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黄昏》临夏雨

2、第 2 章

　　汽车慢慢停下，窗外是墨绿的树叶，透出一缕缕阳光。

　　"请下车的乘客带好个人行李，开门请当心……"

　　姜衍一只手提着行李箱，一只手拎着背包，手心还得抓着自己的杯子和手机，磕磕绊绊的下了车，行李箱还没放稳，杯子已经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出去。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杯子在这段下坡路越滚越远，来不及了，姜衍推着行李箱追了上去，眼看着杯子已经快滚到红绿灯了，快要奔向马路中央，撞到一双运动鞋，然后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把它捡了起来，姜衍一口气提起来又松下去。

　　周瞿本来在等红绿灯，脚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一个黑色的保温杯，捡起来四周望了望，刚好看到一个男生拖着行李箱狼狈的跑过来。

　　该死的下坡，姜衍气的不行，这哪是他拖行李箱，简直就是行李箱在掌控他的人生。

　　干脆把行李箱撩在路边再追，真是一身轻松啊。

　　周瞿猜这杯子应该就是这人的，看表情滚了挺远，追的挺痛苦的，等人跑到了面前，就把杯子往前递了递。

　　"你的？

　　"我的我的，谢谢你。"

　　姜衍喘着粗气，拿过杯子，放进包里。

　　"没事。

　　说完刚好绿灯，周瞿跨上斑马线走了。

　　姜衍目送恩人离去的背影，背好背包，拖着行李回到队伍，顾齐看到人回来了，凑过来问"干嘛呢，一声不吭就跑了，我还没下车你就冲出去了。"

　　姜衍往行李箱上一坐，"别说了，一下车我杯子就滚出去了，我跑到路口才捡回来，行李箱重的恨不得把我也带着滚下去。

　　这边顾齐还在幸灾乐祸的笑得龇牙咧嘴，姜衍踢了他小腿一脚，另一边，学校派来接人的大巴也到了，众人跟着上了车。

　　姜衍坐到最后一排靠窗，抬手把空调风口调了一下方向，过了一个红绿灯，姜衍看到了刚才帮他捡杯子的那个人。

　　黑色短袖，水洗牛仔裤，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大巴车继续往前行驶，渐渐把周瞿甩在身后，姜衍也收回目光。

　　到了学校，又见了学校的各级领导，再分配宿舍，吃完晚饭，等姜衍收拾好宿舍，已经快八点了，还要准备第二天的讲义。

　　七月末的夜晚下着雨稍微凉爽了一点。姜衍刚备完第二天的课，一边回复手机里的消息，一边关掉台灯，起身准备去调大风扇，刚站起来，屋子里却突然一片黑。

　　手机里的光线在突然的一片黑暗中异常刺眼，姜衍只能又坐了下去，重新打开台灯，又打开了手机手电，在房间里到处照了照，风扇还在转，看来那就是灯泡的问题了，幸亏自己来的时候想到了住的是学校宿舍这一点，带的是充电式的台灯。

　　反正自己课也备完了，明天再去买个新灯泡也行。

　　有人敲门，姜衍拿着手机，转身去开门。

　　拉开门，是教务处王主任，穿着紫色的POLO衫，头发灰白，但三七分梳得很整齐。

　　"小姜老师，实在是打扰了啊，张老师中午让我把这份讲义带给你，让你看看，然后写一篇第二课时的讲义，明天要用的，我这下午给忙忘了，我这会刚好下班，就顺路给你带过来了。”王炳一边说话，一边把伞靠在门边，从胳膊下夹的藏蓝色公文包里把文件袋拿出来。

　　"您先进来吧，进来坐着说。"姜衍侧过身让出进门的路。"不不不，我就送个东西，这就走了，老婆在家等着呢。"

　　王炳嘿嘿笑着，拉上公文包的拉链。姜衍抬手接过讲义，"多谢王主任了。"

　　王炳把公文包夹回胳膊下面，忙摆手"客气了，客气了。"

　　姜衍笑了笑，"多谢王主任照顾，那您慢走，下雨天小心脚下。

　　王炳甩了甩伞，"好好好，你也早点休息。怎么不开房间里的大灯，小台灯伤眼。”

　　姜衍回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灯泡，叹口气，"灯泡坏了，反正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我想着明天再出去买灯泡。

　　王炳一听，忙把电话掏出来，"你等我给学校的维修师傅打个电话，我让他来给你换个灯泡。

　　"真的不用，现在也不早了，还下着雨，我有个小台灯就够了，就不麻烦了。"姜衍听着外面哗啦哗啦的雨声连忙阻拦。

　　"没事的，姜老师，学校的维修处时刻都有人值班，就在这栋楼对面，我也是顺手的事。"王炳一边说一边转身往楼梯口走"姜老师你快进去吧，我马上就打电话，最多十分钟。不用送啦，热得很，别跑了，你就回去等着就行。

　　姜衍站在门口，连声答应着，看着主任消失在楼梯转角，才转身进了门。

　　既然能解决了，他就不用担心了，刚好还能加个班看看张老师准备的讲义。

　　雨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空气中都是潮湿的水汽。

　　周瞿进门就把伞扔给顾齐，"阿姨让我送的伞。"顾齐摘下眼镜放进眼镜盒，低着头说"我知道了，哥哥，都是我自作多情了。"说完还瘪了瘪嘴，抽了抽鼻子。

　　周瞿看都不想看，直接往外走，"你恶不恶心，工作完成了就走。”

　　“走呗。"

　　顾齐两部跨出去揽住周瞿肩膀又被甩开，被周瞿顶了一下膝盖窝，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

　　出了行知楼，刚好看到王主任，俩人当年的班主任都是他。

　　带了周瞿三年，周瞿毕业后，顾齐进高中，还是王炳接手，王炳刚打完电话，看到他们俩，招招手，"顾齐，正好你帮个忙，小姜老师宿舍里的灯泡坏了，这维修部的电话半天也没人接，你刚好也认识，我这会有急事，你帮忙跑个腿，去维修部看看怎么回事，人家虽然是新来的实习老师，还是要给学校树立一个好印象才行。”

　　“收到，您去忙吧，保证完成任务。"顾齐笑嘻嘻的，王炳看着实在不放心，"周瞿，你跟着去，这小子最爱掉链子。

　　周瞿憋着笑说好，看着王主任打着伞走了，他们也准备往维修部走，走了没两步，顾齐突然刹车，"哎呀，哥，我突然想起来，有个文件要在九点之前发给教务处的。"看看手机"现在都八点五十了。

　　周瞿叹了口气，"所以说你最爱掉链子了。"

　　"那哥拜托你啦，我先回办公室，姜衍宿舍在3209，你帮我跑一趟，一会校门口等你，请你吃夜宵。"说完撑着伞跑了。

　　周瞿没办法，只能临危受命，到了维修部，办公室里真的没有人，只能先领了一个灯泡，用顾齐的名字做了登记，先去给那位小姜老师换上。

　　姜衍坐在床头，看手机里收到的消息，大部分是关心他实习学校的环境怎么样的，姜衍抬头看看头顶的灯，低头都回复好。果然，不出十分钟，就有人来敲门了，姜衍连忙去开门。"来了，稍等。门一打开，手电的光刚好照在门外的人的胸口，刚好有一滴水珠从衣服上滚落下去，"你好，王主任说你需要换灯泡。"

　　“哦，对，谢谢啊。”

　　姜衍一边侧身让他进来，一边给他打光照着脚下。

　　门口的人往进走，姜衍的灯光和视线一起抬起。

　　周瞿猛地被灯光一晃，侧过头去，被光刺的眯上了眼。

　　姜衍在这阵灯光下看到了这个维修工的脸，鼻梁高挺，睫毛被灯光映出一片阴影，打在眼下，眉毛皱着，看着还挺凶，额前的刘海湿了发梢，这不是下午帮忙捡杯子那个人吗？

　　姜衍连忙把手电放去，"不好意思，您眼睛没事吧。"

　　"没事"

　　周瞿也认出了是下午那个追杯子的人，那会儿看见穿着白T牛仔裤，像高中生，居然还是个老师，收回目光，低头往里走。

　　周瞿把书桌前的凳子搬到屋子中间，准备去看看开关关了没姜衍挺不好意思的，决定专心打灯，灯光跟着周瞿的脚步，姜衍靠着门框，还直愣愣的站在门边没动。

　　"老师，开关挡住了。"

　　姜衍慌张把自己从门框的左边放到门框的右边，"开关我已经关了。”

　　周瞿听见便转身往里走，扶着椅子的靠背踩了上去。姜衍连忙跟过去，把光打向屋顶，抬头刚好可以看到周瞿的下颚线，又可以看到他匀称又修长的手还露着隐隐的青筋，灯泡上积了很多灰，姜衍给他递了张卫生纸，往上够着，周瞿接了过去，扭下旧的灯泡，用卫生纸包了包，拿出刚才那个新的灯泡扭回去。

　　周瞿换好灯泡，准备下去，低头就看到这个小姜老师抬着头看的认真，眼睛还挺大，眼珠黑亮亮的，睫毛也长，扑闪扑闪的，他把视线移开，跨下椅子。

　　姜衍退开半步，把椅子也往一边拉了半米。

　　"好了，我去开灯试试。"周瞿边往门口走，边把装灯泡的盒子往口袋揣，却半天没摸到口袋，徒劳地在衣服旁边捞了两把。摁下开关，房间恢复明亮。

　　"好了好了，谢谢你，今天帮了我两次，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没事，那我先走了。"周瞿拉开门往外走，姜衍追了两步送到门口。

　　"慢走"

　　楼道的声控灯亮了。

　　周瞿站在楼梯上回头看见姜衍笑眯眯的背着光站在门口。也回了一句"拜拜"，外面雨声越来越大。

　　楼梯上已经听不到脚步声了，姜衍关上门，走到窗户前关掉台灯，窗外一排玉兰树，周瞿带上了冲锋衣的帽子，踏着雨声。

　　树上的玉兰花在路灯下发出盈盈的白光，楼下的人慢慢看不到身影了。

　　姜衍转身拿衣服去了浴室。

　　周瞿戴上冲锋衣的帽子，雨水直接打在身上，走到学校门口，顾齐还没出来，抽了根烟叼在嘴里，灯光照在地上的积水上，光怪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