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边缘》陈君寻

16、第 16 章

　　下午的游园李叶禾主动提出了要分开，这样的建议舒灵再同意不过，江钰看了李叶禾一眼转身就走。

　　“一起不好吗？人多点才热闹嘛。”千亿瘪嘴，望向已经走远的两个人，并不赞成李叶禾的意见。

　　“人家一起玩，我们老是打扰多不好意思。”自己心里的混乱尚且不明，李叶禾还是打起精神，认为自己很有眼色地提出了建议——不应该打扰江钰和舒灵的约会。

　　千亿瞪大眼睛，想了会才明白李叶禾的意思，他觉得江钰是真的在和舒灵交往吗？千亿有些看不懂了。

　　“你......”

　　“你还想玩什么？”李叶禾指着不远处的大摆锤，“那个你想玩吗？”

　　“玩啊，我最喜欢玩那个了！”心里的疑问瞬时被抛在脑后，千亿推着李叶禾向着大摆锤的方向前进。

　　一整天下来，李叶禾自己并没玩到些什么，全陪千亿给千亿拍照去了，虽然千亿吐槽他的拍照技术低下，但最后还是很开心地发了朋友圈，发布的照片也是他拍的那些。

　　李叶禾看着视频中千亿高兴的表情也被带动笑了起来，即使自己没有玩得尽兴，但能让身边的人快乐他也有幸福的感觉。

　　望着手机里和千亿的合照，李叶禾突然感到遗憾。窗外的风吹进来，李叶禾一下子有些凉飕飕的，站起来朝窗外看去，外面只有一轮明月高挂空中，显得夜色也加清冷，现在房间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江钰还没回来。

　　思索着要不要跟江钰打电话，门把手就传来转动的声响，江钰进来后弯腰在门口换鞋，满脸疲惫。

　　“你回来了。”

　　“嗯。”

　　江钰走进来不等李叶禾退让，侧身与他擦肩而过，找出自己换洗的衣物径直去了卫生间，留下“砰”的一声巨响，隐隐可以揣测出他的心情。李叶禾无措地还站在原地，冷风吹得他打了一哆嗦，才想起忘记关窗。

　　睡前准备工作做好的江钰久违地看起了书，李叶禾凑到边上好奇地搭话，只得到江钰一个不咸不淡的反应。

　　“我今天拍了好多照片，你看见千亿的朋友圈了吗，都是我拍的。”李叶禾兴奋地翻开手机里的照片，伸到江钰面前希望引起他的兴趣。

　　“我没有千亿的联系方式。”江钰手里的书又翻过一页，只随意瞄了一眼照片算作回应，仍是兴致缺缺的样子。

　　“是吗......”李叶禾尴尬地收回手机，在安静了几秒后不气馁地继续分享，“那、那这个你买了吗?”

　　李叶禾从一边印有游乐园logo的纸袋中拿出一个纸盒，“我看你是空着手回来的，这个是我——”

　　“我累了，礼品什么的明天再看也可以吧。”

　　江钰把书本合上，无视了李叶禾手里的东西，站起来抖开被子就要睡下，李叶禾喃喃地回应着“好”，低下了头摸了摸鼻尖，悻悻地把礼物重新放进纸袋。

　　“那，晚安。”

　　这次江钰彻底没有反应，像是已经睡着了。

　　李叶禾无所适从地坐在床边，心里的窘迫感迟迟压不下去，仔细地把纸袋里的东西放进抽屉，关好灯又呆呆地坐了好一会才躺下。

　　不是他的错觉，这次江钰的确是又生气了，似乎比以往都要严重。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相处都和平常一样，甚至客气的有些过分，连家务活江钰都全部包揽，饭后照例的洗碗都不需要李叶禾参与，这一切在李叶禾看来都有划清界限的意味——我住在你家，就要有寄人篱下的态度。

　　交谈的也越来越少，江钰本就少言，现在除非必要的交流外都不开口说话，很有只是室友的感觉。

　　李叶禾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以前江钰生气他能做的不过就是一个劲的道歉或是卖力逗笑江钰，虽然江钰每次生气的理由都让他莫名其妙，但好在江钰气消得也快，只有这次他无论怎么讨好，对方都全然不为所动，面对李叶禾的示好甚至表示不解：他没有生气，只是最近学业压力大才不想说话。

　　木讷如李叶禾也明白这不过只是江钰的借口，但在江钰反复的解释下，李叶禾也不好意思再围着江钰转了。但他还是在乎江钰，他害怕江钰会对他说出断交之类的话来。

　　在这样奇怪的单方面冷战里，李叶禾没有察觉自己有任何做错的地方，只是一个劲的反复思考，暗自抱歉。在困惑和自我怀疑中，他不由得有些心累。

　　他知道他们的关系不对等，也明白在大众看来江钰和他这种人断绝来往很正常，事实情况也的确是他一直在紧紧扒着江钰不放，可即使自己真如外界所说的那样讨人嫌，他也要和江钰做朋友，在江钰没有对他说“讨厌”之前。

　　辛苦地维护这段关系，过了国庆假期，正式入秋，江钰也还是不冷不热地和他僵持着。

　　李叶禾在日历上圈出了18号，看着江钰越来越沉静的面孔，他没有问出江钰这天的生日要怎么度过，只是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给江钰的惊喜。

　　等到了周六江钰生日的那天，江钰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已经忘了自己的生日，而且每周江钰上午都要出去打球，这天也没了要出去的迹象，李叶禾看了剩余的时间，心里着急，他根本找不到让江钰出门的理由。

　　一直到了下午，江钰在家依旧悠闲看书，李叶禾搜刮了半天只能想到一些蹩脚理由，纠结会不会被江钰一眼识破。

　　“江钰，我......”

　　李叶禾看见江钰站起来穿衣的动作及时停住了话语，转口问道，“你是要出去吗？”

　　“嗯，有点事。”

　　随着关门声江钰终于走了，李叶禾没有纠结江钰出去的原因，在家等了会确保不会跟江钰撞上才动身出门。

　　购买了必要食材后，李叶禾跟着视频认真看起教程，他看了很多遍心里记下过程后开始做菜，因为不知道江钰什么时候回来，李叶禾动作很利索，他要赶在江钰回来之前做好。

　　这次厨艺大成功，至少视觉效果有了保证，李叶禾看着桌上的几道菜，尽管数量不多，但也都是他费尽心思做的，最后把冰箱里的蛋糕拿出来摆上，李叶禾十分满意，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快到7点，害怕菜冷掉了，李叶禾连忙发消息问江钰什么时候回来。

　　因为想给江钰惊喜，他没有提及原因，等了会江钰才回信息，得到“不确定”的三个字，李叶禾不免慌张。

　　【我今天晚上做的菜有点多，一个人吃不完，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你吃饭。】又尝试询问了一次时间。

　　江钰：【你自己吃吧，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

　　李叶禾：【没事，不着急，我可以等你。】

　　江钰：【不用等我了，我现在就在吃饭。】

　　这下李叶禾明白了江钰是不可能回来吃饭了。也对，今天是钰江生日，就算江钰不记得，他的亲人肯定也会为他庆生，李叶禾心里暗骂自己真蠢连这个都忘了，看来今天算是白忙活一趟。

　　已经冷掉的菜李叶禾也懒得加热，随意吃了几口，明明刚才还很饿现在就有了饱腹的感觉，只能又开始收拾，把菜一一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只用了一双碗筷洗起来也迅速，全部整理干净桌上只剩下蛋糕。

　　将打开的蛋糕盒重新盖上，或许江钰回来的早，到时候也能当做饭后甜点吃上吧，李叶禾自我安慰地想着，心里还是无可避免地感到失落，调整状态似的写起作业，密密麻麻的文字此时有如天书，让人一个字也看不进，李叶禾放弃地趴在书本上，在四周过于寂静的空间里，胡乱想着什么。

　　“江钰你有在听吗？”

　　舒灵望着江钰，无奈的语气里伴随着轻微烦躁，她知道今天是江钰生日，特意约他出来吃饭，虽然江钰赴约，但态度还是同之前一样疏远，或许是在游乐场江钰的那句话，舒灵总觉得自己希望很大。比起江钰冷漠态度的事实，她还是更愿意相信心里的感受。

　　在忍受了对面无数次看向手机的行为后，她终于还是出声询问，可显然这句话那个人也没有听进去，还是盯着手机暗自游神。

　　“不好意思舒灵，我有事要先走了。”面前的人突然站起，没有回应舒灵的问题而是独自走到前台结账，可能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礼貌，没走两步又折回来，露出少见的抱歉，“下次我再请你吃饭吧。”

　　江钰匆匆离开，连舒灵进门前给的礼物也落在椅子上忘记带走，决绝地动作让她一句挽留的话也说不出，等她回过神来再追出去已经看不见人了。

　　“莫名其妙！”女生把手里的礼物狠狠丢进了边上的垃圾桶里。

　　一时冲动的赴约又一时冲动的离开，江钰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明明白天还被“室友”那样话里话外要他离开的暗示所伤，现在却上赶着想快点看见他。

　　赌气一般“离家出走”的行为，只是看见对方发了几条信息就成功动摇，故作冷淡的回复可对方一但真的没有消息后又暗自懊悔，这样反复拉扯的心理他知道那个人根本不可能理解。

　　一个连他说要和女生交往都没有反应的人，怎么会注意到自己的心情？

　　刚开始自己还会错了意，以为李叶禾会邀请他去游乐场玩，毕竟他藏起来的传单自己一开始就发现了。冷静地装作不知道却等来了他帮别人追求自己的消息，那种悲伤的心情他根本不想再回忆。

　　对方老好人一个，女生的请求他根本拒绝不了，找了这种蹩脚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只是后面对他根本不在意的态度又要如何解释？即使知道对方跟千亿是朋友关系，但在千亿天生性别优势下，他做不到不怀疑，幼稚地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力，才说出要和舒灵交往的那种话，悲惨的结局可想而知。

　　明明是自己自讨苦吃，但也是真的伤心。他并没有生李叶禾的气，他知道自己其实连生气的立场也没有，这段时间无缘的冷战像是对李叶禾的“惩罚”，李叶禾也知道自己错了似的拼命讨好，但这中间不包含友情以外的歉意。

　　李叶禾没有亏欠他任何东西，是他强加了多余的情感，干脆挑明好了，江钰想不到还有什么会比现在更糟。

　　站在门外迟迟没有进去，江钰轻声叹气地打开房门，室内一片昏暗，只有书桌上的一盏台灯散发昏暗的光，李叶禾正趴在桌子上熟睡，江钰慢步走进去，不想打扰他。

　　很快地他注意到了那个蛋糕，在巧克力的淋面上写着几个字，他凑近才看清写的是什么。旁边还一个正方形的礼物盒，打开里面是一个淡蓝色的杯子，在礼盒和杯子的缝隙中有一张贺卡，拿出来翻面是李叶禾的字迹，上面写道：

　　生日快乐江钰！

　　他感觉到了失序的心跳和发酸的眼睛，把贺卡放进口袋，那里贴着自己的心。

　　“唔，你回来了。”

　　细微的动静还是吵醒了李叶禾，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过近的台灯晃得他只能眯着眼看着江钰，见到自己送的礼物被拆开，李叶禾端坐起慌忙解释，“这个，这个是我送你的礼物，本来打算等你回来再给你的......”转而又想到什么，李叶禾四处翻找手机，看到上面的时间显示是晚上十点多，他心里暗叹还来得及。

　　“你快点来许愿吧，过了12点许愿就不灵了。”

　　困意一扫而光，李叶禾找出蜡烛插在蛋糕上，这才看到江钰脸上奇怪的表情，想到他们间的冷战还没有结束。

　　“你是不是已经吃过蛋糕了？那这样我们明天再吃吧，放到冰箱里一晚上应该不会坏......”慌忙为对方寻找理由，刚插上的蜡烛就要抽回，江钰握着李叶禾伸回的手腕，摇了摇头。

　　“没有，我还没吃。”

　　“你今天晚上是在等我回来过生日吗？”

　　“嗯......”

　　李叶禾怔愣下缓缓点头，看着江钰拿走自己手上的打火机点燃了蜡烛，然后把仅有的台灯的光也关掉，漆黑的空间里只有一簇火光点亮在他们之间。一点风吹过，火苗跳动的影子印在江钰脸上。

　　“那个不帮我戴上吗？”江钰指着随蛋糕附送的生日帽，示意地偏了下头。

　　“要戴的，要戴的。”李叶禾反应过来，折好礼帽，忙手忙脚地给江钰戴上，中间还固执地要把皇冠摆在正中间才停手，“好了，”最后很是满意地左看右看。

　　江钰眉眼近，不笑时感觉过于冷酷，这样幼稚的装扮反衬得人柔和了许多，五官在温暖的火光下也收敛了锋芒，只剩下俊美的神气，目光下视，正牢牢注视着李叶禾。

　　“该、许愿了。”火的温度照的李叶禾脸庞微微发热，他出声提醒江钰这最重要的一步，“生日许愿的愿望都会实现的。”

　　“是吗？”

　　“我奶奶告诉我，只要诚心就会实现。”

　　可能蛋糕这种东西本就带有魔法，也可能是对面的神情太过认真，江钰真诚地许了一个愿望，双手合十如同在寺庙祈祷，祈祷这个愿望真的可以实现。

　　江钰睁眼的瞬间，吹灭了蜡烛。

　　世界被关闭，李叶禾的眼睛没能尽快适应黑暗，两秒的失明中他感受到了一点点温热，在额头上。

　　皮肤似乎比意识更为敏感，李叶禾心跳如擂，他的额头触碰到了江钰的气息，他感觉到了江钰就在他眼前。

　　太近了，自己应该要躲开的，可是时间连同身体一样被定住，脑袋也一片模模糊糊，他好像听到了心跳的声音，但又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

　　江钰抬手又贴近，李叶禾下意识绷起身体紧闭双眼，额间、脸颊、鼻尖又有东西触碰到，他身体有点轻微颤抖，江钰的笑声在他耳边散开。

　　“你怎么这么紧张？”

　　啪地一声台灯亮起，整个房间明亮如初，李叶禾看清了江钰手上的东西，这才发现自己脸上各部位都被江钰点上了奶油，他伸手往额头摸去，那里也有。

　　“你、你干嘛吓我，”他捂着自己额头，“这个是拿来吃的......”又小声地控诉一句。

　　“我就沾了一点点。”说完将指头上剩余的奶油舔舐干净，露出手指给对面的人看，李叶禾看着江钰的动作，支支吾吾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脸似乎更熟了，手还搓着额头，没再抬头看对面的人。

　　江钰盯着那片已经被搓红的皮肤，眼神沉沉。

　　他不爱吃甜食，象征性的给自己分了一小块蛋糕，将大块的部分推给李叶禾，李叶禾撇出奶油堆积在叉子上大口吃下，他喜欢所有甜甜的东西。吃东西时两人都是安静的，江钰看了会对面表演的吃播秀，想到什么，垂下眼皮又快速抬起，他定了下心说，“对不起。”

　　李叶禾差点被噎住，皱起眉毛疑惑不解，转而明白了江钰的意思，“是我想给你惊喜，才没有告诉你要过生日的事，我太笨了，都没有想到你家里人肯定会跟你一起过。”

　　“不是的。”江钰摇摇头。

　　不只是因为赌气没有和你吃饭，更是为了这些天幼稚的冷战而道歉，为了你笨拙的示好而道歉。

　　李叶禾眼神里更迷茫，迟疑下缓缓地说，“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在意，我没有生气过。”

　　“我知道。”

　　就是因为我知道才会更加抱歉。

　　江钰揉起李叶禾的头，胸口阵阵发酸，他对着面前人不解的表情，略微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