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余烬》顾远圆圆圆

30、三十

　　沈觉还是拒绝了陆时第十次提出了给他买张床的建议，敷衍着说自己喜欢睡在地上。他最近太忙了，店里有店庆，排练也是越来越久，有时基本一天都和陆时吃不了一顿饭。
　　“能不能让我去一下你排练的地方，我就只是想去看看。”陆时咬着筷子，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道。第一次有一种拿不准的事情，陆时这两天的心情都不是特别好。
　　“我说了很多次啊，不要。”沈觉回绝得相当干脆，作势要端起餐盘，却被陆时拦了下来。
　　“你们乐队的人我也是见过的，为什么不能让我去啊？”陆时一咬牙，干脆今天就打破沙锅问到底，“你觉得我很拿不出手吗？”问完这个问题他自己都有点想笑，以前从来没怀疑过自己在这方面的事情，现在也非要拿到台面上质问自己对象了。
　　“没有，你放开。”沈觉扶开了陆时的手，把餐盘撂进了水槽里。
　　“那为什么？”陆时不依不饶地问道，“我就正常过去，我什么都不干，谁知道我是你男朋友？”
　　“你真的是够了，非要一起床就要找麻烦吗？”沈觉把刘海拢上去，有些烦躁地回应着。
　　陆时立马闭上了嘴，两天前才吵的架，他真的不想再来一遍了。可他真的想不明白，就是大大方方的过去看看，能有什么事。搞得像自己是那个被沈觉包养在外面见不得人的小白脸似的，简直是离谱。
　　陆时的反抗又在沈觉把门关上的那瞬间结束了。
　　今天他比较早到了排练的场地，沈觉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但他真的不想再听陆时说一遍来看自己排练的事情了。有些疲惫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他慢悠悠地拉开吉他包的拉链，却被身旁的动静吓了一跳，转眼看见纱织从一堆杂物箱后站了起来，他长舒一口气，“我不知道你在这儿。”

　　“找东西呢。”纱织从杂物箱里拎起一堆缠绕在一起的电线，然后跨步走到沈觉身边坐下。

　　“杏奈呢？”沈觉问道，她俩一直住在一起，但今天纱织是一个人来的。

　　“她晚点到，中午和她哥哥出去吃饭了。”纱织边说着边开始解手中那坨缠绕着的电线。

　　“哦。”沈觉点了点头，把吉他从包里拿了出来，不经意间戒指碰到了琴弦发出了声音，他皱着眉头把戒指抬到眼前看有没有划痕。
　　纱织瞥了一眼沈觉，似乎是有点挪揄，但还是开口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戴戒指了？”
　　“随便买了戴着玩玩的。”沈觉敷衍道。
　　“随便买买花了几十万日元吗？”纱织一挑眉毛，用手指戳了戳沈觉的戒指，“宝诗龙呢。”
　　“可能是假货吧，不知道。”沈觉抱着手臂，把有戒指的那只手掖进了衣服里。
　　两人沉默了半晌，纱织似乎一直欲言又止，她张了张嘴，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有些急躁，非但没解开电线，看起来缠绕地更混乱了。
　　“你要说什么？”沈觉看了眼周围，似乎没有人要进来的迹象，深吸了口气看着纱织。
　　纱织先是一愣，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盯着沈觉一动不动了几秒钟，又抿了抿嘴，低声说道，“我看见了。”
　　沈觉立马皱起了眉头，不安地转动着手上的戒指，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你，和，他。”纱织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好像比沈觉还要紧张似的，“烟火大会散场的时候，我看见了。”
　　沈觉只觉得两眼一黑，脑子急剧缺氧。他快速回忆起那天结束的时候，明明周围没有他们，身后也没有人，纱织看见了不就代表其他人都知道了。他呆愣在那里，甚至忘记了解释。
　　“你不用担心，我没跟他们说。”纱织立马补充道，“散场的时候他们先走了，我那天要去男朋友家留宿，所以在打车的时候看到你们了…”
　　沈觉第一反应是那还好，起码打车的时候他是站在陆时旁边的，不是被陆时抱在身上的，那样要是被看见了他是真的想立刻自我了断了。随即他就被自己的这个反应给蠢得差点晕过去，当下立刻开口说道，“你是不是看错了？我那天有事没去来着…”
　　“哎呀就是你，你别骗我了。”纱织努了努嘴，“其实一开始就在人群中看到你了，但是是背影，我还不是很确定呢。”
　　沈觉彻底有些混乱了，他一时半会除了咬定自己绝对没有去烟火大会也没有别的解释方案，说到最后他心虚地都有些不想再重复了。
　　“我知道你不想说…所以我也没告诉他们其他人啦。”纱织看沈觉有些慌乱，开口说道，“想和自己的男朋友一起去可以理解的嘛。”
　　“不是？不不不，他是我朋友…”沈觉感觉到自己的脑子要爆炸了，又紧张地看了眼门口，转过头来那瞬间才意识到自己露馅了。
　　“可他拉着你的手哎。”纱织笑得暧昧，又用手指抵着自己的嘴唇说道，“而且那天见他的时候我就看到啦，你们俩带着同款的耳钉呢，虽然不是很明显…”
　　“我不是…”沈觉立马出声打断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之前就跟杏奈说了。”
　　纱织一点也不在意沈觉的解释，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而且那天一起吃饭的时候，他看你的眼神就，很不一样。而且他对凉介一点也不客气…明明是个很有礼貌的人。”
　　说道凉介沈觉又觉得后背一凉，面对谅介的示好他一直敷衍装傻，但他没想到的是大家都看出来了，凉介对他绝对不止是朋友之间的友好。
　　“打住，打住。”沈觉抬起了手，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只跟我一个人承认又怎么样啦，我又不会乱说。”纱织不满地撇撇嘴，“你这样遮遮掩掩的话你男朋友也会不开心的吧。”
　　“他有什么不开心…”沈觉若有所思地说道，突然发觉自己已经掉坑里去了，有些气恼地抬头说了句，“你真的是…”
　　纱织满意地笑了笑，在嘴边比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我不会告诉他们其他人的，这是秘密。”
　　沈觉有些无语地低下头去，毕竟纱织都看到了，他也没什么再能解释的了。至于陆时，真的是因为自己遮遮掩掩的不开心吗，还是为着上次的事情不开心呢。他能感受到陆时这两天的情绪不太好，甚至在打电话的时候语气还有点激烈，虽然工作上的事情他不太能听得懂。
　　本以为很快就把冲突揭过能让陆时轻松一点，但好像适得其反了。沈觉咬着自己的指尖开始默默思考着，陆时会是那种没有安全感的人吗。
　　可是现在已经是自己能做到的全部了，他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往前再迈一步了。他有些疲惫地用手捂着脸，轻轻叹了口气。
　　沈觉知道纱织有男友，烟火大会之前两人还因为男生临时被安排加班来不了闹了点变扭，不过很快又和好了。他思虑了半晌后，抬头僵硬地问道，“你男朋友不开心的时候，你一般会做什么呢？”
　　纱织从口袋里掏出唇釉和镜子，自顾自地涂了起来，随后转头看了一眼沈觉，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唇，“just a kiss.”
　　“哦…”沈觉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下，开口问道，“唇釉是必要的吗？”
　　“…….”
　　排练结束后沈觉拒绝了一起吃晚饭的提议，借口说今天有些事情要回去处理。临走时他瞥见凉介有些探寻和低落的目光，很快地移开了视线。
　　“清原。”走到门口时纱织叫住了他，沈觉回过头，纱织手里递来自己的手机充电线，“这个你忘记拿了。”
　　“谢谢。”沈觉接过充电线，抬头和纱织对上目光，对方对他眨了眨眼睛，俏皮地笑了一下，“just a kiss.”
　　沈觉有些无奈地也笑了一下，just是只是，仅需要，对普通情侣来说可能再简单不过了，对他来说可能要心理建设一下。
　　他请了今晚工作的假，快步往家里走去。推开门的时候沈觉就注意到了陆时的拖鞋放在门口，看起来是出去了。他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新的消息，也没有未接电话。
　　刚做好的心理建设似乎开始消退，沈觉有些不满地把手机往台面上一撂，换了鞋后放下吉他向楼上走去。他本打算进自己的房间，却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陆时房间的门。
　　想了想后他拉开了那扇门走了进去，这个房间更大一些，他已经进来过无数次了，但是基本都是陆时在的时候，这是他自己第一次走进来。
　　陆时不喜欢在电脑上看文件，所以买了个打印机放在那。打印机边上堆起一摞摞的文件，都用夹子一丝不苟地夹好贴上标签。笔筒里放着几只钢笔，桌面上有一个摊开的笔记本，沈觉凑上前去看了看，基本都是英文，应该是和工作相关。他随手翻了一下，前面的也都是工作笔记，陆时的字写得工整，甚至还分了很多不同颜色的笔做出标记，本子的边缘被磨得有些破损，应该是常年使用的痕迹。
　　翻到第一页的时候沈觉看见了一张照片，被夹在一个边角贴里面，是自己的照片。这张他没见过，应该也是陆时偷拍的，自己正坐在桌子前咬着铅笔对着一堆曲谱的废稿苦恼。
　　他把本子翻回到摊开的那一页放好，又瞥见了桌上的一本相册夹，陆时应该是有冲洗照片的习惯。他用手指挑开相册夹的一页，引入眼帘的东西让他呼吸一滞。
　　无一例外的，全是自己的照片。有些镜头他是察觉到的，有些是陆时悄悄记录的，翻看这些照片的时候有一种翻开自己生活的感觉。原来每一天，陆时都有在好好记着。沈觉自己都没有记录生活的习惯了，在陆时出现之前他已经浑浑噩噩地过了很久的日子，每一天都和前一天别无二致，但好像因为陆时的到来，他去吃了很多家好吃的饭店，去了京都不同的地方游玩，去参加了乐队的表演，甚至还去了大阪转了一圈。
　　目光停留在了一张烟火大会的照片上，视角是他走在前面拉着陆时的手腕，一张只有半张侧脸的背影，陆时在照片上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天。虽然那个爱心很小，但是他能感觉到陆时画下爱心的时候有多激动，指尖掠过那个小小的涂鸦，沈觉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
　　他的爱人，一直默默地在观察记录着他，记录着连他自己都要忘记的幸福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