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我》原芒夏野

9、对不起

　　几科试卷，除了语文讲解需要多花费些时间外，其他科目基本上只用一节课，不管是否全部掌握，学生课下自行解决。
　　晚上自习课生物老师罕见的留出时间让学生课上讨论，学生们一听均拿着试卷扭过头。姚阮语和姚冉两人拿着试卷转到了后面，因为害怕其他科目不留时间讨论，所以姚阮语偷偷地拿了别的试卷过来要问莫昕凡题。
　　莫昕凡翻着自己各科试卷，无意中瞥见和施弦讲话的姚冉，对方一条胳膊搭着桌角，懒洋洋的，状态放松随意，莫昕凡心底犹豫，还是问出了口：“姚阮语说想让我讲别的题，你想听吗？”

　　“听。”

　　姚冉立马停下和施弦讲话，三个人一起凑过来听莫昕凡一道一道的认真讲解。
　　一节自习课一个小时，几个人前四十多分钟全部用来讲题，到后面就开始聊起别的了。
　　教室里和这几个人一样，都开始分心胡天海地的聊，姚阮语提议道：“咱们要不建个群，毕竟大家可都是一个组的。”

　　施弦说：“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调座位。”

　　姚阮语问：“咱班主任以前是怎么换座位的？”

　　“按成绩自己挑。”施弦说。

　　姚阮语拿出口袋里的硬糖分给面前三人，“挺好，姚冉帮咱们一起占了不就行了。 ”

　　姚冉正拿着铅笔画画，他没有学画的经历，所以画的东西莫昕凡从自己这个角度看不出是在画什么。
　　“我一个人占这么多位置，你也不怕我得罪人，”姚冉手上动作不停，“咱们这个位置挺好，靠墙，想做的人还是很多的。”

　　“那怎么办？”姚阮语有些泄气，口中的糖被她咬碎，“我还是很想跟你们坐一块的。”

　　“让莫昕凡帮你占 ，”姚冉不知是画到什么步骤，他抬头看了眼莫昕凡，又垂下眼继续画，“我看人很准，莫昕凡一定会考到特别前面，闪瞎咱们班几十双眼睛。”

　　“那你帮我吗，莫昕凡。”姚阮语作求助模样，两手放在莫昕凡的桌面。

　　莫昕凡失笑，把笔顶在下巴上，“要是有机会的话我肯定帮。”

　　“那你帮我吗，莫昕凡。”姚冉眨着一双眼，清亮的眸光中倒映着莫昕凡。

　　“帮什么帮，”莫昕凡歪头去看姚冉画的画，“你画的什么？”

　　“你猜。”

　　莫昕凡去问施弦：“姚冉画的什么？”

　　“我不知道。”施弦察觉姚冉故意把左胳膊挡在前面，她什么都看不见。

　　“你问她干什么，为什么不来直接问我。”姚冉此时心情不错，他停下手的中动作，拿笔戳莫昕凡的手。

　　“我……”

　　“对了，”姚冉像是想起什么，又像是故意截住莫昕凡的话，不想听他解释，“咱们组就建个群，我觉得这建议特别好。”

　　“那谁建？”另外两个女生同时问出口。

　　“当然是我了。”姚冉说着直起腰板，扫了眼在座，“除了我还能有谁？”

　　“这有什么好抢的，你建就你建。”姚阮语看着突然激动的姚冉，很不理解。

　　施弦却笑了，她嘴角上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明知故问：“你知道人家莫昕凡的微信吗？”

　　“我不知道。”姚冉看着施弦，两人仿佛在用目光较量，认识这么多年，施弦知道姚冉为什么说起建群这个事，姚冉也知道施弦知道他的想法。

　　施弦没有躲开姚冉的眼神，继续说：“我和莫昕凡高一的时候就在一个班，我们俩认识最久，”说到这里施弦故意深深看了眼姚冉，“至于联系方式，我当然——”

　　“你有？”姚冉沉不住气，立即问道。

　　“我当然没有了，哈哈哈……”

　　姚冉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被逗了，看着对面的施弦忽然笑得特别开心，还有莫昕凡，竟然也在笑。

　　“你笑什么笑！”姚冉气急败坏，伸手去抓莫昕凡的胳膊，“你还不学习，就跟着她们俩玩，你懈怠了知道吗莫昕凡，你懈怠了！”

　　“你不也没学，为什么就说我。”俩人的手指不知怎么就纠缠在一块，彼此互相较劲。

　　莫昕凡不死心的又说起那个画，“你让我看看你画的画。”

　　“我的画那是谁都可以随便看的吗，就不让你看。”

　　“那别人看过了吗？”莫昕凡问。

　　“谁都没看过。”

　　“那算了。”莫昕凡手劲没姚冉大，他讨扰般捏捏姚冉手心，“你赶紧松开，我手疼。”

　　“就不就不，”姚冉更用力的用手包裹着莫昕凡的手，并且往自己这边拉，“谁让你这么闲，还敢笑话我。”

　　“谁敢笑话姚冉，”莫昕凡说着看向另外俩人，“你们敢吗？”

　　“哪敢呀～”

　　仨人说完均憋不住笑出声，姚冉更恼，脸上爬了红晕，表情正经道：“行，你们仨排挤我是吧。”说完他真的生气了一样，扭过头，脊背僵直，不说话了。

　　莫昕凡一愣，他没有想过姚冉真的会生气。轻松的氛围一下子急转直下，莫昕凡心下惶然，求助似的看向姚阮语和施弦。

　　姚阮语完全听施弦安排，施弦则小声对莫昕凡说：“你跟他说说好话，他就不生气了。”
　　“要我道歉吗？”莫昕凡有些为难道，“我会道歉，可是其他的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看着施弦，饱满红润的嘴唇紧抿，又恢复往日的模样，低眉的时候总显得跟个小可怜似的，连酒窝都透着无助。
　　施弦不忍，但还是很沉得住气般说：“咱们不是要建个群吗，你主动加他联系方式，有什么话手机上说多方便。”

　　“可是……”莫昕凡表情一顿，他想说，不是你跟姚冉最熟悉吗，怎么也不给我点有用的建议。

　　“好吧，我回头找个机会加他联系方式。”

　　“别回头，就今天晚上。”施弦表情凝重，语气严肃，“时间久了这件事情可能就过去了，但是关系也淡了，你也不想这样吧。”她说着，使出最终的杀手锏，“我跟姚冉认识这么久，对他特别了解，你相信我。”

　　“……我信你的。”莫昕凡说。

　　下自习的铃声响起时莫昕凡脑子里还在想着这件事，他从前和别人关系浅淡，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状况，而且，他来到这个学校后第一次和别人有如此深的同学关系，他不想和姚冉关系变淡。

　　夜色掩盖脚下的路，情绪淹没在人潮里，周围的嬉闹仿佛隔绝了一前一后的两人，路灯照亮下山的路，一步一个的台阶仿佛永无尽头。
　　莫昕凡闷闷不乐地看着姚冉一个人走出了学校，昏黄路灯倒映着的单薄身影在人群里十分刺眼，他记得姚冉以前会跟其他同学一起下学的，可是今天姚冉只有一个人，看来是真的生气了，莫昕凡想。

　　今晚地铁站的人流量好像比从前少，莫昕凡挪着步子，走到了姚冉身后。

　　“你……生气了吗？”莫昕凡小心翼翼地问。

　　他就是这么安慰人的吗？姚冉心里默默吐槽。

　　“你觉得呢？”姚冉不冷不热地回应。

　　“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

　　“我……”莫昕凡这时候倏地想到施弦说过的话，于是闪着亮晶晶的双眼仰望姚冉，“我加你联系方式吧，我肯定能说清楚的，今天晚上我不应该那么说话，你相信我——”

　　“走了。”姚冉拽着莫昕凡走进地铁。

　　地铁里有不少同校的高中生，清一色的蓝白校服三三两两的混在人群中，姚冉拉着莫昕凡走进一节没有校服的车厢。
　　“你手机呢？”莫昕凡来回扫视姚冉的校服外套，两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又去瞧姚冉的裤子，看着扁平扁平，不像装东西的样子。

　　姚冉垂着眼皮看莫昕凡在很仔细地观察自己的裤子，头顶的碎发翘起几根，随着莫昕凡的动作很轻的在空中摇摆。姚冉从莫昕凡的姿态中看出他在做很专注的一件事一样。
　　姚冉终于被盯得不自在，抬起手指在莫昕凡耳尖弹了一下，“手机在我手里，你往哪看。”

　　“哦，哦。”莫昕凡闭了闭眼，回过神，他一手搂着扶手，脖子歪着看姚冉的手，“你不是要建群吗，咱俩没好友怎么行。”

　　“施弦不是有你好友吗？”姚冉语气平稳道。

　　“她开玩笑的，没有。”

　　“切。”姚冉不领情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解释，让人误会。”

　　！

　　莫昕凡此时此刻彻底明白了，原来是自己让姚冉误会了他和施弦的关系！

　　这个事情解释起来并不麻烦，只是莫昕凡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他还是不好开口，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那不是逗逗你，谁知道你就生气了，当然这也不怪你，应该的。”莫昕凡觉得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心里都会不舒服的。

　　“我和施弦高一的时候确实一个班过，不过我们俩实际上没有说过几句话，并不太熟悉，今天晚上我不该和她们一起说你的，对不起。”

　　姚冉又听到一句“对不起”，他垂下眼帘，端详莫昕凡的表情，是十足的真挚诚恳。

　　不过莫昕凡道歉跟施弦有什么关系？

　　姚冉大脑飞速运转，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回顾了一遍，什么问题也没有发现，他打开手机，声音压低，“那我加你吧。”

　　莫昕凡紧接着把手机打开，在点进聊天界面的瞬间迟疑了一瞬，姚冉注意到了，立马用柔和善解人意的语调道：“这是你的隐私，你要是不想让我看的话我是不会看的。”话毕不算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品行端正，才不会偷看或者勉强你的。”

　　“我手机哪有什么不能看的。”莫昕凡说着点开消息，姚冉快速扫了一眼，注意到最上面只有一个置顶，是“妈妈”，随后莫昕凡就点开了个人界面。

　　姚冉内心掀起惊涛骇浪，莫昕凡置顶竟然只有一个人，为什么只有一个？

　　姚冉开始反思自己刚才对莫昕凡也太过分，或许莫昕凡的家庭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然莫昕凡怎么在学校一直都是少言少语，或者说不惹事的状态，而且他的性格也极有可能和他的家庭有关。

　　原生家庭……姚冉联想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内心赫然猛跳了两下，他察觉自己太过分，竟然还想着欺负莫昕凡。

　　“你加不加？”莫昕凡看着姚冉安安静静的站那一动不动。

　　“加，当然加。”

　　眼看着莫昕凡在备注上打下“姚冉”二字，使名字沉在最底下的时候，姚冉心情很一般，“你名字M开头，在我联系人的中间位置，我的却在你手机的最下面。”

　　莫昕凡解释：“我手机上本来就没有多少人，而且这样翻的时候好翻，我一滑不就看见你的名字了。”

　　“解释吧你就。”

　　莫昕凡收起手机，用食指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姚冉胳膊，“那你现在还生气吗？不生气了吧？”

　　“我生什么气，”姚冉勉强维持着刚才的表情，冷硬道：“反正你以后不准和你前桌同桌背着我说话。”

　　“我们就讲题，能说什么。”莫昕凡奇怪，姚冉管施弦就算了，怎么还管姚阮语。

　　“就是讲题，”姚冉幽怨地看着莫昕凡，“你应该有更多自己思考学习的时间，而不是花时间跟别人讲题，时间都让你们聊完了，你知道吗？”

　　“知道，时间时间时间。”莫昕凡的脖子绵软无力的往下垂，长长的睫毛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从姚冉的角度还能看到莫昕凡挺翘的鼻尖，泛红紧抿的嘴唇。

　　姚冉换了个站姿，回想刚才自己是否对莫昕凡说了什么重话，他抬起胳膊，很轻的放在莫昕凡肩膀上，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要下车了。”莫昕凡看着地铁上的路线图说。

　　姚冉收回胳膊，嘱咐：“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铺天的倦意困意袭来，莫昕凡把全身的重心放在扶手上，他睫毛很缓慢的挑起又落下，摆了摆手，催促姚冉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