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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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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人渐渐多了起来,粗壮树干上交缠的灯串闪烁着光芒,大爷大妈似乎只有在夜暗凉爽之际才会出门,他们穿戴整齐,带着自己的孙子亦或孙女,提着黑色大音响奔赴战场。
在红砖铺成的树荫小道中,一高一低的身影并肩走着,他们相隔一拳距离,就这么静静走着。
晚风渐起,女生及腰的发丝随之扬起。
段望低垂眼眸,极尽温柔的替余柚音将头发别到耳后。
做完这些,他轻轻一笑,似有感慨般说道:“我们这么走着,好像回到了高二那年。”
“是啊。”余柚音答。
回忆总是会让人带入到当时的情绪中,余柚音眼中盛满星光,暖黄色路灯下,整个人散发着光晕。
段望眼中闪过惊艳,片刻的怔愣后,他也随之笑着,眼中尽是道不清的情愫,看对方的眼神像是看失而复得的宝贝。
余柚音看懂他的眼神,心脏忽地一疼。
余柚音突然叫他。
“段望。”
“嗯?”那人立即回应:“我在呢。”
“还记得我说过的坦白吗?”余柚音颇为认真的问。
段望对着她一点头:“记得啊。”
说完,他像是有些不服气般补充说:“我又没有健忘证。”
真像个孩子。
余柚音掩唇笑笑,用哄小孩的语气道:“好好好,我家段望最厉害,记性也特别好。”
段望一听,十分坦然的接受了,他看向余柚音,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所以,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余柚音一愣,然后对着段望重重地点头:“想好了,我总归欠你一个解释,虽然这个解释来的有点晚,但我不想再逃避下去。”
她替段望处理好一切,甚至走之前独独见了段望的父亲,只希望他们的关系不要再恶化下去。
她的付出,没索取任何回报,但她的一走了之,也带走了段望的三魂七魄。
段望看着余柚音的眼睛,疼惜地摸了摸她的头。
“傻瓜。”
傻吗?是的吧。
余柚音鼻子一酸,眼睛红得像个兔子。
“嗯。”她用带着浓重鼻音的音节回答道。
段望看着她,无尽的疼惜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他将对方揽入怀中,用手一下没一下地拍抚着后背。
“余老师,这是你第二次当着我的面掉眼泪。”
“是吗?”余柚音吸了吸鼻子,这时候还不忘吹彩虹屁:“你记性真好。”
“谢谢余老师的夸奖。”段望无奈地笑了笑。
秋日夜晚渐渐涌来凉意,忘加外套的人搓了搓手臂,穿得颇为臃肿的人又将外套拉链敞开。
真是个奇怪的季节。
余柚音来之前还不觉得如此,后来她发现还真的是这样,她紧盯秋日的气温变化,想着段望身在此时此刻的所知所感。
一切的一切,段望会如何如何……
“段望……”余柚音抬起头,瞳孔反射头顶的光,又亮又美。
以前她总觉得,那些事不用说,说了也是自己承受,何必徒增别人的烦恼,可以的,自己能处理好,别去做那个烦恼。
可是……这个生活准则,束缚她太久太久,似乎早该摒弃。
像是下定决心,余柚音准备将一切和盘托出。
“我……”
“嘘——”段望将食指抵在她的嘴唇上:“我都知道。”
“你知道?”她不懂了,似是一点也没相信:“还都知道?”
他淡然地点了点头。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段望拉着余柚音的手,不由分说的将人拉走。
感知到一旁怀疑的眼神,段望回过头看了对方一眼。
“我就是知道。”他笃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你知道什么?”随后,余柚音像是回答自己般说:“不可能的,你肯定在逗我。”
段望看着余柚音,嘴角含着莫名的笑,他道:“怎么不可能,嗯?”
余柚音别过头去,十分罕见的耍起了小性子。
她酝酿了这么久,下定决心要将所有的事和盘托出,段望竟敢在这时候逗她。
简直太可恶了。
段望像是丝毫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自顾自地说:
“余英华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亲生父亲叫孟颂,但那也只是生物学的父亲,他对你的感情,怕是一把玩具尺都能度量,不过也不需要,有我在,音音你依靠我就好。”
段望竟然都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余柚音定定地看着段望,惊讶得说不出话。
像是知道余柚音未问出的问题般,段望解释说:“前段时间一个老太婆给我打了个电话,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想让我劝你回去。”
“怎么会……”余柚音喃喃道。
想起那通电话,段望愤愤地说:“鬼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我当时就把电话挂了,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尖酸刻薄的老太太,指不定存着什么坏水呢。”
那个心高气傲的女人要是知道自己被说老太太,估计会被气住医院吧。
想到那个画面,余柚音“噗呲”一声笑出来,方才的惆怅瞬间消逝,她看像段望,眼神中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好像对段望知之甚少,她只知道段望一直在绷着根弦,从前的段望也有,只是这根弦,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亦或是人,越来越紧。
因为我吗?余柚音低下头,她沉默地向前走,似乎忘记身后还有个人。
段望有些摸不着头脑,担心余柚音的安全,他亦步亦趋的跟着对方身后,对方没说话,他也沉默的跟着走。
“比赛不是你朋友举行的吧。”
走的同时,段望低头看着脚下的落叶,直到前方的人出声问询,他才将思绪慢慢回拢。
段望没听清,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见他这样,余柚音叹了口气,又重复问了句:“你为什么要举行这场比赛?”
不是“比赛是不是你举办的”,而是“你为什么要举行这场比赛”。
像是已经笃定比赛是段望一手操作。
“我没打算瞒你。”段望紧盯余柚音表情,生怕一个不小心说错话。
他咽了咽口水,完全没了方才的云淡风轻:“没告诉你是因为当时你的情绪不对劲,我不想让这些事给你徒增烦恼,再说了,我有信心,我爸……”
说到这里,段望戛然而止,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余柚音眉毛一皱,立即追问道:“上次回去,你爸爸跟你说了什么对不对,亦或是逼迫了你什么,还是……”
她不敢往下想,毕竟以她对段望爸爸的印象,可真是算不得什么好。
在那样一个窒息的家庭中长大,段望能安然活到现在,只能说他抗压能力远超常人。
余柚音迫切的想知道答案,她看着段望,用焦急的语气喊道:“段望!你说话啊,他跟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又骂你了?那件事我不是解释清清楚楚了吗?杜若的死跟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奇怪,明明这风掺杂着凉意,他的心口却是暖洋洋的。
沉默良久之后,段望终于舍得张口,他道:“我爸他都知道了,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向我道歉,不过我并没接受,毕竟都这么多年了,一句轻飘飘的道歉简直太可笑。”
说到后面,他的嗓音莫名染上哀伤:“他们一直不喜欢我,当我有一点不如去世的哥哥时,他们总会露出那样的眼神,那件事的发生,只是让他们有明目张胆的的理由厌恶我。”
“他们只是没有选择,不然怎么会容忍我的降生。”段望平淡地讲述着残忍的事实。
余柚音眼中满是担忧,她颤抖着声音道:“段望你别这样说。”
段望背光站着,没有回答。
余柚音的心脏像是被无数细密的针扎,痛得让她窒息,她一把抱住段望,以一种强势不容拒绝的语气说。
“不许你这么想,你还有我,给我把那些事情都忘掉,不许你为那些事伤心。”
段望微微弯腰,顺从地被余柚音抱着,在对方耳畔,他低声道:“余老师,你好凶哦。”
对方温热气息萦绕,余柚音脸色从脸颊红到颈部,她心跳加快,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哪有……你这叫诽谤……小心我,哎呀,你干嘛老是叫我余老师!”
说完,余柚音使出全身力气,抬手就挥了出去。
段望接住对方的一记手刃,嘴角情难自抑的翘起:“哎哎哎,余老师你怎么还动手呢,动手打学生是不对的知不知道。”
右手被握住,余柚音试了两下没抽出来,便很坦然的承认了男女体力上的差距。
她又以同样的方式挥出了左手,这一次,因为有怒气的加成,力道是之前的一倍。
段望看着余柚音,嘴角带着宠溺的笑,像是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还真是,下不去手。
忽地,余柚音停下动作,即将挥出的左手挽在段望手臂上。
面对段望的笑意愈深,她清了清嗓子,强装镇静道:“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如果再让我听见你这么说,我就……我就……”
“就什么?”段望显得十分好奇。
余柚音瞥了他一眼,气鼓鼓道:“就好好检讨自己。”
段望肉眼可见的愣了一瞬。
会认为自己的错吗?真是傻的可爱。
“想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吗?”段望突然出声问。
“想。”余柚音点点头,然后,她补充说:“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想知道,在你允许的前提下,我想多了解你。”
明明是简单的话语,可段望却感受到了浓重的爱意,在他的允许下,才选择主动了解,那么在那之前,一切的外界对他的言语,都不被余柚音认可。
她一直如此秉持,所以才会在知道杜若的事情后,还选择相信他。
这一刻,一切都不重要了,对比那些伤害,此刻愈发珍贵。
“音音,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礼物。”段望突然说了句。
余柚音笑了,眼底映出段望的笑。
“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