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岁平安》禾草春生

9、短发

　　回到家刚打开门，她就看到了玄关处放着的雕花款牛津皮鞋，这是裴子阳的皮鞋，他出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生安抬起头，就看到了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撑在沙发上，眉头紧皱的裴子阳。

　　裴子阳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细框眼镜，语气温和地问道：“和我说说，你去做什么了。”

　　明明是温和的语气，却像散发着寒意的利刃，李生安狠狠打了个冷颤。

　　李生安猜不出裴子阳现在是什么心情，至少他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多余的表情。

　　“你头发怎么剪短了？”裴子阳的眼光将李生安全身上下仔细扫视了一圈，慢悠悠伸手摘下了眼镜。

　　许是生了病的缘故，李生安觉得自己头脑反应慢慢的，一时间她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去回答裴子阳。只温柔地问了句：“你还没吃晚饭吧？”

　　裴子阳的表情一瞬间从冰冷而且理智的生人勿近变得阴沉，手上一沓文件直接冲李生安砸过去。

　　文件是散开的，纷纷扬扬地扫在李生安身上，并没有痛意，但一种悲凉的感觉却密密匝匝地全落在了李生安的心上。

　　裴子阳其实今天心情还算不错，刚结束出差就定了最早的机票回家，想要给李生安一个惊喜。经历了上次的事，他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愧疚的，她不是希望他能多回家陪伴吗？好，他忙完了任务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

　　结果，家里空无一人，还是大早上的。

　　裴子阳原想着会不会是李生安出去逛街买菜了，于是他就坐在沙发上开始等待起来。猜忌的焦灼感一点点在等待的过程中升腾，裴子阳头一次感到这么折磨。

　　他想到之前李生安抱回家的小奶猫，想到她突然间收到的小蛋糕礼物，心里不安的厉害，于是又拿出工作的任务，想要让自己静下心神来。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再去瞎想。

　　可偏偏这个时候，李生安回家了。剪了短发，嘴上涂了她以前不会尝试的口红色号，身上还提溜着大包小包。他很难不去想东想西，她这模样不想是逛完街回来的，像是找完相好一夜未归才对。

　　可他还是决定给她一次机会，于是硬生生用理智控制住自己心中上涌的怒气，温和地问她去做了什么。

　　可她却没直面回答，还生硬地岔开了话题，不知所措呆滞的样子像是默认了裴子阳心中的那个答案。

　　裴子阳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可对李生安的占有欲却极强。因为上次的事情，他心中的愧疚其实还没有消失，于是打算这次回家好好补偿李生安一下。没想到人家直接不把自己当回事，也去外面寻了新欢。

　　想到出差时每日给她发送的问候短信，裴子阳就觉得浑身恶心起来。心中压抑住的怒火猛地爆发，他就像训斥公司里的某个小员工一样，毫不留情地就丢出了手中的文件。

　　“你真是长能耐了？啊，李生安！”裴子阳冷笑着微眯着眸子看李生安，眼光伤人地说道：“是不是你在外面的小情人喜欢短发，你就给把长发剪了？”

　　李生安垂着眼眸，慢慢蹲下身子去帮裴子阳把那些文件一张张捡起再合拢起来。她不想和这个无理取闹的男人多说一句话，虽然裴子阳这几句话对自己的伤害比外面越刮越大的寒冷北风还要大。

　　裴子阳见到自己被无视，觉得这是对自己的进一步挑衅：“用老子养你的钱去养别人？我以前怎么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他猛地走上前，一把拎起李生安带回来的大包小包，发了疯一般掏出里面的物品，然后一件件撕碎毁坏。

　　“裴子阳！你给我住手住手！”李生安也不知道自己弱不禁风的身体怎么发出这么中气十足的怒吼声，“你管我出去做了什么？你管好你自己吧！”好像这几个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李生安说完肺部就开始剧烈地喘气。

　　裴子阳似乎也被李生安这么大的嗓门给吓得一怔，记忆里李生安一直都是温顺听话的，他习惯了她无底线的宽容与忍耐，面对这出人意料的反应，裴子阳全当是他捉奸成功后她的恼羞成怒。

　　“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不要我管！”裴子阳黑着脸，语气中是滔天的怒气。

　　说完，他就打横抱起李生安往卧室里走去，压根没给她反抗的机会。

　　裴子阳现在怒火中烧，定不会怜香惜玉。他把李生安重重丢在床上，自己就压了上去。

　　李生安想要挣扎，但自己现在这副身体根本不是裴子阳的对手。她把头别开不去看他，嘴里吃痛地小声呜咽。

　　裴子阳一把掐住李生安的下巴，用力强迫她回正。他像狩猎到食物的豹子一样，目光血腥地盯着猎物一般的李生安：“看来还没学乖，上次被我抓住了还不够，这次我去出差又一日不歇地做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倒要让你长点记性，看看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说完，便粗暴地咬住了李生安的脖颈，重重地在最显眼的地方留下了一个红色印记。

　　李生安痛的吸了一口凉气，眼泪控制不住地爬了满脸。她是身体上很痛，心里更痛。

　　裴子阳粗鲁结束后，自顾自地睡了。而李生安就像被人遗弃的玩偶一般，随意撇在床的角落里，久久不能入眠。

　　夜晚凉意袭人，裴子阳一个人卷走了所有的被子，李生安如果想要盖上被子，得和他靠的很近。可现在的她一点也不想和裴子阳接近，宁可在被子外面受凉，也不愿意没有脸色地贴上去。

　　胃又开始作痛，李生安蜷缩成小小一团，小心翼翼地揉着腹部。她咬紧牙关，害怕自己发出的呜咽声吵到裴子阳。

　　半梦半醒中，裴子阳也许是听到了李生安吃痛的斯哈声，他翻了个身，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把李生安卷入了怀里。他的下巴抵着李生安柔顺的头发喃喃自语到：“···安安···别离开我···”

　　裴子阳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里，他看见李生安的身体在阳光下逐渐变成透明色，一点点像萤火般消失不见。他用尽全力想要去抓紧这些荧光，拼命大喊，让李生安不要消失，可是李生安的身体还是化成了一缕白色的魂魄，飘向了他追赶不上的天空。

　　被他紧紧抱住的李生安再次动弹不得，她觉得心里恶心地难受，但在他怀里感受到的温暖却让胃好受了不少。他的身上传来阵阵清爽的香气，李生安也分不清是洗完澡后沐浴露的味道还是他喷的香水。

　　裴子阳，你早干嘛去了？你但凡要是多关心一下自己，不在外面鬼混，她也不至于一个人死撑到现在，宁愿被误会也不愿意说出真相。

　　快天亮的时候，李生安才浅浅睡去。

　　李生安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大亮。身旁的人已不在，李生安用手摸了摸，冷的，应该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她起身来到厨房，打算烧点水喝药。发现电饭煲上贴着小纸条：

　　“你睡得太香了，不忍心叫醒。里面热了鸡蛋和牛奶，记得吃。我出去了，中午回来。”

　　结尾署名——“阳”。

　　李生安觉得好笑，他还是和以前意气用事的小孩一样，没有丝毫长进。

　　李生安和裴子阳刚在一起的那几年，两人也没少发生矛盾。李生安被惹得不高兴了，就会噘着嘴在一旁生闷气不理裴子阳，这个时候裴子阳就会像一条热情的小狗一样过来哄李生安。

　　小矛盾呢，裴子阳抱两下率先认认错，李生安都会心软。大的矛盾，她实在不开心的，裴子阳就会哄她哄很久。往往哄着哄着，他就开始动了歪心思，明明是抱着哄人的姿势，但他的双手却不自觉地伸进她衣服里。

　　面对裴子阳这种恬不知耻的行为，李生安也会很无奈。但事实是，最后他哄着哄着两人就会一起滚到床上去，然后他就会继续在床上说着些求饶的胡话。

　　裴子阳精力很旺盛，再加上年轻又经常锻炼，最后求饶的那个人就会从他变成李生安。

　　就这样折腾一夜，不管有什么矛盾，两个人第二天起来都会和好如初，关系甚至比之前更好。

　　李生安想，也许裴子阳现在就打得是这个算盘。所以每次粗鲁地对待过自己之后，第二天都会像一个没事人一样。

　　但是子阳，你知道吗？李生安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小女孩了，你们的感情也不再像之前一样那么好了。以前的李生安选择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与宽容，是因为她还对你们的爱怀有信心，所以平常那些鸡皮蒜毛的小事她也没真正放在心上，你随便哄上两句，两人又蜜里调油一般的好。

　　但是现在，李生安不光看不到她和你的未来，她连自己的未来也看不到。你一遍遍踩在爱情的禁忌线上，反复触碰她的底线，她早已对你心灰意冷。

　　哄人是小男生才会用的把戏，实质存在的问题不解决，她的爱就永远是支离破碎的。

　　李生安回过神来，勉强吃了两口鸡蛋，就着热牛奶喝了药。

　　李生安环视了一圈家里面，发现自己许久没回家，家里有好些地方都布满了灰尘。刚好今天没什么要紧的事，她打算收拾收拾家里。

　　窗外冬日的阳光浅淡而虚弱，投过灰蒙蒙的玻璃，洒在李生安手中的抹布上。她站在客厅里，弯腰用力地擦拭着桌面。其实这些家务活她本可以请家政阿姨上门来做的，但最近这些日子她开始越来越喜欢这种简单机械的动作——干净、纯粹，像是在忙碌中为自己寻找短暂的安宁。她得为自己找点事做才行，好像只有这样才可以掩盖住内心深处的空洞与麻木。

　　空气中漂浮着微弱的清洁剂的气味，整个房间安静得能听见墙上时钟的秒针跳动声。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李生安有些好奇会是谁，毕竟裴子阳可不是会慢吞吞按门铃的性子。

　　她放下抹布，开了门，就看到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站在自己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