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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其实我们可以随便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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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有一节例行班会课,教室里吵吵闹闹的,外头的风把树吹得东倒西歪。
“别吵了!武大郎来了。”徐江吟把作业本丢到讲台上,响亮的一声霎时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武大郎踩着尾音进门,手里拿了一个挂着哆啦a梦的u盘。几个坐前排的同学小声讨论着人到中年,越活越有童心。
他打开了一个表格,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全班的月考成绩以及年排。
虽然三中并不提倡公开排名,但武大郎认为竞争应该公开透明,排名只能算一个数据,成绩是好是坏都不应该成为以后人生的标签。
“你们看一下,这次年级前十我们班有两位同学。很厉害,还有偏科的上点心啊。”武大郎拖动着鼠标在几个人之间来回圈画。
林风禾眯着眼睛找了好一会,看见他名字的那一列,年排明晃晃写着:”8”。他数学这次发挥不错,比年级均分高了三十分。
尽管英语4开头,但都不重要。
另外一个是班里的纪委,叫江鹤祎,很安静的一个女孩子。
李暮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卧槽,你好牛啊。”
他目光看向教室另一头,沈逾给他比划了个“47”的数字,然后转头又和徐江吟下五子棋去了。
林风禾看着那个数学只有3开头的分数,数学仅凭一己之力拉了他30名。
武大郎概述了下这次的整体情况后调了张表格出来,“我结合了这次大家考试的情况重新调整了座位,大家现在自习吧,我下节课默写。”
于是教室里掀起一波一波自暴自弃的怨言声和翻书声。
张志远故意挎着脸: “暮姐,以后我数学问不了你们了。”
李暮没好气得指着座位表:“你从我斜后方变成右桌,有什么区别?”
林风禾抬头扫过几眼表格,看见自己的名字和沈逾放在了一块。
看来武大郎这次真的用心编排了。
沈逾的数学和他自己的英语如果再放任下去,高考大三门的总分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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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被风打下来的绿叶夹杂着雨水润湿了满地。
林风禾接了顾玟的电话,那边说她周六要去和薛阿姨吃个饭,会晚点回来。电话很快就挂掉了,耳边又变成了冷冰冰的雨声。
薛阿姨跟她两个人是十几年的挚友。从早六走到工作,她们经历了许许多多的风风雨雨。今年暑假她带着母亲到外地看病,小卖部就是林风禾帮忙看的。
他随着人流被卷着向前,沈逾在后面一口一个“不好意思。”下雨天的伞边边角角容易磕碰到一起,也有几对热恋期的小情侣撑着同一把有说有笑。
“烤肠来一个?今天张志远不和我同路了。”李暮忽然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手里刚买的淀粉肠还在冒着热气,另外一只手撑着美乐蒂的伞。
“谢谢。”
“干什么不给我?“沈逾插嘴问。
“你说前同桌和父子能一样吗? “她瞥了眼沈逾,嘻嘻哈哈得打趣。
李暮是个在哪里都能聊起来的女生,流窜在班里的每个人堆里。尽管并不怎么安分,但为人仗义又大方,已经认了好几个儿子。
…
自从换座位已经过了一周,期中考的临近让三中的学习节奏愈加紧张,两极分化的趋势也逐渐显露出来。高一本来进度就快,说是旱得旱死,涝得涝死也不为过。
林风禾是那个被淹了无数次的人。
人潮终于是向四面散开,沈逾贴了上来,他的喜悦憋了一周:“我能和大学霸坐一起太荣幸啦!”
林风禾说:“在我这里你也是学霸。”
他接着沈逾的每一句玩笑话,心里已经列好了周末的计划。
周六和周日上午满课,但下午是空出来的,他打算泡在社区图书馆里查缺补漏顺便预习接下来的内容。
沈逾又问:“你周末有什么计划?”
林风禾回过神,却不由自主:“没什么,上课和自习吧。”他看着马路对面,那有两三个蹦蹦跳跳的声影一前一后地走着。
沈逾定睛一看,陈纪景的包在他肩上一跳一跳地,赵轩在和他耳语些什么。
前面就是陆昭宜,她旁边的女孩捧着杯奶茶在笑。
风雨好嘈杂,偏偏那一段路没下雨,他们的影子好长,仿佛看不见时光的尽头。
只是两条大路隔着远了,陈纪景又沉醉在暗恋的乌托邦里,自然没注意到他俩。
重色轻友。
他听出了沈逾的言下之意,于是说:“我下午去图书馆,你要去吗?”林风禾的视线刚好与那双浅棕色的眸子相遇,然后又自然地躲避,落到地上。
“好呀好呀。”
第二天下了物理课,日头趾高气昂地挂在天上,林风禾在便利店买了三个紫米面包,骑着他嘎吱响的自行车一路骑到了社区图书馆。
社区图书馆不大,青砖白瓦的两层小楼伫立在安静的居民楼对面,光从落地窗外流淌进来,门口挂着喜庆的红色福字。
这里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小镇里的学子。
林风禾耳机里在放高考3500词,轮播到“attach”的时候就看见了街角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风鼓动着薄薄的黑色外衣。
图书馆的二楼是自习区,今天人不多,多数是高中生和备考的大学生。
管理员是个五十多岁的奶奶,戴着副金边眼镜在看书。看见林风禾过来微笑着和他打招呼,眼角的皱纹聚成一团。
他习惯地走到靠窗的位置坐,然后开始订正之前的错题。
林风禾订正的时候不会抄题干,只放教辅和一本本子。对他来说,数学书已经烂熟于心。理科类的错题先找题目的关键信息和考察的公式,再重新写一遍主要步骤,最后把出现次数最多的知识点和错误记到错题本上。
沈逾在他旁边做高三英语模卷,在学校作业难度不高的情况下他们一般在周五晚上就可以都搞定,周末除开复习上课,刷题是最有用的战术。
有词汇量做靠山,沈逾做得并不费力。语法填空他只看被挖空的句子,这类题做的多了,几乎能够秒出答案。对于完形填空,找句子前后关键连接词,理解语义最重要。
很快,林风禾的桌子上堆了一座书山,他再次从题海里抬头的时候发现沈逾在看他,又像是在发呆,两个人离得只有十多厘米,呼吸都慢了下来。
那颗脸颊上的小痣显得沈逾更有少年气了,他的眼睛好像又亮了一点,为什么黑眼圈变重了?林风禾在这不到半秒的时间里想了很多,然后他用眼神抛出一个问号:你模卷呢?做完了?
沈逾回过神来,笑盈盈的让他看桌上的卷子: 108,去听力作文。
午后的时间像开了两倍速地流逝,当林风禾改完最后一张文言文练习时,晚霞像天空卷起的海浪,已经早早地漫上了对面的山头。
他揉揉生疼的太阳穴,中午的三个紫米面包显然没法撑太久。
林风禾侧头看向那个平时好像不怎么认真的少年,他在全神贯注地想物理的压轴题,草稿的字很漂亮——侧脸也是。
耳机再次开始轮播英语单词,林风禾等着沈逾落笔最后一个答案,看着他自批完。批过之后的物理练习用红红火火都不足以表达它的震撼。
“怎么办,感觉还是没什么进步。“正是下班的高峰时期,街上人来人往。沈逾垂着头嘀嘀咕咕地。
“错的多是正常的,我还想请教你英语怎么学,还有我们晚上吃什么?“林风禾的心情很好,图书馆隔壁的一条路就是美食街,周末的晚上尤其人多。
沈逾的心思好像没在他说的话上,说话间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我英语都在吃初中的老本…理科一点不行。“
林风禾停下来不走了,他马上又把话锋转回去:
“那条街上有家蛋炒饭特别香,要不去那吃?“
日落西山前的街道没什么人,微风轻柔地拍打着梧桐叶片,麻雀正在归巢的路上叽叽喳喳。
顾玟现在估计还没和薛阿姨见上面,两个人絮絮叨叨又要几个小时。
然后他装作神秘地盯着沈逾说:“那我们就不去外面了,去我家,我会做蛋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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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逾一路从厨房跟着林风禾到客厅,问了不下十句: “要我帮忙吗?”,但都被拒绝了。
林风禾把那碗刚炒好的蛋炒饭推到沈逾面前,自己拿了个小点的碗。以前母亲不高兴或是不在家的时候,他就一个人跑去厨房做饭吃,简单的流程早就熟能生巧。
沈逾很礼貌地慢慢吃,好像在享受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宝。林风禾在ipad上调了集蜡笔小新,小新臭屁又可爱的声音充斥着这个家。
“哎,语法到底怎么学啊?”林风禾随口问。
“听说也是有逻辑的,但我一般不用...我回去研究一下,下周给你补。”两个人把厨房弄干净了之后,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他把包放好,问:“挺晚了,你再不回去家里会担心吧。”
于是沈逾磨磨蹭蹭地挪到门口,临走时他突然特别认真地说:“蛋炒饭特别香。”
“你不要太焦虑了,没事的,凡事有个过程。“林风禾很想说出点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但贫瘠的像荒漠一般的表达能力只能让他这么做。
“到家发个消息。”
等他把整个身体放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他的房间不大,书桌上的柜子里放着很多不同类型的教辅。林风禾的手机放在枕头边上,播放着助眠的脑波,只是聊天页面一直停留在沈逾的那句“我到了“上,后来他再问了些话,也没得到答复。
沈逾正用一把美工刀抵进自己左手腕的肉里,划开了很深的一刀,再一刀。血冒得快,他便拿着纸压在上面,面无表情地看着还在渗血的伤口。
本就纤细的手臂已经提醒了他很多次,再这样下去左手不会有一块好地方。
“你告诉我,为什么这次才四十多名?你数学还能好好学吗沈逾?”父亲在外头用力敲着上锁的门,“我们当时就他妈的应该让你去学技术!”
想起今天下午快铺满桌子的数学试题,沈逾厌恶地皱了下眉,“随你们。”
更远的厨房里传来另一个声音:“你也别说他了,这种人生了算我们倒霉嘛。”
然后他爬上床,试图把疼痛当作安眠剂。结果对他来说是立竿见影的,沈逾睡得特别安稳,还梦见了林风禾的身影。
于是,他打算第二天换个图案的冰袖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