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岁平安》禾草春生

12、摩天轮

　　“我想去游乐场，现在就要去。”李生安眼巴巴地望着裴子阳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不行。你现在病刚好，外面这么冷，身子受不住的，还是过几天等病完全好了再去······”

　　“不嘛，求求你了······”李生安的语气里带有一丝少见的娇憨，让裴子阳久违地想起了许久以前的她。

　　犹豫了一会，裴子阳答应了。

　　他从衣柜里翻出许多冬天的厚衣服，给李生安里三层外三层穿得厚厚的。李生安照镜子，看着自己圆滚滚的模样，被逗笑了：“我快像个球了。”

　　“变成球我也喜欢。”

　　气氛变得欢快起来。

　　裴子阳收拾好了之后，和李生安一块下楼上了车，前往游乐场。路上依旧很堵，等开到游乐场附近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但是裴子阳的心情确实前所未有的畅快，李生安一路上脸上也带着笑意。

　　雪依旧细细密密地下着，游乐场笼罩在一层淡淡地白雾中，因为天冷加上下雪的缘故，并没有多少人。

　　裴子阳紧紧握住李生安的手，李生安温顺地没有挣脱。

　　“冷吗？”他侧过头看他，眼神温柔。

　　“不冷。”李生安的声音平静，嘴角挂着淡淡地笑，目光却没有转向他。她的脸庞被灯光映得朦胧，像罩了一层化不开的薄雾。

　　李生安拉着裴子阳一起去玩摩天轮，“听说在摩天轮最高点许愿，会一辈子灵验。”她终于看向他，唇边的笑意稍稍放大了些，像一片柔软的雪落在他心上。

　　“好啊，一辈子灵验。”裴子阳重复了一句。

　　摩天轮缓缓转动着，他们很快就坐进了一个红色的小舱。舱门关上的那一刻，外面的声音被隔绝了，只剩下雪落在钢架上稀碎的声响。

　　李生安专注地看向窗外，眼眸清凉，却又带着一种令人难以读懂的深邃。

　　“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坐摩天轮是什么时候吗？”李生安开口问道。

　　“我记得，是在读大学的时候······”裴子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李生安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也能记住这些不痛不痒的琐事。

　　那个时候是两人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裴子阳听朋友说女孩子都喜欢去游乐场，于是就把李生安带去了游乐场。

　　两个人也是像现在这样坐在摩天轮上，不过那个时候的裴子阳很紧张，心里满是第一次约会怕搞砸的忐忑不安。

　　当摩天轮到达最高点的时候，两个人虔诚地许下愿望。那个时候裴子阳许下的愿望是希望李生安能一辈子和自己在一起，李生安许的愿望是希望自己所爱的人能够平安顺遂一辈子。

　　不知老天是灵验还是故意捉弄人，如今，李生安爱了裴子阳一辈子，裴子阳的事业发展的如日中天。

　　他忘了自己，她也忘了自己，不知算不算是一语成谶。

　　现在的两人都已没了当年的心境，许愿什么的都是小孩才会信的东西，成年人的世界只有冷酷的现实。

　　李生安看着摩天轮一点点升至最高又一点点缓慢下降，俯瞰整座W市的灯火，想起了曾经与裴子阳一起闯荡的点点滴滴。那曾经无比熟悉，一日要来回通勤好几趟的地方，如今却变得如此陌生。

　　李生安心中的念头越来越坚定，她想，终归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两人坐完摩天轮后，风尘仆仆地回了家。

　　李生安照旧是没有什么胃口，裴子阳以为她是生病的缘故，给她下了碗清淡的肉丝面。李生安强忍着胃部的不适吃了几口，然后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裴子阳依旧没去上班，在家里陪李生安。两个人相互靠在沙发上看电视，裴子阳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响了好几遍，最后他忍无可忍地关了机：“都是工作上的琐事，说了要他们自己解决，今天不要打扰我，还要一遍遍打来······”

　　李生安靠在裴子阳怀里笑了笑，假装没有看到手机屏幕上一闪而过的“姜”字。

　　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还算甜蜜地过了一天。

　　第三天，裴子阳终于要回到公司上班，“安安，我晚上早些回来，你只管休息就好了，我来买菜做饭，你想吃什么？”临走前，裴子阳抱着李生安问道。

　　李生安皱着眉头认真想了好一会才报了几个菜名，全是裴子阳喜欢吃的菜。

　　裴子阳记下后，环抱住李生安，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准备去上班。

　　就在他转身关门的那一刻，李生安突然冲出来紧紧抱住了他，“我爱你。裴子阳，我好爱你。”

　　面对李生安突然的拥抱和告白，裴子阳有些发愣，但他以为这只是两人关系转好的迹象了。她变得像只小猫一样粘着自己，再也离不开自己，以后，他也会好好待她的。

　　“好啦，我晚上就回来，在家照顾好自己，我走了。”裴子阳关了门离开。

　　李生安整个人突然开始空洞起来，她跑到窗口，向下寻找着裴子阳的身影。

　　过了好一会，她看到男人的背影在楼下出现。他穿着一身笔挺干练的黑色大衣，在人群中十分出众，她几乎一眼就能看出。

　　她有点想大声喊他的名字，好让他回头看看自己。可不知为何，眼泪已悄悄爬了自己满脸，她不想让他最后看到自己这幅狼狈不堪的样子。

　　终于，他的身影快步消失在视线尽头。到了最后，他也没有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李生安靠着窗口，痛哭起来。

　　好一会后，眼泪干了，李生安平复好情绪，走进了卧室。

　　她简单地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小小的一个随身包，她的行李并不多。最后她打开了衣柜，从衣柜的最深处拿出了上次被她用剪刀绞坏的那件大衣，也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她开了门，转过身，想要用最后一眼装下这个曾经属于两人的甜蜜地家。片刻过后，李生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今天正好是个明媚的晴天，李生安抬头看向明晃晃的太阳，强光刺地她眯起了眼睛。

　　裴子阳，我走了，我要逃到一个你再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晚上裴子阳回到家，手里提着李生安早上想吃的菜，他打算今晚做顿丰盛的晚餐。

　　打开门的时候，发现屋内的灯光全都关着，裴子阳还以为李生安身体不舒服先回卧室躺下了，于是也没有打扰，自顾自地在厨房里拾掇起来，打算饭做好了再去喊他。

　　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活好一阵，也不见卧室里传来动静，李生安是个睡眠很浅的人，按理说有动静她就会醒了。

　　裴子阳做好晚饭后，轻轻拧开卧室门把手，却发现屋里的大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房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一股强烈的焦虑像潮水一样涌上他的心头，眼前一片模糊。裴子阳突然感到天旋地转，一个不好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

　　裴子阳又着急地检查了书房和厕所，可依旧一个人都没有。

　　她是出去逛街了吗？还是去找那个令他感到不悦的朋友去了？

　　不是的，看着架势，李生安绝对不只是短暂地出去了。

　　虽然卧室的梳妆台上还放着那些他送给她但她没怎么用的化妆品，虽然卫生间架子上她的洗漱用品也都还在，但是她个人的身份证、护照、银行卡全都不见了，衣柜里那件多年前他送给她的大衣，也不见了。

　　裴子阳双腿发软，扑通一下跌坐在地，他感到天旋地转，脑中一片空白，空荡荡的，只有今天早上李生安那个意味不明的拥抱令人心碎。

　　他拿出手机，一遍遍地拨打着李生安的号码，可结果都是无人接听。

　　裴子阳没有给自己任何停顿的时间，放下手机，迅速冲下楼，在街上四处寻找李生安的身影。

　　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开始问街上的每一个人，问每一个经过的人：“你们有见过她吗？”然而没有人知道。

　　他想过许多种可能：她去了朋友家，去了外面旅行，或者去了一个她曾经提到过的地方。但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他对她知之甚少，他不熟悉她的任何一个朋友，好像这么长的时光里，他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习惯一个人孤零零的。他也从来没能耐下心来好好听她讲过，她想要去什么地方。

　　裴子阳沮丧地走在大街上，不抱有希望地搜寻李生安的身影。其实到这个时候，他已经很清楚，他可能再也找不到她了。

　　夜幕慢慢降临，呜呜的冷风在街上无情地刮着，城市的灯光逐渐亮起。裴子阳一个人又回到了家里。

　　桌上还摆着他几个小时前做好的晚饭，不过现在都已经凉透了。

　　裴子阳瘫坐在沙发上，给助理发了条消息，让助理去查李生安的下落。

　　屋子里静悄悄的，裴子阳没有开灯，他突然想起，好像几个月前的某一个夜晚，他回家的时候，李生安也是这样静静地坐在家里，没开灯，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等他回家。

　　这样的滋味，他总算也体会到了。也许那个时候的她比现在的自己还要孤独？

　　眼泪悄悄从眼角爬出，裴子阳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也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