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祖宗》锐枝上上

3、您长得非常带感呢。

　　隋无寒这个人，在檀迦境的人生里，曾经有着极其非凡的位置。

　　可以说，檀迦境的整个少女时代都和他有关。

　　她少女时期的所有心动，热烈，喜悦，踏实，安稳，都来源于这个人。

　　遇到他之前，檀迦境是没有少女时代的。

　　小时候的檀迦境，就像个极没有安全感的幼兽，总是不停地哭，不停地哭，特别令家里人讨厌。

　　她再长大些，学会收敛，成了爱偷哭的爱哭鬼。但依旧令家里人讨厌，因为她永远都是那副窝囊至极的扫兴样子。

　　10岁算命改名，檀迦境意外因画成名，父母带着小小的她，参加各类商业画展，拍摄各种商业广告，为家里赚了一笔又一笔钱。

　　扫兴到差点被丢掉的爱哭鬼，凭借绘画商业价值，得以继续存在于家中。

　　后来十几年时光里，她除了学习，只有枯燥的、麻木的、永无休止的商业绘画。

　　然后，遇到了好看，张扬，恣意，自信的隋无寒。

　　他无所畏惧地坚持他所热爱的事，即使请假翘课，也会义无反顾奔向他所热爱的赛车比赛。

　　太鲜活了。

　　人怎么可以活得这么鲜活。

　　檀迦境欣赏他，羡慕他。

　　同时，她毫不意外地喜欢上了他，在他们认识更早以前。

　　他们相熟后，隋无寒对她很好。

　　就像她7岁以前，妈妈对她特别好；她7岁以后，妈妈对她妹妹特别好。

　　从来张扬个性的少年，对待她却意外的温柔和耐心。

　　那个时候的檀迦境，面对所有人总是敏感的，怯懦的，不安的。

　　却唯独在隋无寒这里，偶尔会表现出一点小情绪，甚至敢流露出几分嚣张。

　　可能是她偶尔嚣张过头了，也或许感情本就易变，以至于他们的恋情，只维持了短短30天。

　　真短暂啊，檀迦境不太甘心地想。

　　但不可否认，她曾经在隋无寒那里，确确实实感受过强烈的偏爱。

　　除了匆匆爱过她的妈妈，在檀迦境24岁的人生里，隋无寒，曾经是对她最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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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家伙终究还是做了绝育，午休时间，檀迦境在手机监控里喊他，他恹恹地趴地上不理人。

　　檀迦境没继续逗他，闭眼睛躺床椅上。

　　她昨晚梦了一宿出浴隋无寒，他在梦里变着法勾引她，彻夜气血翻涌。

　　早上醒来的时候精气神特别差，她得赶紧午睡补充精力。

　　周四，下午四点，新启银行。

　　后台柜员清姐：“小檀，行长有个公司客户要开户，你做这笔对公吧，记得快点出来啊，做完这笔我们就下班。”

　　檀迦境：“好的。”

　　坐在她右边的叶慧，忽然往她这边探头，两眼放光，兴奋道：

　　“卧槽，女人你看到没，有帅哥在行长办公室！穿得还是赛车服！好飒啊。”

　　叶慧连连惊叹，檀迦境抬头望过去，透过玻璃清晰可见，行长办公室里有两个男人。

　　一长一短，高长的瘦，矮短的胖。

　　短的男人坐在红木椅上，像福娃娃一样精悍可爱，自然是她们和蔼可亲的行长大人。

　　另一位，则是叶慧所说的帅哥客户。

　　他背对着她们的方向，仰躺在沙发上。

　　檀迦境看不到他的样貌，先被他那一双长得过分的腿给吸引住了。他一只腿曲膝抵在茶几外沿，另一只则搭在膝盖上，双腿随意交叠。光看这双长腿，他的身高至少得185往上。

　　男人身着黑底红白纹赛车服，修长的双手拿着手机玩游戏，整个人气质慵懒又随性。

　　她一边点头称赞，一边低头打开抽屉：

　　“确实很飒，美得非常恣意。”

　　“就是不知道长得帅不帅，不过，只要不是歪瓜裂枣的山顶洞人，凭这身高这穿搭，怎么也是个帅哥了。”

　　“身材型帅哥，本身也是一种遗憾别致的美丽。”

　　檀迦境拿出眼药水滴入眼睛，认真答。

　　因为司汤达综合症，她经常控制不住地流泪。这是一种对于美的感受非常极致，感受到美的事物，会激动地心跳加快，流泪，甚至晕眩惊厥的疾病。每天下班见到落日就流泪，长期流泪令她出现干眼症前兆，时常需要眼药水。

　　“哎，他转过来了，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长得好牛逼，迦境，你快来看啊！好他妈帅！”

　　檀迦境正闭眼感受清凉眼药水，她们摸鱼本就心虚，偏偏叶慧的声音不小反大，音调越来越尖。

　　檀迦境轻叹气，笑道：

　　“好，等我睁开眼，再和你一起看。”

　　待睁开眼，帅哥已经转过头。

　　“真的很帅，迦境，你是没看到，你要是看到绝对会飙泪。”叶慧惋惜中带着激动。

　　“那还是不看比较好，太好看的男人会影响到我的眼药水药效。”

　　檀迦境放好眼药水，没再看向行长办公室，而是放空双目投向无人的大厅，自然垂下肩膀稍作休息。

　　今天她们各自叫了100个客户的号，连喝水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端坐一天的身体也精疲力尽。

　　等做完这笔业务，回家，遛狗，还得备考基金从业证。

　　虽然提了离职，但她未必不会继续从事银行业。何况已备考两个月，考试在即，她打算一次性拿下基金证书。

　　帅哥，她实在腾不出多余的心思精力欣赏。

　　没过多久，行长亲自带着客户来到窗口。

　　檀迦境按照规范行举手礼，礼貌问询：

　　“您好，先生，请问办理什么业务？”

　　抬起头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檀迦境瞳孔微颤，怎么会是隋无寒？

　　他不是，无业游民吗？

　　没有寒暄，檀迦境若无其事地继续走业务流程：

　　“先生，您好，请坐，请把营业执照和身份证这些资料放进来。”

　　眼睛开始逐渐湿润，心脏砰砰跳，司汤达综合征又发作。

　　幸好昨晚遇见过一次，对他那张脸有轻微程度的防晕免疫。如果直接在单位被帅晕，会严重影响到她的工资绩效。

　　叶慧花痴似的目光赤裸裸地定格在檀迦境窗口这边。

　　隋无寒把资料放进下槽里，眼神微眯，凉凉道：

　　“檀迦境，你家发情狗绝育了吧。”

　　檀迦境面色平和，温声回应：“没发情，绝育了。”

　　行长惊讶问：“隋老板，原来你和小檀认识啊？”

　　隋无寒顶着一张冷脸，往后面沙发椅上随意一靠：

　　“嗯，”他嘴角一勾，眉眼透冷，“初恋。”

　　檀迦境手稍一顿，继续面不改色地敲键盘做业务。

　　众人：“……！”

　　V8客户和小柜员有过前缘，银行内顿时响起窸窸窣窣的聊天声，行长用力咳了一声，八卦声音戛然而止。

　　几个营销经理聚在银行大厅里低声嘀咕，檀迦境身后的后台清姐大气不敢喘，隔壁桌窗口的叶慧，眼神迸发出蠢蠢欲动的精光。

　　行长再次清咳了一声，冷静道：“隋老板，需要我换人帮您办业务吗？”

　　隋无寒随意背靠在沙发椅上，看向淡定盯电脑敲键盘的檀迦境，寒声道：

　　“不用。”

　　行长主动挑起其他话题，避免客户在办业务期间过于无聊，顺便联络客户感情。

　　“隋老板，听您母亲说您留学时创立自己的游戏公司，市场成绩不俗，怎么会想到开设一家游戏公司？”

　　“喜欢，初衷。”

　　“那您怎么会想回国开一家赛车馆，行业跨度如此之大？”

　　“喜欢，擅长。”

　　“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比我们当年厉害多了，个个敢作敢闯。”

　　“的确。”隋无寒的回应短而傲拽。

　　半小时过去，业务办理进入尾声。

　　等待上级系统返回远程任务间隙，檀迦境等得无聊，眼前美男注目，她忍不住用余光跟着叶慧一起打量隋无寒。

　　一套黑色红纹的精致赛车服，衬得他整个人挺拔颀长，飒气逼人。又因为仰靠沙发的坐姿，冷酷疏离中，透着股慵懒的野劲儿。

　　再看那长脸，昨晚在走廊她未能认真看，果然像叶慧所说的那样，长得真牛逼，相比高中时期更加张扬耀眼。

　　“好看吗？檀迦境。”隋无寒冷眼，挑眉问。

　　檀迦境从不吝啬赞美，温和道：

　　“好看，隋先生，您长得非常带感呢。”

　　隋无寒冷哼一声，垂下眼皮，对她的夸赞习以为常。

　　行长笑：“隋老板，我们单位今天晚上有聚餐，在晨湖海鲜码头，您要不赏个脸一起来？”

　　隋无寒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檀迦境，淡道：“不了，谢谢。”

　　檀迦境把资料从下槽口送出去，温柔提醒客户签名。

　　在隋无寒签名间隙，檀迦境看向桌上的营业执照。

　　“极速飞车赛车俱乐部”。

　　赛车，俱乐部。法人，隋无寒。

　　隋无寒总能将所他热爱的，坚持到底，直至落到实地。

　　心口莫名发涨，檀迦境明白，那是羡慕的感觉。

　　“檀迦境，资料。”

　　隋无寒将资料放进下槽，双眼注视她，修长的手指轻叩瓷砖桌面，提醒签名盖章完成。

　　“好的，谢谢隋先生。”

　　隋无寒低低“嗯”了一声，注视她好一会儿，拿起手机拨通电话，转身要走。

　　檀迦境：“隋先生，请不要随便离开柜台，您的业务还未办理结束，这里有您的贵重物品。”

　　隋无寒回头看了她一眼，低声说“好”，转身坐回窗口。

　　不知道他是在回应她，还是回应电话那头的人。

　　“知道了。”他很快挂断了电话。

　　忽然，他上半身离开沙发，手指轻叩窗口，下巴微抬盯着檀迦境，道：

　　“付女士邀约，你今晚有空吗？来我家一起吃个晚饭。”

　　檀迦境打字的手顿住，秀樱姐的邀约她一般都会去，但现在隋无寒回来了。

　　隋无寒，偏偏是秀樱姐的儿子。

　　快乐与否，是檀迦境判断是否做一件事的最重要标准。

　　秀樱姐热情幽默人又美，和她呆在一起快乐，她喜欢亲近她。

　　隋无寒是关系决裂的前任，和他呆在一起自然不快乐，她不愿与之靠近。

　　甚至到如今，她仍在努力遗忘这个人。

　　既然重逢无法避免，但至少不能主动让对方参与到自己的生活之中。

　　她清了清嗓子，面带歉意，当面拒绝：

　　“没有时间，我今晚有约。”

　　行长笑：“是啊，我们单位聚餐，小檀作为优秀员工，每次都来，风雨无阻。隋总，您不如带上付女士一起，人多热闹啊。”

　　“不了，” 隋无寒面向行长，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冷淡道：“付女士不爱热闹。”

　　送走隋大少，终于落闸下班。

　　檀迦境坐上电动车，临走前，叶慧抓着她八卦：

　　“小檀你先别走嘛，偷偷地和我说一说你和隋大帅哥的八卦嘛。”门口另外几个同事一个个把拿出来的车钥匙塞回包里，凑到她身边兴冲冲地准备吃瓜。

　　檀迦境想了想，2016年10月22日，校运会上二人第一次见面。

　　2017年9月1日，二人成为同班同桌，相识相熟。

　　2019年6月15日，隋无寒主动向她告白，两个人正式在一起。

　　2019年7月15日，檀迦境发短信向他告别，两个人和平分手。

　　2019年9月11日，二人恶语相向，关系彻底决裂，再无联系。

　　她缓缓道：“高中同学，彼此初恋，谈了30天，异国分手，没了。”

　　“牛逼，你这概括能力真是牛逼。”叶慧竖起大拇指，

　　“嗯，我概括能力一直还不错。”她淡淡说。

　　其他同事们跟着一哄而散。

　　下了班，其他同事直奔餐厅。檀迦境先回了趟家，进主卧看了一眼，出来锁上门，到厨房为小家伙准备了晚餐。

　　脱下一身贴身藏蓝色行服，换上淡黄色休闲服，匆匆忙忙出了门。

　　出了地铁，她取下口罩，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地铁口道路宽阔干净，树木绿意盎然，远处斜阳西垂霞光满天，放学初中生三两成群，青涩又美好。

　　檀迦境眼睛再次湿润。

　　自确诊司汤达综合症以来，她曾为许多个美丽自然瞬间流过泪，落日，晨曦，山海，或是路边一颗不知名的野花野草。

　　美丽不可辜负，司汤达综合症虽然总令她流泪心慌，但她认为，这是一种不可多得的恩赐，心里偷偷将它爱称为“阿汤”。

　　阿汤发作不限于自然美景，也会对人类发作，但仅2次。

　　两个月前，顶级神颜女明星林欢来她们银行做业务。

　　绝对美貌带来的冲击过于巨大，阿汤突然发作，一边红着眼疯狂飙泪，一边行云流水地边办业务。

　　林欢以为檀迦境是她的真爱粉，临走给了个亲笔签名。

　　再往前一次，是在十七岁。

　　校园运动场上，隋无寒穿着宽松干净的白衬衫，回头对她说声“借过”，她心脏突突直跳，倒地晕厥给人让了路。

　　自此“天才画家”改名，同学给她取了个“天才花痴”绰号。

　　那是她的司汤达综合征，第一次对人类发作。

　　檀迦境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睁眼看向匆匆人群顶上的绚烂夕阳，眼泪似滚珠似的从脸颊淌至地面。

　　她低下头，打开手机，低点亮屏幕，正好晚上七点。

　　按照群里聊天记录，往指定包厢走去。

　　刚打开包厢大门，手机弹出聊天框，叶慧看上去特别激动，连发三条消息：

　　【他来了诶！！这次换了西装！！】

　　【我靠，近距离观看，帅到爆炸！！！】

　　【姐妹，他单身吗，单身的话，请务必介绍给我！！！】

　　对着满屏感叹号，檀迦境不明所以，疑惑抬头，往包厢里看去。

　　这一看，首先对上的，是那双眼神冷得要死、却深如墨海的眼眸。

　　眼眶不受控制地发酸湿润。

　　隋无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