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夜无月》爱喝大果粒

8、值得一试

　　“回来的挺早。”沈襄刚踏进自己的家门，李爱媛的声音就在耳边响了起来。

　　“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可想死我妈了。”沈襄嬉皮笑脸地说道。

　　沈卫东和李爱媛两人是难得的开明父母，对沈襄一直以来都实行放养模式。只要品行没问题，成绩过的去，做事有分寸，基本上从不约束沈襄。况且夫妻两人都是高知分子，性格也豁达开朗，起到了很好的言传身教的作用。这也使得沈襄从小就乐观开朗，又是个话匣子，见识广泛，朋友也多。

　　“这是在哪留宿了。”李爱媛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顺着沈襄的话接下去。

　　“你猜呢。”沈襄还是笑嘻嘻的，母子俩的对话一直都是轻松愉快的。

　　“隔壁呗，一天天的就会到处嘚瑟。”

　　“什么啊，陈漠可乖了，才不跟我瞎嘚瑟。”

　　“那就跟人家多学着点，人家那孩子多稳当啊。”大多数的家长老师都会喜欢那种安安稳稳的孩子，陈漠所表现出来的言行举止恰恰就很好地符合了这一点，也因此备受赞誉。

　　“遵命。”一边说着，沈襄还对着李爱媛女士敬了不标准军礼。

　　“行了，别贫了，自己买点早饭吃。”李爱媛急着出门见客户，便不再与沈襄多费口舌，十分慷慨地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绿色大钞递给沈襄。

　　“得嘞，您路上慢点。”沈襄心里美滋滋的，昨天那二百块一分没花呢，又来了五十。

　　目送李爱媛女士出了门，沈襄立马回房间找东西。书到用时方恨少，东西到用时死活找不到。沈襄常年打篮球，磕磕碰碰是难免的。家里常备着云南白药、罗红霉素软膏之类的东西，受伤了可以自己回家处理一下，方便又省事。可是陈漠那人看着白白瘦瘦、干干净净的，怎么还没他活得娇贵呢，想想就让人生气。

　　怕陈漠等的久了，沈襄也彻底放弃从一堆乱七八糟的的东西里找药了。还是出去买更快一点，反正昨天晚上的饭钱一分没花呢。

　　沈襄买了东西回来，也没敲门就进了陈漠家门，毕竟也没锁。

　　陈漠还是维持着他走的时候的姿势，只不过手上多了一本书捧着看--《东宫·西宫》。

　　“这啥书啊，讲宫斗的吗。”

　　只看书名确实会让人产生这样的错觉，可是陈漠好像是怕沈襄看到一样，连忙把书合上放在一边，淡淡说道：“不是，王小波的。”

　　见此，沈襄也不再追问，陈漠喜欢王小波，他是知道的。

　　“腿伸过来我看。”沈襄又变成了这种有点命令式的语气，因为他发现这种语气下的陈漠是最听话的，很乖，很讨喜。

　　果不其然，陈漠只是看着他，没再多话，把腿乖乖地交给眼前人。

　　“好凉。”陈漠似乎很好的掌握了沈襄的心理，在沈襄把药膏涂在伤口上时，给予了他自己的最真实感受。

　　“凉就对了。”沈襄嘴角弯弯的，对陈漠的反应很是满意。

　　看见沈襄上扬的嘴角，陈漠也变得高兴起来。明明自己只是受了一点小伤，可是这个人就看起来那么担心的样子。那么自己如果真的喜欢他，也是应该的吧。

　　“可是他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呢？”本来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可是陈漠就是克制不住去胡思乱想。想到自己也许根本就不特别，沈襄对他好只是因为他人好罢了。要不然怎么沈襄会有那么多朋友呢？

　　这个念头一出，陈漠的脑海中又出现了两个小人在互相扭打、挣扎。

　　可是当陈漠又看了沈襄一眼，他压抑心底的感情瞬间占了上风。少年人的冲动与勇敢支持着他，他喜欢沈襄，也想得到沈襄，并且沈襄值得。

　　诚然，值得这个词一说出口，就让人感觉是在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选择。可是对于陈漠而言，值得是他人生信条中的最高级。他会因为懂事而放弃那些很好看很合适的衣服鞋子，也会因为自己的自卑敏感放弃玩伴。因为陈漠有自己的判断，他的生命中有比那些更有价值的东西。

　　不过只要他认为一件事、一个人值得，他将永不放弃，直到他成为被放弃的那个。

　　“我给你说，以后你再磕着碰着，你就喷这个云南白药，先喷红的再喷白的。”沈襄晃着手里的药瓶，耐心给陈漠讲解。“还有这个，要是出血了你就先消毒，然后抹上这个，可以隔绝空气里的脏东西，也不会化脓。”

　　陈漠看似很认真地盯着沈襄的动作，实际上什么也没听见，只是为了配合沈襄机械地点着头。心里却是想着怎么拿下眼前这个他喜欢的人。

　　好在陈漠脑子够用，赶在沈襄发现他的异常之前想出了计划--肯定是让他先喜欢上自己啊，要不怎么能在一起。

　　“吃饭。”沈襄贴心的很，买药的时候顺路买了小笼包和青菜粥。

　　“谢谢。”陈漠接过装着青菜粥的塑料盒，小口小口喝着。粥还温着，喝下去胃里暖暖的，许是胃和心脏靠的近，心里也沾染了暖意。

　　沈襄没急着吃，他可是记得陈漠昨天说的话，本来想买素包子来着，可是去的晚没有了。现在他正拿着一次性筷子把包子里面的肉丸都挑在自己的那一份里。

　　“没有肉的包子皮，这个你总吃吧。”沈襄把包子举在陈漠面前，跟邀功一样。

　　“吃的。”陈漠点头接过来。

　　陈漠的心原本平静坦然，可是沈襄的到来给他带来了悸动的火种。这火种拼尽全力融化了他心中积蓄多年的寒冰，直烧到内心深处，让人不得不沦陷以求这温暖的火焰永不熄灭。

　　据说那些愿意为他人无私奉献的人，在做了好人好事之后，体内的多巴胺含量会迅速增加，从而获得一种满足感。沈襄现在就是这种感觉，看着陈漠吃着包子皮，心里美滋滋的，自己吃着那些没皮的包子馅也不觉得腻了。

　　吃完早饭，陈漠很珍惜地把沈襄带给他的药收好，又把垃圾丢掉。轻声问道：“一共多少钱啊。”

　　来了江都之后，沈襄发现南方人确实对aa这件事更坚持一些，在家的时候，没有哪个哥们会提出要给他早饭钱，不让他成天带饭就不错了，但是陈漠总会为了点小钱跟他掰扯，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坚持：“啥钱啊，下次你请我，就这么说定了。”

　　“好吧。”

　　沈襄心道：“还是我比较牛逼，陈漠居然这么快就让我改造成功了，居然都没继续问下去。”可他哪知道陈漠是为了下次有个合适的跟他吃饭的理由，并且决定还要买肉馅的小笼包，这样就能顺利享受沈襄的独家包子去肉服务，拉近两人的距离，增加暧昧的氛围感。

　　其实从放假到过年已经不剩几天，又淅淅沥沥下了几天的雨。陈漠无意加入那些疯抢年货和选购新衣的队伍。只是安安静静在家写作业，他是那种喜欢把事情都提前做好的人，这会让他感觉心安。

　　这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第二天就是除夕。是中国传统意义上年的尾声，陈漠的寒假作业也即将完成，他对自己的进度很满意。因为明天他就要和妈妈回外婆家，直到年后复工才会回来。事实上刘晓华的假期在前几天就已经开始了，可是为了让这个年看上去更富足一些，还是选择加班赚双倍的加班费。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陈漠不禁嘴角上扬，立马搁置了手中的笔，拿了伞踩着水就冲到了门口。

　　自从他确定了对沈襄的心意之后，沈襄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他心跳加速。可现在又偏偏又要装作不那么在乎的样子，躲在门后没有立刻开门，万一开门太快让沈襄看出点什么来那可怎么办呢。

　　“5、4、3、2、1”陈漠还在心里默默计数，企图把握一个最好最合适的度，可是感情这东西，又何来尺度可言呢，只不过是随心而动罢了。陈漠的心比陈漠的大脑更加明白这一点，以致于心中的倒数越来越快。

　　“伞呢？”终于打开门看见沈襄的脸，陈漠立刻就后悔了，自己真是要死，开个门还要拿乔，沈襄都没带伞在外面淋雨。

　　“这两步道带什么伞啊。”沈襄本人倒是满不在乎，本来就是毛毛雨嘛。“给我。”沈襄很自然地接过陈漠手里撑的那把伞，交接时手心与手背相碰，一种奇异的、令人流连的触感通过手掌的温度传到各自的心里。

　　“你手比我手还凉呢。”沈襄可不敢说什么不打伞的话了，陈漠这小身板还是打着的好。

　　“还好吧。”

　　放假伊始，沈襄痛痛快快地疯玩了几天，又是打游戏又是看小说，晚上不睡早晨不起。放纵之后就是没有尽头的空虚，想着写点寒假作业缓冲一下。

　　书桌、作业和笔都已经准备就绪，可是想要写作业的人却像是没上发条一样，一个字也写不去。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果断认为不是自己的问题，肯定是平时和陈漠一起写作业习惯了，就不请自来敲响陈漠家的大门了。

　　“你写这么多了，我天。”沈襄一进门就锁定了目标，翻看着陈漠的寒假作业，数学英语都完事了，其他科目也就剩了几页。

　　“嗯，因为明天要去外婆家。”

　　“你要去外婆家过年啊。”

　　沈襄的注意力瞬间就从作业转到了陈漠的身上，他今年是第一年来江都过年，买了一大堆的烟花鞭炮之类的，就等着和陈漠一块放呢。但他显然没有预判到陈漠不在这过年。

　　“应该初八左右就回来了吧，我妈还要上班呢。”陈漠能听出沈襄的语气有一点失落，心里就像喝了蜜糖水一样甜滋滋的。

　　“好吧，那我怎么找你啊。”

　　“写信吧。”陈漠提出了一个合理建议。

　　“写信？”在沈襄的印象里，对写信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偶然看见的木心的一首诗，什么从前慢，车马邮件都慢，但是现在不都应该是打电话或者发□□了吗，没想到陈漠外婆家也这么慢。

　　“对啊，可以嘛。”陈漠仍旧是面不改色。

　　“也行，那你把地址给我吧。”沈襄对着现实屈服了，写信总比找不到人强。

　　陈漠扑哧一声笑了，嘴角、眉毛都弯弯的，本来有点下垂的眼角笑起来却正好拢成一个月牙形，给本来冷淡秀气的面庞平添无数生气。

　　沈襄觉得这是他认识陈漠以来这人笑的最开心的一次，明明窗外是连绵的恼人的阴雨，可是似乎都被这笑容化解了。

　　“笑啥啊，你说的要写信的昂。”说着，走到陈漠背后，用手钳制住陈漠的脖子，把人半搂在怀里，“是不是骗我呢。”

　　突如其来地靠近，把陈漠吓了一跳，可他内心却又有点享受这种亲密，也没太挣扎，象征性地晃了两下脑袋，毛茸茸的头发蹭地沈襄全身都痒痒的，叫沈襄不攻自破。

　　陈漠重获自由，在自己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的二手手机，因为不常用，手机里也没存几个号码，所以沈襄不知道他有手机是正常的。

　　“自己存吧。”陈漠确认了手机还有电，把手机递给沈襄叫他输自己号码进去。

　　“那你会打给我吗？”沈襄低着头输号码，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陈漠的头向右偏了一个很小的角度，落在沈襄眼里有点可爱，假装思索，假装矜持。

　　还不等陈漠回答，沈襄的手就按下了拨号键，打给了刚刚保存的、沈襄本人的号码。

　　“我现在也有你号码了。”沈襄拿出口袋里响铃的手机，按了挂断，他还想接起来耍个宝呢，不过想了想还是不要浪费电话费了，“我肯定会给你打的，别忘了给我说新年快乐。”十几岁的少年，还执着于准点准时的新年快乐，那好像就是两人坚如磐石的情谊的象征和对彼此的惦念。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