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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旧书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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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水,灯光低垂。
包厢里五彩斑斓,烟雾缭绕。
陈鸣推开门就被浓郁的烟草味呛住。
视线往内转,大理石双桌上瓶瓶罐罐琳琅满目。
一袭黑衣的男人懒散地靠在皮椅上,修长的双腿架在桌上,指尖夹着根细烟,火星一点点往内燃,烟灰快要掉落,才往透明的烟灰缸弹了弹。
还有些其他陌生面孔,陈鸣随意扫了眼,没有在意。
“终于肯出来玩了?”单余瞥了眼,挑着眉问。
少年略过他人,在单余旁边坐下。
“今天周五放假了,不然哪有时间。”
“整点?”
陈鸣摇摇头,伸手开了罐可乐。
单余冷笑一声,调侃:“不是上个重高而已,真把自己当好学生了?我还不知道你咋进去的了?你搁这装什么纯呢?”
“喝多了,晚上谁管你,你醉死街头吧。”
“切,小屁孩,少看不起我。”
“你好了不起哦,成年人。”
“比你厉害。”
陈鸣笑笑,咬牙切齿:“少整点,你要还像暑假那样发疯,别怪我抽死你。”
“我是那种人吗?”
陈鸣白了眼少年,眼神犀利,“呵呵,打得你满地找牙。”
单余又拧开一罐,咕咕灌两口:“高中好不好玩?”
“暂时不好玩,我碰到付一安了。”
“暂时?付一安?就是你撬墙角那个?”单余说着,脑海里对不上人脸。
陈鸣脸霎红,立马反驳:“谁撬他墙角了?他当时又没答应人家,我怎么算撬墙角了?”
片刻,陈鸣轻轻叹息,眼神黯淡,怅然地说:“不过,现在看来他可能真喜欢李晓,当初可能还没给人家表白,就被我搅黄了。不过,我当时也问李晓了,她自己说的更喜欢我啊,付一安也没答应她。”
单余朝陈鸣靠,低声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问他喜不喜欢李晓,帮他追回来,他又说他不喜欢李晓,谁知道他是在生闷气还是嘴硬呢?他那表现很明显就不爽啊,我到现在连他好友都没加上......”
单余扒拉着陈鸣,压低声音:“喜不喜欢李晓不是重点,都过去两年了人家可能早就不喜欢了,只是还没过这道坎呢。男人也是要哄的,你顺着他点,说点好听的,买点小礼物,他说什么你都应着,绝不给他留挑刺的机会,用不了多久,绝对心软的。”
陈鸣怔了怔,吐槽道:“他现在态度我都没摸清呢?那他让我滚,我滚不滚?”
“那我没办法了,谁让你抢人家初恋,你活该啊。”
“......”
好像是事实,反驳不了......
“我谢谢你啊,还要帮我再强调一遍。”
“实在不行,别和好的了,你非得吊死在一棵树上?”
陈鸣刻薄地说:“你说这话真是不照照镜子。”
一句话把单余怼的无地自容,男人拿起易拉罐,一饮而尽:“得,你当我没说过。”
陈鸣在包厢待会,心情还是有点烦躁,不知道付一安睡醒了没,有没有吃晚饭......
少年偏头,朝着单余问:“你要玩到几点?”
“还早,12点回吧。”
陈鸣起身,“那我去网吧打会游戏。”
单余拉着陈鸣往下拽,“玩会啊。”
“都没熟人,你自己玩吧。”陈鸣挣脱,拉开门走掉。
等他再回来时,包厢人只有单余一人了,这王八羔子已经耍完酒疯,倚着皮椅眼眶发红。
地上几处碎玻璃,酒精洒在地上,走过去都黏鞋。
陈鸣后悔自己去打了三小时游戏,没看住他了。
少年走近单余身侧,拍了拍肩膀:“单余,回家了啊。”
单余从椅子上滑落,醉红的脸上两条泪痕,摇着头冷声呢喃:“不回……”
陈鸣长叹一口气,一把将人捞起,搭在肩上。
喝醉的人,一点也不配合,出包厢挣脱开又摇摇晃晃,嘴里嚷嚷着要走直线。
“行,你走,我看着。”
“你...你瞧好了!”
刚走两步勉强还算直,再走两步就跌跌撞撞倒地上了。
少年又叹了口气,他真是作孽。
陈鸣青筋暴起,拽着男人往上提拉:“起来,给我起来。”
男人沉力,往地上躺:“睡觉……”
陈鸣没好气道:“你要死也死家里去,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陈鸣用力拽着单余,单余贴在地上不肯起,陈鸣毫不客气地用脚踢,大声呵道:“单余,我数到3你要是不起来,我绝对不管你!”
“1...”
“2...”
话音刚落,少年的腿就被抱住,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吐出个名字,陈鸣脸一黑,失恋的男人真是太可怜了......
陈鸣是连拖带拽才把人送回家,刚进家门,单余的手放飞自我。
陈鸣浑身难受,鸡皮疙瘩掉一地。
下一秒,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就扇到脸上,打得他晕头转向,眼神迷离。
单余捂着脸,问:“干嘛打我?”
又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落下,附赠用力一踹,把人丢进被窝。
少年愤愤大骂:“我不止想打你,我还想打死你个不要脸的。”
单余脸上五条印子越发红涨,在皮肤上凸起。许是被打懵,少年抱着枕头又开始私语。
“老老实实睡觉,我盯着你呢。”
陈鸣抚了把汗,打开电竞房的门打起游戏,丝毫不管单余在房间里如何悲痛陈情,只要他不寻短见,都是小事。
凌晨三点,单余洗了个澡清醒过来,推开电竞房的房门。
单余声音沙哑,艰难开口:“你没回去?”
“我回去了,你要死要活真没人管你了,谁让我这么有良心呢。”
少年头都没回,死死盯着屏幕一阵突突。
“阿姨没说什么?”
“报备了,明天又不上学。”
单余摸着脸,轻轻地问:“你打我了?”
陈鸣挑了挑眉,洋洋得意:“打了,怎么?打爽了?还念念不忘呢?”
单余怅惘若失:“阿然以前也这样抽我,一两天才消印子。”
陈鸣手顿了顿,屏幕里被一枪爆头。
少年踮脚,转了圈椅子,惊讶地骂:“我靠,你真是有病,你现在离我五米远,立刻马上!”
单余抛了个白眼,转身去房间找套干净衣服扔给陈鸣,“洗完澡,我上号带你打游戏。”
陈鸣接过衣服,小心地闻了闻,“没穿过吧,我害怕你变态的气息。”
单余一把抽在陈鸣背上,“崭新的......”
天蒙蒙亮,两个人才趴在电脑桌上眯一会。
陈鸣再睁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12点。
“完蛋了......眯过头了.......”
听见陈鸣慌张的声音,单余才睁了睁眼,有气无力地问:“怎么了?”
“我今天还要陪付一安换药呢,这个点,他莫不是自己去医院换完了。”
陈鸣冲到洗手间里随意抹把脸,刷两下牙就跑了。
“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大惊小怪.....”单余又眯上眼,换个姿势继续趴着。
单余家离黄花小区只隔了一条街道,陈鸣十二点十五就到了付一安家门外。
房门紧闭,陈鸣敲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少年开了条缝,堵在门口同陈鸣说话,丝毫没有要邀请他进门的意思。
付一安倒着戴顶帽子,眉眼深邃,没了头发修饰,更加的干净利落。
他脚上还穿着运动鞋,一看就是刚回来没多久没来得及换。
陈鸣瞥见付一安的耳朵,已经换好新的纱布。
“我…我今天睡过头了……”少年紧张的开口,“那你后背呢?好点了吗?”
付一安点头,又摆出一副淡漠的样子:“好多了,不需要你帮忙了,你回去吧。”
陈鸣站在门口不知道还要找什么样的理由搭话,一双亮晶晶的琥珀眼直勾勾看着付一安。
眼见付一安要关门,陈鸣迅速推两下门板,怕被撞到,付一安下意识后退几步。
少年不解地问:“你干什么?”
陈鸣往前走两步,心底的疑惑还是问出了口:“你上次说的,你不喜欢李晓,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少年眼神没有闪躲:“真的。”
“那你为什么要一声不吭转学?”
“……”
“你说话啊?为什么?”
沉默片刻,付一安眼中染上疏离,“我有必要跟你解释吗?”
光芒随着冰冷的话语逐渐涣散,少年垂下小脸,没了底气,弱弱地说:“既然你不喜欢她,我也分了,我们之间就不算有冲突,我们不是还能成为朋友吗?还是说你是怕我愧疚才说自己不喜欢她的呢……”
付一安紧蹙眉,冷淡地反问:“这重要吗…你为什么老抓着李晓说事呢?我说了你又不信,不信你还要追着问?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你想听什么答案?”
陈鸣眼神充满疑惑和委屈,声调慢慢降下:“那为什么你好像很讨厌的我样子?明明我们以前玩的很好啊……”
“我习惯了一个人,不需要了。”
少年小脸耷拉,撅着嘴,语气几乎是恳求:“那你能习惯一个人,你不能再习惯习惯我吗?”
付一安声音坚决,把陈鸣往外推:“不能。”
陈鸣愣神,明明付一安人就站在他面前,可是他却觉得隔着高山、远洋。
好遥远,好陌生。
他看不清,触不到,也抓不住。
陈鸣眼神不解,声音哑了哑:“为什么啊?”
付一安轻轻叹息又极力克制自己冷淡语气,仿佛是在祈求:“陈鸣,你一定要为难我吗?我现在很忙,没时间陪你像以前一样干一些无厘头的事情,你自己整天不着调,请你不要再强制拉上我好吗?”
伤人的话落地,少年不可置信,不自觉往后退好几步,话是对着付一安说的,可又像是在问自己:“为难?我在为难你?”
付一安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动容。
他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怀疑自己的少年,捏着门把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失去知觉。
相看无言,付一安险些败下阵来。
违心的话,原来是这般滋味。
一刀一刀剜在心口,细针在血液流淌,密密麻麻的痛感遍布全身。
对面的开门声打破沉默。
一个女生走出:“安哥,我生物书找不到了,你高一的书能借我吗?”
少女走近,陈鸣自觉地让开路。
任忆蹙着眉头打量着陈鸣,喃喃道:“安哥,这是你朋友啊?我好像在学校见过,好眼熟啊……”
少年收起情绪,淡淡地回:“我找找吧。”
屋门大开,少年转身进房门,少女也跟着走进去。
陈鸣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少女回头,露出一抹笑:“同学,你进来啊。”
陈鸣看着敞开的门,头也不回地逃走。
旧书放不下,少年把它放在衣柜底下。付一安拨开衣服,从里挪出一沓书。
少女走进房间,有些疑惑:“安哥,你朋友走了。”
“没事。”
付一安垂着头看着侧边,从中间抽出一本必修一。
外面的书挪开,少女盯着一排没开封的打印纸好奇地问:“安哥,你这么多纸呢?你给点给我当草稿纸用呗。”
少年愣了愣,把教材往里塞,堵住打印纸直至看不见。
“我桌上有。”
少年起身,不动声色地遮了遮那张撕碎了又一点点粘好的便利贴。转头从开封的袋子里抽出几张摸了摸,把剩余的打印纸递给少女。
“够吗?”
少女点头,轻扬打印纸,“够了够了,谢谢安哥,我回去了。你的书我用完一定原封不动还给你。”
“没事,旧书而已。”
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了,只是一段过去而已。那些该记住的,不能忘的,他早就深深地刻在脑子里。
从未遗忘,时常重温。
少女点点头,把门轻轻带上。
少年拉开门,惆怅写满天,阳台上已看不见踪影。
人是你亲手推开的,你不是该满意么?
可是少年。
你又为何要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