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天》巳野

6、你是不是故意的

　　万向又抿了一口茶，屋内冷气开的很足，茶杯上方氤氲着一股子雾气，他有些被这雾气浸湿了眼，嘟嘟囔囔的说：“有吗，我觉得我挺黑的。”
　　男人无声的笑了笑，和善的说：“我叫左诗，没事常来玩。”
　　说罢就给盖杨使了个眼色，又钻回后院了。
　　万向心想，终于走了，他望着盖杨，问道：“你经常来这吗？”
　　“对，每天都来。”
　　万向以为他很喜欢喝茶，有些神秘的凑近身子，说：“其实你可以买茶叶自己泡的，他们这太贵了。”
　　说完这句还觉得不够，又凑的更近说：“茶叶我们那边很多的，我们家就有，我可以给你寄。”
　　盖杨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也觉得很有意思，也附和的压低了声音，说：“像网上那个卖茶叶的女的那样？”
　　“什么卖茶叶的女的？”万向有些疑惑，突然想起来以前看的一个新闻，好像就是卖茶叶的诈骗。
　　万向:“靠，你想什么呢。”
　　盖杨见这样彻底忍不住笑了，伸手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这，你干嘛。”
　　“你不是说给我寄茶叶吗？”
　　万向接过手机，很自然的输入了自己的号码，存名字的时候还给自己名字后面加了个波浪号。
　　盖杨看了看，没看懂，忍不住说：“这是你们年轻人新的表达方式吗，这个符号什么意思？”
　　“想知道？”万向学着盖杨当日的样子，手指一下一下的点在桌面上，带着笑意地说：“你凑近点我告诉你。”
　　盖杨照做了，他的衣服很宽松，手撑着桌面靠过来时衣领微斜，露出一截好看的锁骨，万向从来没觉得有人的胸锁乳突肌这么好看......
　　好看到有一丝丝性感，明明画的时候很烦。
　　万向靠近，嘴巴在离他一指的位置定住，清了清嗓柔声道：“盖杨哥哥。”说完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把距离拉开眯了眯眼，故作轻松的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明白了吗。”
　　少年声音温润好听，尾调上扬像一把小勾子似的，细细密密让人心驰神往。
　　盖杨欲盖弥彰的喝了口茶，面上不显山不漏水，只笑了笑，说：“小孩最好别动不动喊人哥哥。”
　　万向倒是笑意更胜，还鼓着一边嘴，道：“都说了我成年了。”手机震动了两声，万向没去看，又说：“你比我大很多吗？”
　　说完才解开了锁，两条信息全都来自杨诚。
　　“万向你跑哪去了，要吃饭也找不着人。”
　　“我刚跟王老师说你买画材去了，还有晚课你赶快。”
　　盖杨看他看消息的认真样还以为是有急事，说：“先回去吧，不早了。”自动忽略了上面万向询问的年龄问题。
　　万向看着手机上的“五点十分”有些不懂，盖杨一个凌晨回家的人说五点十分不早了？他仰起头，倔强的想表现自己的抗议，盖杨却已经站起身，拎起了一旁的画包。
　　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他跟着盖杨，出了“有间”的门。
　　夕阳下，两人的身影被拉的很长很长，铺在百年历史的青石板路上。

　　到了上次的分别路口，，万向想把画包拿下来，盖杨却伸手把包往肩膀上提了提，道：“我送你到楼下吧。”
　　万向深觉不妥，蹭了人家一顿茶又要人家送到楼下，忙道：“不用了，前面也不远，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盖杨挑起半边的眉，笑了笑说：“这么硬气让我去接你，这会又不让送了？”
　　万向挠了挠头，说：“不是不好意思，就是觉得太麻烦你了。”
　　“麻烦我？”盖杨转过身去，直直的看着万向，然后俯下身。
　　万向觉得都感受到了他说话间的热气，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般的，眯起来看人真的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说：“不是你说的，有亏欠才有见面的理由吗？”
　　这是那天晚上自己以盖杨鸽了他的歌，就拿这句话明里暗里勾搭人家故意说的，没想到这会用自己身上了。
　　只不过这句话听起来好像还真的挺带感的。
　　万向下意识咽了下口水，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盖杨，掠过他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遇见挺多跟他穿着一样校服的人，都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他们，目光或多或少停留在盖杨身上。
　　在万向不知道第多少次挡在盖杨前面后，他爆发了，一股说不明的情绪上头。
　　他把画包一剥，低着头就跟盖杨说：“你先回去吧，离的很近了。”
　　别人看到他这样可能会有些生气，觉得这人脾气忒怪，什么都没干就能惹得他不高兴。可偏偏盖杨不这样觉得。
　　他甚至有些开心，任凭他推着自己往后退两步，然后很自然的开口道：“行，我先回去了。”
　　说完还甚至有些潇洒的披上了随手系在腰间的外套，还像展示圣旨一样的从兜里掏出个黑色口罩戴上了。
　　做完这些他才转过身，留给万向一个松松垮垮的背影。
　　万向背着沉甸甸的画包孤独的爬坡，临到了画材店才想起了杨诚帮他撒的谎，赶紧去挑了一堆颜料炭笔把这个谎给圆上了。
　　回到住处时班里同学正在张罗着点名开饭，杨诚坐在里面向他挥手，给他占了个绝佳的位置。

　　一坐下板凳还没暖热，杨诚的问题就接踵而至。
　　“你上哪去了啊，我下午还偷摸找过你都没人了。”
　　“你放学甚至都不等我了，连个消息都没有。”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女生说回来路上见个帅哥背着画包，就是不知道哪个学校的。”
　　“哎哎哎还有......”
　　万向下意识捏了捏眉心，伸手打断了他，有些无奈的说：“您老人家是赶着投胎吗，又没人跟你抢着问。”
　　“还不是一天不见想你了，你都不知道老李头看我看的多紧，这半个月我都甭想着跟你一块了。”杨诚夹了一块排骨，似乎把那上面那一小段软骨当成了老李头，嚼的咯吱咯吱响。
　　万向不理他，随便对付两口就不想再动筷了，坐在旁边划拉手机。
　　“你这就不吃了？”
　　杨诚看中了个鸡翅，站起身探出半个身子去抢。
　　“嗯，吃饱了。”这段时间实在是吃不下去饭，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有些百无聊赖的翻朋友圈，一条新发的朋友圈被他刷了出来。
　　一张风景照，拍的并不怎么样。一棵大树就占了画面二分之一的位置，石板路的线条，远处大巴车的色块，影影绰绰的人，后面商业化有些重的美食街。除了能看出来是他们楼下他晕倒的那片地什么都看不出来。
　　等等，他们楼下？
　　万向迅速点了个赞，评论问：“你在这？”
　　盖杨很快回复道：“来买吃的。”
　　万向顾不得其他，虽说人家只是来买个吃的并不是专程来找他，他还是有些隐隐的开心。
　　“杨诚，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说完就扒开层层人群，径直跑了出去。
　　杨诚有些囔囔的：“我怎么记得你刚回来。”
　　万向跑到外面的时候，盖杨拎着一堆大大小小的糕点在树下站着，低着头单手刷着手机，不过等万向靠近他好似有感应般的抬起了头，冲他露出了自己一贯的笑容。
　　“你来的这么快？”
　　万向平复了一下因为跑得太快而激荡起的喘息，走到他身边，有些惊奇的说：“这么巧啊，我就住附近。”
　　盖杨闻言把手踹回兜里，才道：“我也觉得很巧。”说完又从那一堆花花绿绿中掏出一块，还小心的拿油纸包好才递过去。
　　“条头糕，尝尝？”万向接过后盖杨就在旁边供游人休息的地方坐下了，仰着头眯着眼，有些放松的看着远处。
　　万向坐到他身边，小心的咬了一口。其实他对这些糕点一向不太感冒，除了齁甜没啥特别的。
　　但这个好像不太一样，软糯糯的，红豆沙也不是那种工业糖精味，有种独特的豆类品的香甜，不腻人。
　　他忍不住由衷的赞美说：“好吃，你在哪买的，我去给我哥们带几块。”
　　盖杨柔声道：“唔，有点远，我让左诗骑车带我去买的，你去可能来不及了。”
　　“嗯？你不是在附近买的吗？”万向想，他说来买吃的，下意识就觉得在附近美食街随便买的呢。
　　“糕点要老字号才好吃，景区里的最难吃了，全都一个味。”
　　万向拼命点头，说：“很难不赞同你的说法。”

　　盖杨伸出手，将手里的几袋子糕点都塞到万向手里，说：“买了突然不想吃了，送你了。”
　　万向被突然沉甸甸的一兜压得一激灵，下意识就说不要。盖杨似乎料到了他这个反应，根本没松开自己压着万向的手，声音压低说：“你拿回去吧，改天有空我带你去，你请我。”
　　说完陡然一松，万向手背上的一点余温被晚风吹的不留一丝痕迹，他有些搞不懂盖杨究竟在干些什么。
　　远处传来了一声摩托车的轰鸣，盖杨站起身迈了两步，万向连忙问：“今天晚上你去唱歌吗？”
　　盖杨转过身，蹲在了他面前，微微偏头说：“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我还是有点事。”
　　.....
　　良久，万向像反应过来似的，也学他的动作，只是语气里多了更多的试探，他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盖杨忍不住笑了一声，说：“我是真的有事，你晚上好好画画，别乱跑了。”
　　这嘱咐有点太熟捻了，万向不禁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这几天表现得跟个身经百战的老流氓一样，可到底还是给恋爱都没谈过的纯情男高中生，遇到盖杨这种的完全应付不过来。
　　虽说对方一直表现得温和有礼，但万向总觉得他跟故意的似的。
　　他偷摸的问过酒馆老板，盖杨从没请过假，就从自己点歌那天到现在，盖杨每天晚上都没空，他差点都觉得盖杨是为了躲自己了。
　　如果对方不带他去喝茶不给他扔一袋子糕点的话。
　　“好了走了。”盖杨并不知道他内心经历了怎样一圈的来回思考，自顾自的走向刚刚发出轰鸣声的方向。
　　他走后万向才反应过来，完蛋，没给人家钱。
　　很快又想到，哦，人家说过两天让他请回去。
　　不过，他来买吃的却把什么都扔给自己了，没看错的话，他刚刚是空着手走的吧。

　　万向拎着一堆沉甸甸的糕点回了寝室，杨诚兴奋的两眼放光。
　　“向啊，还是你够意思，跑出去给我买这么多好吃的。”
　　万向虽不是个小气的人，可想到了盖杨那张脸，又看到杨诚猪八戒吃西瓜般的对待这些热乎乎糯叽叽的糕点，没来由有些心疼。
　　“吃好看点行不行。”
　　杨诚有些懵，见过让人吃饭别说话别吧唧嘴的，没见过嫌人吃饭丑的，顿时委屈极了。
　　只不过万向没看他委屈的表情，拎起画板就去楼下画素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