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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表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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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闻的薄荷味沐浴露的味道将他包围,有些温热的吐息喷在他露出的脖颈上,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万向不知道盖杨醒没醒,就这么死死抱着他一动不动。
空调的制冷系统好像坏了一样,周围空气里的燥热怎么样都压不下去。
很久,盖杨还是没有松手的迹象,万向有些撑不住了。
他不敢把身体的全部重量放在盖杨身上,手一直虚虚的撑着,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
“盖杨,盖杨?”万向轻声唤了唤盖杨的名字,对方没有反应。
他只好又凑近一些,几乎贴在盖杨的耳朵上,刚欲开口。
脖颈被人不轻不重捏了一下,万向霎时觉得酸极了,脆弱的脖颈好像撑不起脑袋,没支撑似的软了下去。
万向看着眼前放大的盖杨的脸,下意识使劲偏头,原本奔向耳廓的趋势向一旁偏去,有些微凉的嘴唇落到了盖杨高挺的鼻梁上。
“卧槽。”
他急忙起身拉开了距离,盖杨被他这一扯,脸偏向一边。
万向发现刚刚被他不小心亲到的地方,有一颗小痣,很小一个,不仔细看不打眼。
他又保持着胳膊撑开的姿势很久,心脏剧烈的跳动在这一方隔出的空间内好像是某种神秘的符咒,叫嚣着打开藏满瑰宝的机关。
胳膊这会也没知觉,实在支撑不起来了。
万向挣扎了许久,顺着躺下,跟盖杨面对面。
“睡着好安静。”
“睫毛这么长。”
“额头上怎么有道疤,怪不得拿头发挡起来了。”
......
不知道看了多久,万向只觉得困意上涌。
他这睡眠质量虽然令人艳羡,但是太好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比如说现在,上一秒困意袭来,还来不及反抗,大脑就自动给指令放行。
待他呼吸渐渐平缓,心脏跳动声也逐渐规律。
盖杨睁开了眼,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意。
他伸出手,缓缓地覆上了万向的眼睛。
窗帘刚好透出一抹光,做了遮挡,有些似有若无。
盖杨的手指细长匀称,仔细看还是能看到那些已经褪色泛白的陈年伤痕。现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虚浮在万向的双目上,替他挡住那一抹微弱到可以忽略的光线。
窗外是七月鸣蝉,流火般的夏天。
或许此时来一阵送不来任何凉爽的微风,可以惊动刚入睡的少年。
还好微风有意,将不设防备的少年强行留在了窗内的世界。
很多年后盖杨才知道,这么好的午后,这么安逸的半小时光阴,真的是他偷来的时间。
当墙上的分针指向五的时候,盖杨知道,这短暂的梦要醒了。
这原本是他最擅长做的,现在也是他最不愿意直面的。
盖杨伸手晃了晃万向,后者还未睁开眼,脸上不爽的表情就已将要冲破天灵盖了。
屋内好像突然阴森了不少,大抵是万向的怨气。
盖杨看他这副不耐烦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认识万向这段日子,好像还从没将他露出这副表情。
他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副样子,觉得自己好像离万向更紧了一步,万向在他心中的形象好像也更加鲜活了起来。
眼瞅着万向又要睡过去,盖杨只好坐起来,从万向两边咯吱窝一抄,像提溜一袋子水泥一样把人提了起来。
万向霎时清醒过来,一瞬间的悬空让他觉得天灵盖都要炸开了。
他下意识手往后一撑,挣扎着坐起来。
“卧槽这是哪?”
“哦,盖杨家。”
“卧槽我睡着了?”
“好像睡着前还有段插曲。”
“卧槽几点了?”
“14:28”
“卧槽要迟到了。”
在大脑中四个卧槽句式结束,万向才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下来。
也说不上来是害羞还是其他,从他从门口出去下到一楼,他都没敢抬头往上看过一眼。
盖杨望见他有些发红的耳尖,无声的笑了笑。随即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抚摸着那一道道已经褪色斑驳的旧伤痕,发出一声叹息。
将手握紧,下颌都在紧紧发力。
他把手塞进被子里,眼不见为净。
万向途径过“有间”的门口,透过落地窗,果然在前台看见了许意低头的身影。
这两天他也算是把“有间”的职员工作表摸清楚了,那个女孩子应该是上上午班,许意是下午来。
但是令万向好奇的是,许意在这兼职是为了什么,左诗给他开的工资估计都不够他买一双鞋的。
这个年纪的孩子,多少还是有些喜欢听八卦的基因在身上的,但总不好意思明问。
磨磨蹭蹭,这段路走了十分钟万向才到。
他猜得没错,这个时候太阳往西偏,刚好跟早上一样,打了一片相反的阴影。
拿起画笔,万向却有些发呆。
他很少遇到过这种不知道该画些什么的情况,明明周围可以入画的景物这么多,斑驳的墙面和花哨的装饰将光影切割的又这么复杂。
可万向眼里好像只有盖杨逐渐放大的脸。
以及鼻梁侧边那颗小到可以忽略的痣。
他想,自己真是疯了,每次见到盖杨都好像是有人把他丢进了发酵的醇厚浓郁的桑葚酒里。
他不胜酒力,他举步维艰。
但他饮鸠止渴,罢而不能。
挣扎了许久,他眼神又不自觉的瞥见了旁边的茉莉花。
许是下午太热了,花瓣有些打卷,味道也没这么呛人了。
等等,茉莉花不是被左诗搬进院子了吗?这回怎么又出现了?
万向想掏出手机问问盖杨,余光中一瞥,瞥见了一个令全班学生闻风丧胆的男人。
男人迈着小四方步走了过来,万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纸胶带粘上画纸。随便点了个颜色起行。
万向感觉到了身后有些灼人的目光,僵硬的转头打了声招呼:“赵......赵老师,下午......下午好啊。”
赵斌从楼梯上走下来,金属的眼镜腿有些反光,他说:“你倒是会找地方,一上午就起了个型?”
万向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还没说话,赵斌又道:“怎么,对你们管的太松泛了?一个两个糊弄我?”
“......赵老师,我不是......”
“不是什么你不是,你是给我画的吗?出来几天一个二个野了心了,尤其是你,我知道你底子好画的快。你就这样浪费着时间,你对得起谁,你
是比别人有天赋还是干啥啊,你联考能考三百三啊,你能进前一百啊。”
万向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年龄段多少都有些好面子,都当自己是个大人了。
这会路上虽说没行人,他还是有些心虚,怕盖杨知道。
“同学,这是你的画吧?”
还是那道熟悉的清亮温和的声线,还是那个对谁都带着笑意的盖杨。
走到他身边,伸手递了一幅画。
——是他送给盖杨的那一幅。
盖杨见他没伸手接,只好又说,只是这时候不知道对着谁。
“中午来店里喝东西忘记带了,我给送过来了。”
说完很自然的把画递给了赵斌,赵斌的脸色有些缓和。
他伸手接过了画,仔细观摩着。
万向这孩子有天赋他一直都知道,只不过他太有自己的主意,画的很好,各科老师都承认。
但是他的风格实在不适合联考,校考会更适合他。但是校考脱颖而出也绝非易事,每年每届都会有风格突出天赋异禀的孩子。
所以赵斌一直把万向当作美院的苗子在培养,对他的要求难免高些。
他把画伸到万向面前,撕了一截纸胶带把画粘在画板上,拿水粉笔杆在画面上敲着。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重色压不下去?你这幅画乍一看是很唬人,颜色用的也漂亮,但是你发没发现你画面是飘的?”
万向知道自己的这个问题,他画色彩不喜欢压重色,比起一板一眼的每个物体用什么眼色,他更喜欢按自己的来。
这就造成了他的成绩忽上忽下,评分很讲究眼缘,遇上不喜欢创新的老师,他可能只能得个中等分数。
“还有,这个画面涂抹感太严重,写生我随你怎么画,但是联考你必须给我按规矩来。”
万向被他说的有些挫败感,再加上盖杨还在一边站着,不好意思又大过了羞愧感。
他有些不敢往盖杨那边望,囔里囔气的回道:“知道了赵老师,我改完再给你。”
谁知就在他伸手要拿画时,赵斌拿笔杆把他手拍开。
“画完这么久了改什么改,这个我带走到时候展览用。”
万向:“?”
赵斌又说:“你收拾收拾,上那边给那几个夏令营的做个范画。”
万向有些不情愿,但是又不敢说些什么,磨磨蹭蹭的收拾东西。
赵斌也不催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盖杨说着话。
赵斌:“你是这边本地人吗?”
盖杨笑了笑,回了句是。
许是他态度不热切,赵斌一时间也没能接下去。
盖杨看着蹲那收拾东西的万向,少年头顶两个发旋。
都说两个发旋的人倔,可他觉得万向还好。
待人真诚,也不钻牛角尖啊 。
盖杨想到了少年靠在钓鱼凳里慵懒的跟自己说那句带着撒娇意味的“刚中完暑,画包重,背不动。”
头一次手比脑子快,上前按住了少年不情愿的手,道:“别收拾了,我在这给你看着,你画完回来。”
还没等万向同意,赵斌说话了“这位先生,太麻烦了,学生带走就好了。”
盖杨只是站起身,很严肃的说:“不麻烦,我是他表哥。”
万向有些惊讶的回头,搞不清楚盖杨在做些什么。
赵斌也有些震惊,盯着万向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在这两方注视下,万向只好强行的认下了盖杨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表哥。
盖杨把收好的画材往旁边陇了陇,坐到了钓鱼凳上。伸出手拍了拍万向有些僵硬的背,说:“你去吧,我坐在这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