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岁平安》禾草春生

10、姜助理

　　门前的女孩穿着一件剪裁精致的羊绒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看起来十分昂贵的丝巾，手中拎着一个颜色鲜艳的爱马仕包包。她的脸上带着几分克制的微笑，透着疏离而又若有若无的挑衅。

　　“您好，请问您是李女士吧？我是姜妍，裴总的助理。”姜妍的语气礼貌，但目光却毫不避讳地扫过李生安身上穿着的家居服，眼底的意味耐人寻味。

　　“助理？”李生安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但很快她就恢复如常，点了点头，侧开身体让她进来。“请进。”

　　姜妍迈步进了屋，脱下大衣挂在一旁，露出修身的黑色连衣裙和脖子上一条璀璨的砖石项链。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最后落在沙发上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毛毯上，嘴角弯了弯：“裴总说您喜欢整洁，果然名不虚传。这房子很温馨。”

　　李生安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示意她在沙发上坐下。

　　“请问江小姐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份很急的文件需要裴总签字，但裴总今天没去公司，于是我就只好登门造访了。打扰到的话还真是不好意思。”姜妍话是这么说的，但盯着李生安的表情却一点也不像登门造访的客人。

　　“子阳他一大早就出去了，但他说中午会回来，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姜小姐在这里等一下吧。”

　　说完，李生安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对方手上的腕表，和裴子阳现在手上的外表很像，但又有些细小的差别，不像是同款，倒更像是情侣款。

　　姜妍接过水杯，故意露出那块表，语气随意地说道：“最近真是忙得很，裴总总是在给我加任务，不过还好，我总能完成得让他满意。他还说我特别细心，送了我一块手表，说是奖励。”

　　她说得随意，但是语气重的炫耀和试探意味却丝毫不掩饰。李生安的心头微微一刺，但她的脸上没有露出半点波澜，只是温和地点了点头：“真是辛苦你了，能得到他的赏识，确实不容易。”

　　姜妍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淡然，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与不满，继续说道：“那可不是，这条项链也是裴总送的，他真的是很贴心的人，总能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作为他的夫人，你肯定更幸福，也一定收到过不少好礼物吧？”姜妍语气里的挑衅愈发露骨，好像她知道李生安的答案会是否定一样，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

　　李生安低头喝了一口水，垂下的睫毛掩盖住了眼底的情绪波动。她淡淡笑了一下，像是默认。

　　贴心？是的，裴子阳的确是个贴心的人，只不过，这份贴心早已不属于她。

　　李生安其实从看到姜妍的第一眼起，就能够隐隐约约把她和裴子阳的关系猜出个大概。不可否认，姜妍的确美丽明艳，一手大小的瓜子脸蛋上是一双又大又明亮的眸子，茂密蓬松的秀发长至腰部，任谁看了，都忍不住驻足目光，多看几眼。

　　她也明白，姜妍故意露出手表项链还说那一大番话，无非是为了挑衅刺激一下她这个所谓的正主。如果换做以前，她一定忍不了半分，得气晕过去。但现在她只觉得姜妍很有趣，像个小孩子一样，兴风作浪只为博得她的注意力。她为姜妍感到一些淡淡的遗憾，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把自己的全部价值都绑定在一个男人身上，最后又能有什么样的好结局呢？

　　但仔细一想，李生安年轻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一腔孤勇，认为爱就是全世界，和现在的姜妍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样看来，李生安倒不觉得姜妍讨厌。

　　空气中有片刻的静默，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钥匙转动锁芯的声音，裴子阳回来了。

　　“你回来了。”李生安抬起头，语气轻淡。仿佛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

　　裴子阳推门而入，看到沙发上的姜妍时，他的身体猛地僵了一下。

　　“裴总，您回来了？”姜妍站起身，笑意吟吟地看着他，语气里是亲昵得恰到好处的温柔。

　　裴子阳很快掩饰住了自己的惊慌，换上一副自然的表情，点了点头：“你怎么在这？”

　　姜妍扬了扬手中的包：“我来给您送要签字的资料，刚好您夫人在家，于是我们聊了一会天。”

　　裴子阳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李生安，她正站在一旁，微微笑着，看不出任何异样。但这份从容，反而让他有些心虚。

　　“你们先忙，我去准备准备午饭。姜助理竟然来了，就一起吃完午饭再走吧。”李生安说完走向了厨房。

　　裴子阳在外面与姜妍逢场作戏不在少数，可他实在没想到这女人大胆到竟然找上们来了，也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她们聊了些什么。当初他能够看上姜妍，一方面呢也是因为姜妍年轻漂亮充满活力，能够很好地满足自己的需求；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姜妍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不会吵着闹着求个名分让他心烦。

　　其实今天在见到姜妍的第一眼，就已经想好了完全的解释方案，可是他没想到李生安竟然什么也不问，平淡的有些异常，他也不好率先开口，不然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贼心虚样子。

　　他一脸阴沉看向姜妍，心里盘算着等下就彻底和她断了关系，这段时间他确实很亏欠李生安。虽说自己在外花天酒地玩得很开，但他也不想最后玩着玩着，把家里的正主给玩没了。李生安在他心中的分量，他还是知道的。

　　还没等到吃饭，他就把姜妍送走了。

　　裴子阳站在楼下，眼中带着隐隐的怒意：“姜妍，我警告你，以后再敢做这些越矩的事，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姜妍愣了一下，随机委屈巴巴地说道：“裴哥，怎么，你害怕你老婆会生气？”

　　裴子阳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道：“够了，看在你跟了我这么久的份上，我不怪你乱说话。我们的关系就到这里了，去公司找宋经理，想要多少钱让他给你开支票，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姜妍拉住裴子阳的胳膊不肯放手：“我错了，子阳，我以后都不敢了···不要离开我好吗···我是真心爱你···”

　　裴子阳嫌弃地甩了甩胳膊，“我再说一次，我们只是逢场作戏，别再闹得太过分！”

　　“逢场作戏？”姜妍的脸色全变了，“裴总···我···”

　　“够了！”裴子阳打断她，语气不耐：“你要是再这样，我也不必再留情面了。”

　　姜妍咬着唇，不甘心地看着他，缺什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她冷笑一声，转身离开，脚步踩在雪地里，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这次找上门来，根本不是为了送什么签字文件，那都是她随意找的借口。她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看看裴总传说中的妻子到底长什么样。她以为会有惊为天人的美貌，可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却只看到一个消瘦干瘪的女人。

　　一开始她还以为走错了地方，直到对方开口之后，自己才确定下来。

　　她想不通，裴总这次出差为什么没有带上她一起，就连出差回来也是赶忙先回了家。以前，裴总可不是这样的。

　　她自以为跟了裴子阳两三年，对他的各方面习性也算是了解。她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外面混得很开了。但她却能连续待在裴子阳身边好几年，她觉得这与自己的手段脱不了干系，但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裴子阳心里她是占了位置的。

　　至于他那个只是听说过，但从来没见到过裴总外出带着的妻子，她觉得肯定是自己更胜一筹。天底下哪有男人会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呢？

　　她想着自己今天来会有一场恶仗，也许会被正主生气地轰出来，也许会大吵大闹打到一起，但她没想到的是，人家正主会如此淡定，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

　　裴子阳回来的时候，她以为会上演英雄救美的深情戏码，但没想到他把自己赶走，竟然毫不犹豫。

　　她姜妍自是觉得不甘心。

　　裴子阳抬头，远远地看了一眼楼上的窗户。他的心莫名一沉，转身走回家。

　　家中一片寂静，李生安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茶，眼神定定地望着窗外。裴子阳走过去，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安安？”

　　她转过头，对他笑了一下：“姜助理走啦？怎么不留人家吃个午饭？”

　　“公司事多，她去忙去了。”裴子阳点了点头，目光躲闪。

　　李生安将茶杯放下，站起身：“去吃饭吧，等会该凉了。”

　　饭桌上气氛很怪，裴子阳讨好似的故意引起话题，可李生安都只是淡淡地做些敷衍的回应。

　　他觉得心里闷着一口气不舒畅，可又说不出来究竟是为什么。

　　“子阳，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李生安突然一脸认真地问道。

　　裴子阳有些心虚，但又不想主动挑明承认：“安安想听什么呢？是不是前些日子我没回来想我了？这次元旦我能有好几天的假，一定好好陪你···”

　　李生安表情笑着，心里却越听越冷。这是她给裴子阳的最后一次机会，可是他根本没有珍惜。

　　李生安想的是，如果他今天能够悔过，那她就不计前嫌，掏出心窝子告诉他自己的病和想法，那些病痛，一个人去医院治疗的无助，两个人分担起来总归是好些。

　　但现在看来，一切都没有必要了。

　　他还是那副样子，她的心已经彻底死，死在了他若无其事粉饰太平的那刻。

　　裴子阳丝毫没有察觉到眼前笑容温和的人，心里已经涌起了千层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