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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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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陈尘第二天宿醉醒来,还没反应过来今夕是何年,翻身下床抓起军训服就要往身上套。
直到他抬头看对面两个床帘还紧闭着,寝室里弥漫着一阵祥和的呼吸声,才想起来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提起的一口气马上松懈下来。他懒得再爬上去,顺势趴到江浔床上去,扭来扭去,最终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把自己蜷起来,开始睡回笼觉。
江浔拿着买回来的午餐。打开门就看到了这副让他血脉喷张的一幕。陈尘躺在他的床上,裹在他的被子里,睡得正熟。他附身过去,心底刚升起一股想把人搂进怀里的冲动,只听旁边发出响动。他转头,撞上正下床的齐进。
对方小心翼翼的动作被发现,摸摸鼻子,有些心虚。他朝江浔歉意的点点头,
“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齐进被江浔的注视盯得浑身发麻,慌张的下了床,引起的动静可不小。陈尘懒散的在被子里挣扎了一会,起身,发现自己在别人床上,大脑又像是卡顿了一会,然后被桌上的饭强制唤醒。
“江浔,你买的?”
他开口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嗓子,哑得不像话。他咳了几声,看着江浔拧紧的眉头,又不死心的发出几声鸭子叫,然后心虚的低下头。
“陈尘你感冒了?”齐进露出担心的神情,“军训期间感冒,有点麻烦了。”
“不是正合某人的意?”江浔冷笑道,“他不是第一天就叫嚷着要退学,然后复读去一个不需要军训的学校。”
“江浔!”陈尘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表示抗议。他下床到柜子里的药箱里找药,柜子里被杂物堆满,他烦躁的把东西扔到地上,很快乱作一团。
“别找了,”江浔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保温杯,给他倒出了一杯热水,
“等你找到,感冒早就好了。”江浔拉开自己的柜子,很快拿出几盒药。简单翻看几下说明书就打开把药片抠出来,放在手心里。
“让你昨晚一个劲儿说话,灌风了吧?”
陈尘脑海里浮现昨晚江浔用扔垃圾桶强迫他叫他哥哥的事,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喝了,以后都不喝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想不起来了。”
“是吗?”江浔捏着他下巴把手心里的药怼进去,然后把杯沿压在他嘴唇上喂对方喝水。
他看着陈尘费力的吞咽的样子,突然来了兴趣,把水杯抽回去,再次俯下身,靠在他耳边。
“你昨晚抱着我不撒手,非说喜欢我,还强迫我让我亲你,不亲就抱着电线杆耍赖不走......”
“江!浔!”陈尘猛地激灵一下,窜到床最里面的角落,满脸惊恐,
“我......我喝多了耍酒疯,把你当沈景铄舔了不行?”
江浔看着他口不择言的样子,尽管知道对方在撒谎,他还是为这个借口小小的心痛了一下,他起身,把水放回桌子上。
“逗你玩呢。”江浔的眼神里却每一寸都透着认真,像是要把陈尘活吞了。
活吞对象选择逃避,他一把拉起被子蒙住自己,
“我不听,我要接着睡觉了,你别吵我!”
“那你能别在我床上睡吗?”
陈尘“咻”得一声从床上跳起来,差点撞到头,羞愤的爬回自己的床。
陈尘一天都没有跟江浔讲话,江浔倒是没有多懊恼的样子。第二天,陈尘发起低烧,请了假就继续回床上捂汗了,直到快中午才醒过来,探探自己的体温,知道又该吃退烧药了。
之前一直都是江浔给他拿药。现在他不在,陈尘理所当然的自己去翻江浔的柜子。他很轻易的在药箱里找到了退烧药,正要走掉,角落里一抹熟悉的灰色被他捕捉到。他抬眼,小心翼翼的从一堆收纳盒下面拽出来一脚,是一个针织的灰色围巾,十分普通,普通到陈尘摸了摸熟悉的触感,才意识到这是什么。
他的回忆如台风过境,席卷了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他开始对江浔心里那点隐秘的心思有了更深的认识,然后惊讶于,这个人的身影是如何遍布自己的每一处回忆,又是如此的隐秘,令自己浑然不觉。
三年前的陈尘,任谁看了都难以移目。
他是不写作业的常客。以前还对付着抄几笔,在一次把选择题抄窜了被班主任发现后,就不再装样子。偏偏因着他的成绩,老师们不能拿他在课堂上当作任何反面案例,只能是恨铁不成钢的对其他人说,
“你们要是也像陈尘一样考试考的好,不写作业我也不骂你们!”
直到中考前,仍有一部分老师坚持认为陈尘的考试都是抄的。尽管轮到他们监考时,他们谁也挑不出陈尘一点毛病,但他们还是认为陈尘掌握了一些“手段”,至少是被提前透题。中考他考的很好,甚至是超常发挥,成绩足够进Q城一中的重点班,想去外市上学也是可以的,但他从没考虑过。
认识陈尘的人都异口同声的说,从没在他身上感受过那种拼命要得到一个东西的狠劲儿。仿佛陈尘只要坐在那里,招招手,书里的知识就会自动跑进他脑里,大家的目光也会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
和他聊天的时候,这个人仿佛什么都知道。上至八十老翁,下至八岁孩童,天文地理,政治经济,他能迅速的跟一个人拉近关系,侃侃而谈。男生们喜欢他,因为陈尘会在他们表达浅显冲动的政治观点时,认真思考并不着痕迹的奉承;女生们喜欢他,则是因为陈尘随口就能说出十二星座的优缺点,理想型,顺便给她们断个八字,看个星盘,然后告诉她们自己能否复合或是分手。
但真正了解陈尘的都会知道,厉害的不是陈尘,而是他的姐姐。因为陈尘只是拙劣的模仿着他姐姐的一切。姐姐会什么,他就去学什么。像无数相似的多孩家庭一样,他从小就是姐姐忠实的奴仆。也许其他人都是屈服于姐姐的淫威,但他不是。从他开始明白自己经受了父母更多的偏爱开始,他就已经恨不得把父母给他的一切原封不动的还到他姐身上,自己再添上好一大笔。幸好自己的姐姐仁慈如天上的谪仙,愿意接受自己愧疚的爱和补偿。尽管现在想来姐姐应该是恨他比较多。但从小到大,除了那次几乎断绝关系的吵架,姐姐没给过他一个难看的眼色。
姐姐叫陈墨,但其实父母并没有在他的名字上浪费多少笔墨和时间。他的名字才算是被反复斟酌——又怕起俗了,又怕起的太高调压不住命。
所以一般认识陈墨的人,不管先后,对陈尘的称呼就只剩下了“陈墨她弟”。但他并不觉得被压在姐姐的阴影之下有什么可怕,相反,他一直觉得幸福。看着姐姐画画,看着姐姐弹琴,看着姐姐中考考了全市状元,他一直觉得幸福。
他姐姐才应该算是那个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一切的人。
除了父母的爱。
他那时没想到,会有人真的对神仙一般的人物起了亵玩的心思。
他只顾着追赶另一个和“姐姐”一样的人,和陈墨一样优秀,光芒万丈的人,
沈景铄。
第一次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在班级花名册上,他作为班长得迅速记住班级里同学们的名字。
这个名字在第一名,意味着他的成绩是全班第一,后来也一直没掉下去过。而排在第七名的是陈尘,在此之后就是江浔,两人坐了同桌。严格意义上讲,他才应该算是自己在新班级熟悉的第一个新面孔。
但为什么这些都在他的回忆里被淡忘了,因为白月光的万丈光芒,足够将刚日出的太阳掩盖。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喜欢上对方的,但喜欢上沈景铄一定是一种必然趋势。因为对方虽然不够帅气,但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待人接物的方式,讲话的语腔语调,都足以弥补这一并不明显的缺陷。
江浔那时就已经是一副对什么都是淡淡的模样。现在想来,江浔突然对他增加关注,应该就是从他突然的土匪抢劫式暗恋开始的。
沈景铄去参加作文比赛,拿到了去北京参加决赛的资格,陈尘当然也报名了,遗憾的拿来个一等奖就止步于决赛圈。但他并没有多气馁,相反还深受鼓舞,来到沈景铄面前自以为是的鼓励人家,
“你很棒,”陈尘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我身边的二个能去参加决赛的人,”
“第一个是我姐。”
“......”
“恭喜你啊!”陷入暗恋中的人总是没有理智和情商的,“你很快就要跟我姐一样厉害了。”
“你姐谁啊?”对面的人终于压抑不了心里的不爽和无语,歪着头,语气略带责难。
“陈墨,”陈尘还想给他比划一下是哪个墨字,看到对方不耐烦的神色突然变得认真,就把刚举起的手放下了。他盯了陈尘一会,说,
“怪不得,长得确实很像,”
“不过你姐确实很厉害,”沈景铄点点头,坦率的承认,“比我厉害。”
陈尘很开心,他知道对方的潜台词是夸他好看,有些害羞的捂住脸,“不是的,也没有很像......”
但接下来的一天,他从梦中惊醒,瞬间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沈景铄是直男,他不会是喜欢我姐吧......
他在学校里抓住机会偷偷向陈墨求证,陈墨摇摇头,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号人物。
好家伙还是暗恋。
不过怎么看沈景铄都没戏。她姐喜欢傻缺文青那一类,而沈景铄虽然文科也不错,但怎么看都是一个高智理工男。
事情在沈景铄拿回奖的第二天下午发生转机。那天,他在晚饭时间匆忙出去。回来后,骄傲得对全班同学宣布,
“大家注意啊,我要出柜了!”他清清嗓子,中气十足得喊道,
“我在此郑重宣布,我是gay!”
无数道灼热的视线紧盯着此时站在舆论中心的人,其中当然也包括陈尘那双兴奋的快要喷出火的眼神。
江浔也讶异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看着身旁陈尘快要具象化的蠢蠢欲动的欲望,他很乱,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想些什么。
只是当眼神重新落回沈景铄身上时,以往平静的眼眸中闪烁着偏执。
陈尘给你的爱太多了,分给我点吧。
之后的沈景铄,心硬的就像是每次都非要把陈尘撕成碎片。而每一块碎片都被江浔偷偷捡回去,试图拼成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陈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