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成双》七四九

11、216（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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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个密码绕半天”，陈昱乐摇头，“又不是没服务员。”带路带半天，回去门口没站到半天。

　　“没事儿啦。”老妈拉板凳他。

　　“啊。”他坐下。

　　“我们当年不兴这些，”老爸乐呵呵地左右看，“结婚登个记，摆几桌就行。”

　　“也不知道谁，抱你姥爷大腿，”老妈嗑了瓜子拍手剥花生，“又哭又喊，哦哟，啧啧啧，那叫一个惨——”

　　老爸“哎哎”挑眉，“当孩子面。”

　　“爸，”陈昱乐几乎要猫到桌布下，小声问他，“怎么就非这个人不可了？”

　　“谁啊？妈妈？”老爸使眼色，“不然还能是谁呢？”

　　“开玩笑，你爹，我！”陈承光拍他大腿，“十里八乡俊后生！”啪啪两下追加，“你当你妈图啥，不就图我这个人，长得漂亮，上进勤奋——”

　　“嘶——”

　　“疼啊？”老爸关切眼神。

　　“特别疼！”不问还好，一问烧疼，“拍您自个儿能不能。”

　　“那你都说疼了，”陈承光膝盖上摸了摸，“那我舍不得。”

　　“看看看，”宋与芳拍陈昱乐背，“新娘子上台了。”

　　“咳——”

　　“好端端怎么咳上了，真是。”果盘上了，老爸吃瓜，老妈力度加大。

　　“这昱乐吧？快快快，喊人，喊你乐乐哥。”领座再领座一带小孩儿的大妈说，“青春期小孩儿就是不一样，一天一个样，这么大一男孩儿长得可真漂亮你说。男孩儿长这么好看，让女孩儿怎么办？”

　　“他是好看，“老妈大方认证，“女孩儿有女孩儿的好看。”

　　“对，”老爸解放，“他女孩儿他也，也漂亮。”

　　“男孩儿太漂亮不好吧？”

　　陈昱乐呷了口茶，“不您说的吗。”

　　老妈摇头，还是笑，“这孩子，你看他。”

　　“走呀，走呀。”泡泡裙小短发拉那大妈。

　　“是吗？”不知道妈妈奶奶姥姥正跟人谈笑，“走哪？”

　　“走呀，走——”泡泡裙泡泡糖一样黏地上。

　　“你再不听话下次不带你出来玩了！”

　　“不带不带。”小姑娘爬起来点着芭蕾步过来，“哥哥，我能不能做你女朋友，和你结婚呀？”

　　“不能。”

　　“宝贝，你问乐乐哥哥愿不愿意等你长大呀？”妈妈奶奶姥姥一群人眼睛过来了。

　　“不愿意。”

　　“小孩儿你哄哄她嘛，这么不知道哄女孩子，”挤来一个扣着板凳半起的，一整个坐下了，“以后怎么办呀。不会在家还要妈妈哄吧？”

　　乐乐哥哥什么鬼？

　　这都七大姑八大姨里哪些位？

　　小朋友很识时局，应景一声“哇”，说话的没了话，一片听取她。“好可怜哦，不喜欢你哦，不要你哦。”边上一个起哄，半桌人嘴合不拢。

　　槌子敲木鱼，木鱼敲脑袋，头疼得厉害。

　　“在哪儿读书啊？”

　　“七中。”老爸笑。

　　“七中？七中可不得了！七中是个好学校！”这回是个大叔，往他背上用命拍，手掌苍蝇拍。一惊一乍，陈昱乐碗一搁，嘴一擦，给他勾肩搭背的手卸回去了。

　　“七中好！七中贵族学校！”大叔继续乐呵，“几班啊？高几了？”

　　“高二。”老妈抢答。

　　“他不是会说吗？他又不是不会说话，这么大个人，妈宝啊他？”

　　陈昱乐抓抓头起身，宋与芳给他按回去了，“怕生。”

　　“都是自家人，”镯子表带硌他脖颈，咯咯笑得他冷颤一阵燥热一阵，火箭发射，连凳带人。胳膊回收，搅动汤羹，“自己一家人，怎么还怕生。”

　　“我家也高二，几班啊昱乐，没准一个班呢？”大叔烟点一根，鼻孔喷嘴喷，“今天没来，在补课。重点班吧昱乐？我家那个不行，都不怎么学的，分到次快了。”

　　转桌几个小屁孩固定，松鼠桂鱼上桌抢个干净，陈昱乐吃到点渣，服务员端走了。“妈。”他深呼吸，“任务完成我撤了。”

　　“饱了？”宋与芳抽纸他。

　　“差不多吧。”是非之地，久留不宜。

　　“这孩子就这样，怕生还话少，多担待。”

　　那叔挥手豪迈，“吃吃，来。”

　　小孩儿作业少，大人吃太饱。陈昱乐洗手间出来，自己衣服舒服多了。

　　“乐宝。”宋与芳道口招呼他。

　　“哎妈。”他小跑过去，老妈挽他，“走了。”

　　“我爹呢？”

　　“你爹，”老妈扭过脸，“哎呀他。他跟那些个亲戚吹牛叉正上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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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场老妈买菜，陈昱乐晃出去等待。

　　珠宝专柜开业抽奖，他过去摸了张。

　　抵用券2000。

　　陈昱乐嗤了声，券一扔。真够假的。

　　“哎，帅哥！”背后女声激动喊着，“你中奖了！”

　　他摇头，继续走，这年头——

　　“一等奖！”柜姐吼，“一等奖来了！”

　　“哎别——”拖一边拽一边，送他到中央。

　　登记，领奖。人头攒动的刑场。

　　“哎，”闪光闪得他眼瞎，手挡，“干吗。”

　　“拍照啊。”一排八颗牙回应他。

　　“别，哎——”他垂手妥协。

　　咔咔咔咔，“益达，笑出强大！”

　　“提前说明，这个奖不能兑现金，”宝相柜姐庄严提醒，“你可以在我们专柜挑一个珠宝消费抵，不找零。”

　　“两千范围内行不行？”

　　“也行，”笑眯眯，“但不找零。”

　　“乐宝！乐宝！”老妈找来了。

　　“这个，就这个！”点点柜台，“这个银的！”

　　“金的保值些，可以加钱——”

　　“不用不用。”兑奖兑成抢，揣兜，“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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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猫中奶牛，犬中二哈，飞扑沙发。

　　瓜子花生一把抓，二郎腿一搭，宋与芳冷不瞧他，“没钱。”

　　“不用。”陈昱乐甩甩头发，乖巧坐下。

　　“不要钱？”老妈冷哼，“不要钱要给我送钱？”

　　“小小心意，”他笑嘻嘻，“不成敬意。”

　　“哟，”开开，“哪儿来的？”

　　“捡的。”陈昱乐绘声绘色，“刚我下楼，扔垃圾看见——”

　　“今天情人节？”老妈合盖，“垃圾在你跟前。”

　　四个人有多的地，挤了又挤，“我扔的我房间。”

　　“厕所厨房也有，再扔遍，”老妈哈欠，“不用管我你爸房间。”

　　“手镯抽中的，盒另买的，差不多捡的。”他照实，“就，超市那时候。”

　　“我说找不着你呢，”老妈这才戴上，“合着你抽奖去了。”

　　“谁让您走那快，”陈昱乐嘟囔，“您儿子跟没跟着都不知道了。”

　　“嗐，我以为你在我旁边，跟空气聊半天。”拍完他胳膊拍他脑袋，“坏了！找你去了，鱼我没买。”

　　“没事儿，中午吃挺多，打嗝都鱼味儿。”陈昱乐脑瓜子嗡嗡的。

　　“哎哟，这么乖，”老妈搂他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嘿嘿，”他搓爪，“这月零花。”

　　大门咚咚。

　　“我去我去。”

　　“这什么。”拆了开，老妈趿拉过来。

　　“张叔送来的。”蛇皮袋底一条大鲤鱼，扭来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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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耗子马克，你俩挡我看电视了。”陈昱乐对着答案填答案，脖颈要断。

　　“老大，”耗子压马克一头弓腰，“那是黑板。”

　　“不好意思，口误。”

　　“马克，你这10分的作文是什么鬼？We is good friends，I am a beautiful ball，”耗子震惊脸，“你是一个漂亮的，球？”

　　“不是，我写的是，我是一个，漂亮的！”马克羞涩，“男孩儿。”

　　“那是B-O-Y，不是B-A-L-L。”

　　“不错啊马克，”陈昱乐笑拍他肩，“beautiful这么长单词都写对了。”

　　“嘿嘿，换个词就不一定了。”

　　耗子虎口托腮，“要我就用cool。”

　　“我英语很好的，”马克说，“但凡我写得出来的单词没一个拼错。”

　　改完收工，满满当当，老长一张，抓给组长。经过一个个身旁，走在熙攘的蜂箱，窗外晴，头顶光。发言加入，无言投入，一瞬恍惚。今后这样，从来这样。说着笑着，各聊各的，聊的一个。“考试内容在老师给的范围内，”耗子说，“在我的范围外。”

　　“老大，你语文卷子呢？”耗子问。

　　“还在改。”滑板摇摆，纵身传他，“你玩吧。”

　　耗子跃上扭两下，“不说重改两回了？”

　　“奇了怪了，你看老大数学大题这儿，都没空为什么总共就几分呢？”马克说，“要是我，就冲这字儿——”

　　“有没有一种可能，有的题——”耗子确认，“大部分。他公式写了，但写错位了？”

　　“一分一个解，”马克说，“一个解没写。”

　　“啊，”陈昱乐笑笑，“我从来不写。”

　　“这像话吗？”

　　“不像人话。”

　　耗子大拇指，“不愧老大。”

　　“滚啊。”陈昱乐抡他，胳膊起，搭上了，“你俩卷子呢？”

　　“别，惨不忍睹！”

　　“给孩子留条底裤！”

　　“陈昱乐！”窗口招呼。他答应一声，“给，二位的底裤。”

　　卷子递他，“尽力了。”

　　“他是看了还是没看？”马克面向耗子，“你底裤——”

　　耗子打咩，“你的我不看！”

　　马克眯了眯眼，“我不管！”

　　他逃他追几回合，“过来马克，”耗子招呼，“这什么？”

　　一位老师有一位老师的坚持——

　　84涂了，改94。

　　几番拉扯，分数加十。

　　“我不理解。”耗子马克相觑，陈昱乐抖擞试卷，“我也。”

　　“余子昊！”门口班上一姑娘，“班主任找。”

　　“干吗刚才不顺便。”耗子一身零件散了架，以头抢地大差不差，东倒西歪地给风拽出去了。吃到苍蝇似的呸出去，踩着铃吊儿郎当地回来，坐下没几秒，便秘般收笑。

　　“怎么了？”马克关切道。

　　“还不就那几句，是个聪明孩子，就是不够用心，相信你再努把力，下次一定——听得生茧，没点儿新鲜。耗子如数敝帚，“多半我妈找过班头。”

　　马克挠头，“怎么又你妈。”

　　“我就没爸。”耗子很余子昊地说，“有些人活着，他已经噶了，知道吧。”

　　“哎老大，”马克转他，“运动会你报名吗？”

　　“不报。”

　　“为啥？”

　　陈昱乐手腿齐抻，“不想。”

　　“腿这么长，不报个三千米秀一波多可惜。”

　　耗子搓搓脸，歪头加入聊天，“咱老大这腿不秀也长。”

　　“果然上天很公平，”马克叹气，“老大这种大帅比，成绩好才没天理。”

　　“可不是吗。”耗子走时满脸败兴，半晌功夫消了火，高高兴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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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签字。”递笔。

　　从容不迫，从容接过。“嘿嘿。”眼睛从头到尾没离过电视，“给，儿子。”起身，拉伸，老爸向贵妃榻转移。

　　“爸，妈，”到手欲走，调转回头，“您二位是不是瞒我什么了？”

　　“啊？”老妈吃瓜。

　　老爸吐籽，“你老妈瞒你什么了？”

　　“哎我能——你你瞒儿子什么了？”

　　“我们父子两个从来坦坦荡荡的。”

　　“母子连心，我能瞒得了他什么？”

　　背后隔在门后，房门家门教室门口。联想一件件一桩桩，爹妈态度让他很慌。怕他们是装，怕他们没装。不想爹妈小心翼翼，更不想他们真不在意。

　　算了。他叹气。

　　“下一题，那个，”课上胡老师斟酌着，“马克。”

　　马克起身，桌上噼里啪啦掉地上，惊扰好几位酣睡梦乡。

　　不等他尽数捡起，胡老师摆摆手，“算了。”

　　怀里手上胡乱摆放，“我明明知道的。”

　　低头，“陈昱乐。”抬头，“陈昱乐？”

　　“老师，”耗子温馨提醒，“他睡着了。”

　　“那就，”食指定位，“就你吧，马克。”

　　“好的！”马克手一带，翻盖桌弹翻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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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卷都家长签字了吗？”教鞭催促，“赶紧交了。”一头笔，一头“天线”，砰砰两下，信号折了。

　　马克自由女神举手，尴尬破解尴尬，“老师，下节课上课前交可以吗？”

　　胡老师挑眉，“什么意思？”

　　“找不着了。”

　　“试卷找不到签名找不到？”下了讲台。

　　“签——名的试卷找不到。”朝他走来。

　　“找不到下节课上课前就能找到？”彼时班头出发，霎时死神到达，死亡对视，急中生智，“我回去拿。”

　　“叫家长送，”胡老师背过身，两截式教鞭雀尾上下，“来办公室给家长打电话。”

　　呵呵干笑，“还是不了。”

　　“你把老师招来干吗？”耗子双拳摩擦。

　　委屈巴巴，“声东击西啊。”

　　“西你个瓜啊！”

　　“老师！”一个没说过话的谁举手，“他玩手机！”

　　陈昱乐闪退游戏。

　　下来瞄一眼，上去一口茶，“人家是在背单词搞学习，谁像你。”

　　看的黑屏。

　　“看到没，”马克骄傲脸，“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看到了，”耗子点头，“跟你同桌的确很不安全。”

　　“跟你才不安全。”

　　“交了交了，”组长催促，“就你没交了。”

　　“我马上，你等一下，先回去哈。”

　　“怎么办，”耗子抬手扇风，不嫌事大，“我的模仿能力差，你的更差，一签就被抓。”

　　“老大，老大，”马克试卷卷筒，像吹唢呐，吱吱传他，“签个名。”

　　“干吗？”陈昱乐摘耳机。

　　“签个名，”前后注意，“你大名。”

　　耗子垂袖遮嘴，“他追星。”

　　很他爹地瞄一眼，很他爹地随手签。

　　讲台清点，“马克，你这签名怎么是陈昱乐？”

　　嘴角拉扯，“试卷忘带回家了。”

　　“下不为例。”见他不动，“坐啊，站着干啥。”

　　“我去，”耗子瞠目，“这都行？”

　　“我宣布，”马克抱拳，“老大是我的福星！”

　　隐隐约约总觉得，刚才万分确认了。不是爹妈干了点儿什么，那怎么。怎么，现如今，陈昱乐摸摸下巴，老师也看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