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面》溯默巫山

15、恐惧，恨

　　钟迟身上值钱的不值钱的全被搜刮干净了，手机卡随手扔到路边，两下微风过去，在茫茫黄沙中就再也找不到踪迹了。手机在路上就被彻底拆分，短短三个小时，车辆就彻底驶离了东八部。

　　黑夜降临之后，一切就显得格外无力。霍慈给钟迟连着拨了四通电话都没接，他站在高楼大厦之下，继续往下跨了两个台阶，再次拨通那个手机号。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很快，脑子里不合时宜地蹦出各种不好的想法。

　　在几个老大的联合整治下，任何非自愿的行为活动基本都被警告打压过，但这并不代表没人敢顶风作案，也不代表伽南香的嫌疑人不会混进来。

　　钟迟有自己的想法，但他也绝不会看着打过去的电话坐视不理。他没有泡酒吧的爱好，更没有随时随地撩拨人就和人开房的恶习……他就是个随时随地手机不离手的人，不会存在的没电的可能性……万一呢……

　　霍慈脑袋乱成了一团糟，再怎么也理不出一个清楚的头绪。忽然一支烟花在天空炸开，天边恍然乍亮，他意识到马上就要过年了。

　　冷风吹得厉害，他的手不停的在颤，当即打电话给伊衡，“伊衡，钟迟不接电话，我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立刻让人去找，看看有没有下落”他的声音冷静沉稳，又补了句，“刚刚那个男人……你问问他女儿的联系方式”

　　对面的伊衡愣了一秒，确认打来电话的是霍慈，“不是找钟迟吗？”

　　“刚才钟迟送那个女孩回家……”话没说完，一个小鞭炮在不远处炸响，他不由得按了按耳朵，只看见几个小孩蹦蹦跳跳的围在那里，他们七嘴八舌的喊着新年好、过年快乐之类的。

　　那时霍慈意识到，马上就要到元旦了，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人群熙熙攘攘都裹挟着好些温柔和睦，新年的气氛如潮水涌满偌大的空气，唯独霍慈浑身都有散不去的寒意。

　　他越过人群，一直往前走着，其实并没有多远，他们就在那酒吧门口的台阶上遇见了那个女孩。那时天边还有点昏黄的光，钟迟把自己蜷缩起来蹲在她面前，干燥得有些炸起来的头发却难得不需要整理，于是微微透着光显得漂亮。

　　他的眼睛有光时最是好看，可总是无神，于是显得疏离又遥远，只要他但凡表露出什么想法都过于明显，谁都能轻易的捕捉到。

　　霍慈站在那里，手握成拳紧了又紧，他不知道往哪里走，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睫毛也跟着颤动，呼出的空气全部变成了水雾，恍然间又想起那双眼睛，明明确确地，清清白白地告诉他，“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

　　比该死的铁命令都让人无望，铡刀一落，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如果从小长大的友情还能读错其中的含义，那也许他们本身就不适合。

　　所以任何人都可以，但霍慈不行。

　　“哎？霍慈吗？”声音的主人从他身后走过来，是个温柔的omega。

　　霍慈记得他，或者说，恨他。

　　高二那年的夏天，他因为年龄较长，分化的也早，那时候不乏分化的比较早的孩子，年龄心岁也趋于成熟，就在那个夏天，钟迟接受了他的表白，即使那时候钟迟并不知道自己会分化成什么。

　　“宁越衿？”霍慈看着他，喊出了这个名字，他曾经愤恨地念过的名字，可是现在看着他，又什么情绪都随着风散掉了，丝毫不见踪影。

　　“呀，你还记得我。我看钟迟朋友圈发过和你近期的照片，没想到你又回来了”他说这话显得不太自然，不过霍慈没在意。

　　“嗯，快过年了，和家人回去总要见面……”

　　“这样啊……我们公司的供货商在东八部，更好就来这里出差了”他左看右看，没瞧见那个人，忍不住问，“钟迟呢？没跟你一起来吗？”

　　霍慈摇摇头，“我在找他……”说着，刚才那个女孩就已经急匆匆地跑过来，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还上气不接下气，她举着手机说，“伊衡老大跟我说过了，他不见了吗？”

　　“你没看到他去哪里？”霍慈立刻问道。

　　“我……他把我送到家，我到家，他就离开了”札小莹大喘着气，着急地解释。此时周围四通八达，只有路口的一个监控，真出了什么事，这监控肯定拍不到什么。而且从这里离开，一条大路直接上了通途，立刻就能离开东八部。

　　宁越衿才反应过来合着丢的是钟迟，怪不得没看见，“我帮你们一起找吧，多一个人也能……”他话没说完，只听见霍慈应下，就已经焦急的接了伊衡的电话往前走。

　　整个东八部大的很，伊衡已经立刻安排人封锁了出入口，手底下的兄弟全拨出去了，倒是连个钟迟的头发影儿都瞧不见。

　　伊衡打来电话，只听见他那边也呼啸着，“你先别急，我已经安排弟兄封锁了，只要还在东八部就肯定没事。七部那边我也打去电话了，他们会注意……就是我们毗邻的西部那边……”

　　正常时候当然讲究个东西部大协调了，但是现在非正常时候，自从二次危机后，各地开始落井下石，也没见谁给谁留过情面，要帮忙说话求情之类的，更是想都别想。

　　城外多的是看好戏的人，随便的一层黄沙下都是成堆成堆饿死的人，然后他们才在先人的尸骨上定居下来。于是信任变成了对城外最大的贬义词。

　　霍慈这时终于冷静下来，就算联系不上钟迟，就这么下判断他失踪究竟带了几分的个人臆断？明明只是两个小时，万一……他只是刚好手机不在身边……那样讨厌麻烦的人，知道后又该发好一通脾气。

　　“霍慈？霍慈？”伊衡的声音把那人的思绪拽回来，“刚才有个弟兄说，他问了人，确实看见他往小吃集市那边去，集市那里有人说，他似乎跟人上了一辆车走了，我已经安排人去查路口的监控了，恐怕还要等一段时间。你放心，他肯定……”

　　“我知道了”霍慈摁下挂断键，他看着通讯界面，最后还是久违的拨通了钟帆的电话。他们曾经在西四区见过一面，但交集也只有三句话，他不确定钟帆还能不能记得小时候的记忆，也不确定她还会记得那三句话。

　　可是意料之外的，电话竟然是秒接，那人显然没反应过来这个电话号码是谁的，“哪位？”

　　“霍慈，姐姐还记得我吗？”

　　那边顿了两秒，似乎在确认，一阵窸窸窣窣之后，钟帆继续回：“我知道你。怎么？钟迟出事了？”

　　“嗯……他不见了，应该是被人带走了，东七部那边安排了人，只不过西部那边，不好开口”

　　“我让木良去一趟，确保钟迟没死就行，死了你也去死”钟帆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声音瞬间变成零下五度。霍慈自认自己还没到那种生人勿近的程度，但钟帆这句话让他不由得想起齐一祝曾经吐槽过的霸总语录，冷的吓人……

　　他不能反抗钟帆，因为那个女人确实有不顾一切两败俱伤的勇气。

　　不过至少西四区的老大开口的话，这事就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