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梧叶》江南屋檐

5、果茶

　　林南清象征性甩了两下衣袖，甩不掉，抓得死死的。再抬眸望向那人眼睛，装着是坚定。

　　什么嘛，我凭什么一定要跟你一起走。

　　“松开。”林南清这次甩得使劲了些，带的人踉跄。

　　看戏的都发愣，怀疑他是不是精神分裂了，明明上一秒还跟人笑得不停，现在这么冷漠。

　　宋惊梧肉眼可见的萎靡下去，手伸出却不敢触碰，慢慢垂下去，拉了一下书包。

　　“我知道了，对不起，打扰你了。”他又深吸一口气，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你别生气，我走就是了。”

　　林南清心猛地一骤停。宋惊梧明明没掉眼泪，可好像就是滴到地上了，发出的轻响还回荡在耳边。

　　擦肩而过的风吹起几缕发丝，他抓住宋惊梧的手腕：“等等，我又没说不行。”

　　这一番举动令发出者自己都捉摸不透，划定好的界限再一次被他打破。

　　他原本打算这辈子都不会再表现出他可悲的同情心。

　　像路边人人都可以踹一脚的，无用的，谁都可以作践的同情心。

　　林南清立刻松开了手，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闷着头直直往前走。

　　“噗——”张晨过挡着嘴，压低声音笑。宋惊梧察觉动静，顺着看去。

　　摄影师正拿手机对着往前直走不回头的人使劲拍背影，换角度，换大小，拍了好几张。他朝宋惊梧那走了点，用手肘怼了一下他。

　　“看到吗？我没有见过他这么好笑！”

　　宋惊梧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用手揉了下眼眶，一滴泪攀上他的指关节。

　　张晨过凑过来瞧他的眼睛：“不是？你真哭啦？自己一个人这么害怕？”

　　宋惊梧点了点头，展露一个恐慌的表情：“嗯。”校服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他塞进口袋，盲关。

　　“电话？怎么不接啊？”

　　“没事，骚扰电话估计。”

　　张晨过眯了眯眼。

　　这个宋惊梧，不简单。管你简单不简单，伤害林南清的话我肯定让你知道人间险恶。

　　他已经开始幻想自己拳拳暴打恶人，拯救受害者的故事了，欣慰地笑了笑。

　　“林南清走远了啊。”宋惊梧往远处眺望。

　　张晨过缓了过神，摆摆手：“没事没事，他最多走到校门门口，见咱没跟上会打电话的。”

　　听众收回刚刚的表情，眼睛也恢复常态，如那天买刨冰给人的感觉一样，见一眼如隔了一整个太平洋。下颌咬得紧了些，牙齿都用尽全力排斥彼此。

　　反正我最后都会取代你。

　　想到这，也不生闷气了，看着张晨过接来自校门口的电话，带着自己一起走。

　　以及忽视打算跟他打招呼的人。

　　“宋——”那人看着宋惊梧给他比了个禁言的手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他摸不着头脑，手机屏上还显示着聊天框九个拒绝的通话邀请。

　　“搞不懂，怎么上个好班，就翻脸不认人了。”

　　关上手机，下了几台台阶，眸光跟着宋惊梧落在几乎成点的人身上。他笑笑，摇头，选择自己走。

　　太阳正当头，林南清用手挡着阳光，臭脸看跑过来的两个人。

　　“南清！”张晨过先一步到来，在他周围乱转，“咋还恼了？更年期提前了？”

　　林南清只匆匆瞥了眼一动也不动的木偶，抬起腿踢了一下张晨过。

　　“别转了，转的我头疼。对了，你们今天下午去哪玩？带我一个。”

　　张晨过整个人傻那个人，眼睛瞪得贼大，手抖抖指林南清：“你是哪来的野鬼附身我们南清？”

　　小鬼附身的歪了歪头：“什么？”

　　“南清从来都不会跟我们一起出去玩。”

　　“……”

　　林南清又给了他一脚，轻轻打在他身上，软绵无力。

　　旁听者也跟着傻了，攥着书包带的手紧了几分。

　　什么叫从来都不会跟我们一起出去玩，所以他平常怎么过的。

　　“城北开了家桌游，就金街那，我们约了得有四五个人吧。”张晨过也不扯那么多，直接挑明，“咱班的，你都不认识。”

　　“别质疑我，你报名字，我肯定认识。”

　　“哈？刘景澄你认识不。”

　　林南清再次沉默。

　　他真的不认识，或者说，班里近乎全部他都不认识，可他的名字都在整个学校传遍过了。

　　宋惊梧插了嘴：“我也想去。”

　　“行，加你一个。那就下午两点，南清到时候我去接你。”张晨过立刻从兜里掏出钥匙，指尖穿过钥匙圈，转了转。

　　林南清了然，看了眼宋惊梧，往校外走。

　　那棵银杏树落下的叶子铺在地面上，路过人一踩一走，脚底下就生出拖尾，延伸在前进路线上。

　　林南清小区离这并不算太远，走路十几分钟就能到，张晨过家也仅仅隔了一个十字路口。

　　途径小吃街，人比刚刚的街景对了些，同样的校服在这片区域冒出。

　　三人在一家奶茶店门口停了道。

　　“诶，南清，你等会哈。我买一杯喝去，渴死了。”打完招呼，张晨过立刻跑进，在吧台点单。

　　宋惊梧目光盯着他，半天一句话都不说。

　　林南清被盯烦了:“干嘛？”

　　“你为什么不喝？”

　　他没说话，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

　　宋惊梧掏出手机，打开扫码界面：“我请你喝一杯吧，你喝什么？”

　　自作主张，我又没说我喝。

　　林南清撇了撇嘴，摆手拒绝。拒绝消息传达到位，执行者走进奶茶店，也选了起来。

　　没多久，林南清就看见两个人拎着三杯果茶出来。

　　“我不说我不喝吗？”林南清指了宋惊梧手里的两杯，微微蹙眉。

　　张晨过倒是在俩人身上来回看：“啊？给南清买的吗？你刚刚不是说给你家小妹买的吗？”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宋惊梧丝毫不慌，接了下去：“嗯，刚刚她给我发消息说不想喝了。”

　　他脸上流露出几丝期许，把那杯多的递给了林南清。

　　“要不你喝了吧，不然浪费了，我一个人喝不了这么多。”

　　这算不算强买强卖？

　　看着这杯果茶，林南清萌生了伸出手的想法，抬了起来还没离开身体的范围就收了回去。

　　“抱歉，我不想喝。”

　　宋惊梧一直在试图跟他的眼睛对视，试图看清他眼底潜藏的情绪。

　　眼睛是想法呈现的窗口，但我似乎不能跟你同频。

　　有点失望，有点嫉妒。张晨过他一定能看出来吧。

　　张晨过替他接过果茶，吸管插进去，塑料袋扒下，装作无可奈何。

　　“哎呀呀，已经开了，可我也喝不了两杯，这怎么办啊。”

　　林南清感觉这是强制，接过来喝了一口，很好喝，他拿远看这杯的模样。

　　“好喝，这个叫什么？”

　　“没看清，应该是水蜜桃系列的。”

　　他再喝了两口，咂咂嘴。

　　周围有同校的认出了林南清，拍了几张照片，跟朋友分享。吆喝声比他的说话声都大，离得近的张晨过听他讲话都得思考三十秒，宋惊梧却能第一时间给出回应。

　　此刻，宋惊梧无端生出了骄傲感。这感觉还未存在一刹那便被摁下去。

　　林南清的神情看着也不大好。身为气氛组大队长张晨过直接揽过两人脖子，往家的方向走。

　　“你们要在这站多久？一会给这家店涨人气了咱不拿代言费的。”没走几步就松开手，往前跑了几步，转身看他们，“快走啊南清，一会刨冰收摊了。”

　　林南清眼睛亮了一瞬，加快脚步，跟上去。

　　天大地大，我得吃刨冰。

　　张晨过有时也搞不懂他，比如为什么喜欢吃刨冰，再比如看到别人示好为什么想的是拒绝，感觉别人接近下意识是后退。

　　以他对林南清的了解，他肯定是经历了什么印象深刻的事，不然也不会变成这样。

　　“宋惊梧你也快点啊。”林南清往后转头看慢吞吞的人。

　　受到指令，宋惊梧的脚步也加快几分，甚至小跑起来，绕了圈子走到他的旁边。

　　旁边俩都往自己这边挤，林南清觉得自己可以找个卖肉夹馍的地方应聘当肉夹馍了。

　　快挤死了！

　　他故意顿了几步，眼睁睁瞧着那俩肩膀相撞，互相道歉，莫名心情好了点。

　　“抱歉抱歉——南清，你怎么突然不走了。”

　　林南清语调得意起来，像是验证了什么真理一样：“看一下没有肉两个馍能不能怼一块。”他从旁边兜了个圈子，走到前面。

　　“保险起见，还是我走前面好。”

　　张晨过呵了一声，居后位组手机不约而同响起消息提醒音。宋惊梧先是拿出，看眼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来自［二中学生研讨委员会］。

　　［于熙］:@杏仁@sun，林南清是不是跟你们在一起？

　　［于熙］:我去，咱学校表白墙快要刷爆了！你们带着他小心点。

　　［于熙］:【图片】。

　　那张图片上是三人组在奶茶店门口的情形，张晨过递水，宋惊梧站在原地“小心翼翼”打量对面的人，以及脸色不好的林南清。

　　［辛城二中表白墙］:匿名，二中一个学生，以前都听说他不好的消息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开眼了【点赞】【点赞】。

　　下面的评论更是惨不忍睹，各种瓜都爆了出来。

　　“你们在看什么？怎么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