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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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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话,钱晓晨打了一个激灵,突然之间觉得顾衍有说冷笑话的潜质。两人原本就称不上太熟,随意聊了几句之后便是沉默,顾衍习惯这种安静的时刻,钱晓晨是属于不说话就憋得慌的人,
“顾法医当时咋没想着待在美国,像你这种技术人才一个月工资估计不少吧!”
这倒不是钱晓晨瞎猜测,顾衍刚来警局时,不少女警员都芳心暗许,也有不少老警员看不惯他的样子。某次食堂吃饭,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有人将一整盘的菜汤泼到了他的胸口,幸好当时天气冷,汤是温热,不过衣服已经挂满汤汤水水,不能再穿下去。
当时整个食堂都安静了,顾衍没有理会对方的道歉和赔偿,将餐盒往桌上一搁,掏出手巾擦干溅在脸上的汤汁,不发一言,转身离开。
后来钱晓晨才从信息指挥部的大嘴巴那里听说,顾衍当时穿的那件外套抵得上普通双职工家庭一年不吃不喝的工资时,不禁咂舌。局里不少人在背后抱怨人家是美帝国荼毒的资本主义,到林北只是给履历镀层金,待不了多久就要步步高升。
话里的酸气不少,不过这也是事实,光是这位过往的履历便知道,他更适合在高校和幕后做研究,而不是在一线基层。
“没想过。”
一贯的简洁,没有过多的敷衍,也没有迂回的试探,直接了当好像就是他一贯的风格。
90年代出国还是件稀罕事,尤其是像顾衍这类的高级知识分子,靠着国家资助出国,然后费劲心思留在国外的也不在少数。他们似乎是天生的利己主义者,沈时度势,作出当时最有利的选择。
顾衍手上的动作不停,甚至连犹豫都没有,以钱晓晨这么多年的审问经验来看,是一点都没撒谎
“那怎么想着来林北市了?林北前些年发展还不错,工业城市,但这些年衰落了不少。”钱晓晨大大咧咧地说着:“这南方多好啊!沪市经济发达,气候也好,况且顾法医你不就是沪市本地人,直接本地就业,不比千里迢迢跑外地工作强。”
“我是苏市的,工作分配就过来了。”
“苏市也是个好地方,之前我出差抓嫌疑人还去过一次,那小楼房盖的,可比我们这地儿要气派很多。”
随即话锋一转:“林北待着还习惯吗?”
“挺好的。”
“顾法医,我发现你一个很有意思的点。”钱晓晨开口道:“虽然不爱说话,但是每次别人问你什么,都会回答。”
简单但是有问必答。
钱晓晨在无意之间发现了顾大法医这一特点后,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乐此不疲地玩你问我答的游戏。
“好了。”
顾衍示意他看下包扎好的伤口,转身开始收拾起来药品。
“包的还挺好看。”钱晓晨翻来覆去看了好几眼:“顾法医,这手艺比卫生所的红姐可是高出不少,当医生也不在话下。”
话音未落,就见门后探出个脑袋,朝着里面大声喊道:“老钱,准备开始审讯了。”
这头审讯室内,灯光昏黄,唯一刺眼耀目的高功率台灯正对着连建华的脸,可依旧抵挡不住满脸的困倦,哈欠打得泪水连天,习惯性地想要搓搓鼻子,双手却被困在手铐之中。
最后干脆烦躁地锤了一把桌子,整个人向后仰倒,从被抓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小时,就留他一个人在狭小的房间里关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实在是憋屈。
好不容易等到两个警员进来,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任凭他是抓狂还是怒骂,都无动于衷。
“特么的,抓我过来一句话不说。”连建华骂起人来又凶又急,扯得嘴角的疤痕像是蠕动的蛆虫,愈发狰狞可怖。
这道疤是在监狱坐牢时留下的,因为顶撞了所谓的老大,嘴角被人撕开一道巨大的豁口,恢复后留下了难看的疤。
“连建华是吧,知道我们抓你来是为了什么吗?”钱晓晨敲了敲桌子,示意对方安静,随即拿出张照片:“这个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
连建华的回答干脆利落,甚至连照片都没有看,钱晓晨顶顶腮帮子,心头的火气憋不住,刚想要摔凳子,上去给人揍一顿时,裴恺用指节轻轻扣了扣桌子,钱晓晨不动神色地坐了回去。
“照片都没看就说不认识。”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放在以前,钱晓晨早就一通手段招呼上去,奈何裴恺当队长后,一再规范审讯程序,这才稍微控制住钱晓晨的暴脾气。
他干刑警多年,出生入死,见过血,一身杀伐气,饶是连建华这种混迹江湖的人,心底都有些打突突。不过面上依旧是副无赖的模样,垂着眸子不发一言。
对付这种老油子,钱晓晨多的是办法让人开口:“最近文三的儿子在喝酒的时候被人揍了,没人发现,死外头了,你说现在我把你丢出去,第二天是不是也会出现在松江里头。”
话戛然而止,钱晓晨阴测测的话让连建华身后冒气一股冷汗,一双眼睛宛如探照灯,上下扫视一眼便清楚他心底最隐晦的秘密。
这年头警察办案手段可谓是层出不穷,对付这样没脸没皮的混混,自然要一些非常手段。
连建华正是清楚,才知道眼前这人说得出做得到,着急忙慌开口道:“我就给了他一拳,走的时候他还喘着气的,这怎么能怪到我身上。”
“是吗?”钱晓晨扯唇轻笑,悠悠地开口道:“就是不知道外面的人会不会相信这话了。”
双方的博弈从踏进门口便已经开始,连建华以为自己只要不开口,警察也奈何不了他,他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力,也低估了警察的手段。
不行,只要自己扛住,只要咬死不松口,他们就有办法救自己出去。
可是眼前的警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自己如果真的死扛,被交出去死的一定是自己,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而眼前的警察似乎是毫不在意,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却像是密集错杂的鼓点,情绪被高高抛起后,又轻飘飘地落下,像是踩在钢丝上一般,左右尽是无底深渊。
更可怕的是心底早早准备好的措辞被节奏所打断,他的脑袋已经变成一团浆糊,额角冒出细密的汗水,手指不受控制地开始蜷缩筋挛。
“我交代。”连建华深深叹了一口气,颓然道:“前阵子我们老大有批货被文三带走了,说要我去给他一个教训,我真的就只敲了他一闷棍,走的时候他还在骂人,谁知道第二天就有人说文三他儿子死了。”
“我绝对没有杀人,绝对没有。”
神经质一般念叨着,再一遍又一遍地没有杀人中,他的语气变得更佳坚定,似乎要自己说服自己。裴恺没有给他机会,敲了敲桌子打断他的自言自语,示意钱晓晨继续。
“连建华!”钱晓晨不耐烦地低喝道:“我们是问你有没有见过照片上的女人。”
刚才还神神叨叨的连建华迟钝地反应过来,警察似乎不是为了文三儿子的死来找他的,而是为了一个女人。他耷拉的肩膀终于挺直,看着钱晓晨举着的照片,颇有些惊疑不定。
吴田美?
“吴田美,臭娘们。”连建华的脾气一下子便上来,似乎找到了情绪的出口,几乎目眦欲裂地死死盯着泛黄照片上笑颜如花的女人。“当初就不该那么轻易放过他!”
他实在想不通明明自己躲得好好的,为什么警察会如此轻易便找到他,如今看来又是吴田美这个臭娘们出卖了他。
“28-29号晚上你在干什么。”
“在家,干嘛?”
“有没有人能证明?”
“没,大哥,我是在躲仇家,怎么可能还有人给我证明。”
“28号晚上吴田美失踪,29号被害,在她失踪前不久,有人看到你28号下午恐吓殴打吴田美,说吧!你是怎么把人带走杀害的。”
钱晓晨已经完全将连建华带进了自己的节奏之中,而对方依旧无所察觉,最后抛出了重磅炸弹。
“臭表”话还没有说完,声音一抖,不可置信地看着钱晓晨,原本还吊儿郎当的模样,一下子慌了神:“同志,吴田美死了?怎么可能会死呢?”
连建华像是不相信一般,开始喃喃自语,也是片刻他便意识到警察将他带过来的意图。
“你们怀疑是我杀了她?”
钱晓晨不置可否地递给连建华一个眼神,对面瞬间被抽去了精气神,颓然地倒在讯问椅上。
在对面两个警察似笑非笑的表情里,连建华似乎读懂了一些信息,他们打算将吴田美的死算在自己头上?
人在极度恐惧之下,大脑会陷入空白,此时的连建华连狡辩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是纠缠过吴田美,当初他打人跑路,吴田美二话不说就出卖了他,害他白白坐了今年牢,这回遇到也只是想要点钱花花,加上过去的事情,气不过才打了她一顿,至于杀人他是完全不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