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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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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宜春下午还要监考,应倡只好规规矩矩地把人送回去。临上车前,仇宜春才想起来问廖熙然的情况。应倡说会有人送他回去。仇宜春点头表示知道了,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应倡看不见他的状态,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便说:“你坐前面来吧,坐我后面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仇宜春顿了顿,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没有多说什么。应倡后知后觉自己的话不太对劲,看着副驾驶的车门关上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缓慢地爬上驾驶位。
他打开了雨刮器,飞速瞥了眼仇宜春,总觉得对方还有气没消,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今天还会给我发‘晚安’吗?”
仇宜春依旧不回答,应倡把车开了出去,一路沉默。
到了校门口,仇宜春不知道从那里掏出个新的口罩戴上。他推开副驾驶的车门,应倡想再补救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仇宜春就忽然转过头来。
他说:“应队长,我缠着你确实是有狩猎的私心。隐瞒fork和cake的身份也是我的不对,如果你觉得为难,我今后都不会再打扰你了。”
应倡心脏漏跳了一拍,心想:游戏是你先开始的,现在你又要轻易结束,这不公平。
他思绪混乱。
他还是雇佣兵的时候,被当做猎豹培养,射击、械斗、侦查,每一次生死历练他都当做游戏完成。他从没有参加过仇宜春这样温和的追逐游戏,以至于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这场游戏已经被自己搞砸了。
他想起被军队围剿的时候,自己因为过分自傲开的那一枪,暴露了他们的位置。而后,他视作亲人的雇佣兵团队死的死,活捉的活捉,他因为年龄小逃过一劫,被黎绪收养。
那颗子弹让他失去了雇佣兵的生活,却让他碰到了黎绪,让他理解了什么叫是非黑白,让他能拥有正常人的生活。所以,那一枪,他开错了吗?
仇宜春的fork身份并不是十恶不赦。他非常克制,本质非常温柔,贪念应倡身上的气息,但从没有真正伤害过谁……至少,应倡触及到的仇宜春是这样的。
如果仇宜春也在那次围剿现场,他也会开出那一枪吗?
应倡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你……”
仇宜春不想听他说话,转身就离开了,留下应倡独自懊恼。他“啧”了一声,靠在驾驶座上,抽完了一整根烟,才再次启动了发动机。
当天晚上,他果然没有收到仇宜春的“晚安”。
仇宜春居住在一个老小区里,离学校不远,但是小区没有电梯,爬上爬下都得靠腿。他不觉得累,也不觉得不方便,躯体的苦痛对他来说是很好的麻醉药,帮他从香甜的水果气息中挣脱。
下午两场考试,结束后还要开会,他实在是快到极限了。
进了屋,空落落的房间里,过量的寂静压向他。他好像一下泄了气,瘪了下去,浑身没有骨架似的,靠在玄关的柜子上,急促地呼吸。凭借最后的力气关上门,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一支灌满绿色药剂的针管。
液体注射进体内,仇宜春眼睛都不眨一下。
空针筒落地,他踉跄着进了卧室。门口的抑制剂是用来应急的,效果强烈,同时,副作用也格外强烈。卧室里存放的则是比较温和的版本,只不过还是半成品,会造成怎么的后果,没人能说得清。
仇宜春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两下,紧接着开始传来绵延地疼痛。他神智却异常清醒,清醒地浸泡在疼痛里。
他又面不改色地给自己注射了两针温和版的抑制剂,然后抱着被子把自己卷起来,埋进床里,囫囵跌入梦中。
梦里,总会碰到熟人。
“宜春哥。”男孩十来岁的样子,头发已和眼睛经彻底变成了浅灰色,那是实验的后遗症,不可逆,“宜春哥,你别睡了,陪我玩。”
“要玩什么?”梦中的仇宜春这样说道。
男孩抬头看了他一眼,“算了,你好累的样子,你还是睡觉吧。”
于是,男孩把他赶上床,给他盖上一层被子,过一会儿,又拉来一层被子盖上,一层叠一层,压得仇宜春喘不过气。
仇宜春惊醒,裹得过于紧实的被子让他难以呼吸,浑身冒汗。抑制剂的副作用总算熬过去了,他从被窝里挣扎着坐起来,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浸透。
他打开手机,先看到了陈净秋发来的消息,是一条新闻:多家企业宣布,将共同合作,推进fork抑制剂上市。
天还没亮,他坐在黑暗中,手机屏幕的亮光有些刺眼。他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起身,收拾他用过的针筒,又换了床上三件套,最后又给自己洗了个澡。
忙完,时间来到凌晨五点,天边泛起亮光。
新的一天,永安大学的学生们迎来新的考试,学校里一片哀嚎遍野。仇宜春只参与了有机化学的出题,没想到今年的出题组普遍不做人。
“熬过这周就放假了。”仇宜春对学生们给予鼓励。
学生们盯着他手中的试卷,不肯放松警惕,胡乱和他开着玩笑。仇宜春笑了。他很喜欢学校里的环境:孩子们朝气蓬勃,偶尔有不满,但也能积极面对,奔赴各自的未来。
他想起梦中那个男孩。如果还活着,应该已经大学毕业了吧,会读研究生吗?还是为了实习证明焦头烂额?
视线扫过眼前的学生,仇宜春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像是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拂去了纠缠他一夜的寒气。
“快进来坐好。”他转身招呼门口的学生,带着笑抬头,正好对上廖熙然的视线。
经历昨天一事,廖熙然的精神世界还一片混乱。早八的闹钟一响,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听见室友口中的“考试”,才猛然惊醒。现在碰上仇宜春,硬生生憋下去一个哈欠,呆愣在原地。
他是cake,仇老师是fork,他们应该保持距离……但应该不用到太刻意的地步吧?还是仇老师提醒他变成cake的,显然没有想伤害他啊……可是新闻里都说了fork是反社会变态,说不定仇老师就是想以此为契机拉进他们的关系,然后……
廖熙然脑补了仇宜春一脸阴险地“桀桀桀”怪笑,表情扭曲变态地说:“你终于落到我的手上了!”
没绷住,把自己逗笑了。
“快进来。”仇宜春表情如常,看向门口的学生们,没有特地点出廖熙然的名字。
“唉。”廖熙然挤进教室里,从仇宜春身边经过时,如往常一样自然地打了个招呼,“仇老师好。”
仇宜春点头,看着教室里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铃声响起,考试开始。
一个半小时之后,仇宜春收起试卷,叫住了廖熙然。廖熙然还没反应过来,就再一次被室友抛弃。
“抑制贴感觉怎么样?”仇宜春交完卷子,两人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聊天。
廖熙然下意识摸了摸后背。抑制贴很小,一般贴在后背上,衣服能遮挡住的位置,不会太显眼,避免被心理变态的fork注意到。
他回答:“还好,就是还不太适应……”
背上时时刻刻贴了块东西不说,他今后还得尽量避开脱衣服的场合,也不能去游泳,活动时也要注意,不然抑制贴容易掉。
“你也成年了,我不便多说,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仇宜春说,“你也不用过于在意我,这学期结束之后,我会辞职。”
“啊?为什么?”廖熙然没忍住,声音大了些。
仇宜春拍拍他的脑袋,笑着说:“个人职业规划。”
这东西,廖熙然刚入学时写过一份,听说大四实习后还要再写一份,他听着就头疼。但这东西从仇宜春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格外高级,格外令人信服。
没理由反驳,他奄奄地说:“哦。”
仇宜春瞥了他一眼,随意找了个话题:“你那个朋友呢?他看起来很关心你。”
廖熙然诡异地脸红起来,说话含糊不清:“他……他,唔,就是,不是朋友。”
仇宜春迟钝地说:“你昨天不还说是朋友吗?”
廖熙然脸上的红晕瞬速扩散,声音越来越小:“他昨天来接我的时候,突然亲了我一下。”
所以不是朋友了,是男朋友。
仇宜春沉默下来。廖熙然悄悄观察他的表情,发现他不自然地皱着眉,神色很复杂,似乎想对他笑,可是笑不出来。
“怎么了,仇老师?”廖熙然边问,边想:仇老师昨天帮了我,就算他恐同我也是能接受的。
却没想到,仇宜春问的是:“你那个……男朋友叫什么名字?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对于师生来说有些越界了,更何大学生又不算早恋。廖熙然有些纠结,可细想一下,这个问题也没有触及到什么不能说的隐私,说不定仇老师只是因为他是cake所以很担心自己呢?
他组织语言回答:“他叫陆淮波,是大二的学生。您听说过校园乐队吗?我是我们乐队的贝斯手,当时主唱出事了,找他来顶替,就认识了。”
仇宜春有些意外,“乐队?”
廖熙然点头,“对,我们暑假还有演出呢。您要是还留在永安,可以来看看,我给您门票。”
“谢谢。”仇宜春没说接受,也没说拒绝,“要记得时刻注意安全。”
廖熙然只得做出保证,才让仇宜春放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