌,我从来没见过他。”

      骤然离怀,信一依依不舍,他帮莫妮卡整理着头发与衣衫,体贴地开了通风:“他当年在香港势大,整个警界都只手遮天,但在雷振东和我大佬之间,他也不是一味偏帮自己人的。”

      莫妮卡回眸,眉也疑惑地挑起:“怎么说?”

      “大佬早先也被打压过,但等到有了人马之后,雷洛的态度就变了,他甚至找过我阿叔做和事佬,只是大佬他们同雷振东有血仇,都不答应。”信一怎么看莫妮卡怎么好看,心口麻酥酥的,但还是忍住将这段往事道出:“再后来,雷振东倒台,他也没说要报复,反倒来城寨谈生意,之后ICAC起底,他跑路时撤走好多,现在只剩Lana姐一个,既做人质,又做摇钱树。”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啦。”莫妮卡了然,分析起雷洛的行动也有了把握:“雷振东是他兄弟,但也不好控制,弄权嘛,没什么是不能合作的。一边是自家亲戚,一边是后起之秀,分裂两边,再去调停……他算盘打得很响。”

      可惜雷振东不讲规矩,用那样残忍的方式杀了狄秋全家,雷洛这碗水再也端不平,撒了一地。

      “所以,他这一次来香港,是来找机会的。”信一拍着脑袋,恍然大悟:“雷天恩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不能凭这件事,在香港、澳门再捞到油水,一个淡出江湖的探长,受托调查已经可以大捞一笔,一旦抓到把柄,无论是交给青天会,还是威胁我们跟他合作,都稳赚不赔。”

      “知道他要做什么就好办了。”莫妮卡微微一笑,显然也有了成算,她在镜中观察着自己,已然整整齐齐,不见半点凌乱:“雷天恩他不关心,旧情人他不care,跟我老豆一样,薄情寡义。”

      “男人都一样。”

      信一赶紧举起手,头一个撇清关系:“青天大老爷,我没有啊!”

      他不仅没有,甚至还想负责。

      莫妮卡被他慌张的样子逗得一笑,眉头微松,却未完全舒展开。莫妮卡虽然没去黄家家祭,但她却因各种原因想起威尔黄。不负责任的父亲,独葬的母亲,信一知道,那是莫妮卡的过往,也是让她难以开颜的因由。

      “你到钻石山,是为了祭你阿妈?”直白的问话脱口而出,信一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怎么能就这样直接问呢?

      “嗯。”察觉到信一的懊恼,莫妮卡宽慰地笑着,似乎已不太在意:“没关系,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呀,是我阿妈,还有一个我尊重的长辈,”莫妮卡歪回副驾,眼神有些空:“我阿妈其实没有葬在hk,她生前已经跟我老豆离婚,神位不进黄家门,我当时年纪小,钱包不自由,是娟姐一天打好几份工,才在钻石山买了龛位,给她供香火。”

      信一一早知道莫妮卡家庭状况复杂,威尔黄明面上娶过两房,婚姻功利,又重男轻女,但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是前妻,他竟然也不愿意立个墓,因为害怕“落人口实”。信一心口一阵阵地揪着,他试着想象,如果他遇到这样的事,生父这样对待自己的生母,他会怎么办。

      “没关系的,我阿妈活着的时候,也没把他当个人。”看莫妮卡亲口说起时的淡然,她似乎早已麻木了。

      “亲人之间的牵挂,不是生死贫富可以隔绝的。我阿叔对我很好,就像我亲老豆一样,我现在有时候都还会梦到他,我知道,他肯定也好记挂我。”隔着座椅,信一牵住了莫妮卡,刚才是莫妮卡安慰他,现在轮到他投桃报李了:“伯母肯定也是一样。有你和娟姐记挂,看到你们‘一对姐妹花,又靓又能打’,啊,现在还都做了富婆,她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的。”

      莫妮卡终于眉眼俱笑,牵着信一的手晃荡几下:“你少看点《欢乐今宵》,卢海鹏都要收你做学徒了!”

      如常的对话,暧昧却又点到为止。可明明在不久前,已经不分你我,信一无端生出些空落的危机感,忍不住再次将人吻住,四目相对,诚挚又满怀企盼:

      “今年清明,我可以为伯母上一炷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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