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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玫瑰心脏 ...

  •   “我不想被当成小孩。”
      这句话许以沉一共只说过三次。
      表白,分别和重逢。
      许以沉很少明目张胆地表露自己的感情,小时候看到煽情的电影,明明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他还要嘴硬地和旁边给他抽纸的哥哥说上一句“也没什么好感动的。”
      到了青春期,喜悦或是悲伤的阈值似乎在他日益随便的日常社交应付中被升的更高。
      许以沉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的,他喜欢在社交关系中做头脑灵活的梗王,喜欢自己不为生活中无所谓的感情和关系耗费精力。
      自诩理性的小孩在许之深面前心防就会松懈的一塌糊涂。
      和五年前一样,许之深垂眸看了他一眼,许以沉时常读不懂那双铅黑色的眼眸里的情愫,他不懂是不是对方比他年长五岁的缘故,也不明白是不是对方真的在很多方面都比他成熟稳重。
      “头发留长了。”
      许之深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许以沉下意识用指尖勾了勾自己的发尾,已经有了可以半扎起来的长度,许以沉会习惯性把头发一直留在这个长度,然后和自己的几位好友调侃一下有没有艺术家的气息。
      “嗯。”
      许以沉轻轻应了一声,知道对方又不动声色岔开了话题,也不再继续问下去,刚想说一句“晚安”来为这个有些尴尬的场面收个尾,就听见许之深开口。
      “我没想把你当小孩,许以沉。”
      这话倒也不假,他们俩是亲兄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许之深又比他年长五岁,见过对方闪闪发光的样子,自然也见过他脆弱狼狈的样子,后者的次数不多,但是每次见到都像是往许之深的心脏开了一枪。
      很奇怪,许之深在那样的时候就会有一种清晰的感觉,感觉到他在成长。 他把这种过程归为蜕变,却又在那一刻私心最大化地将对方看作“许以沉”个体而非是依靠什么血缘关系的“弟弟”。
      五年前听到许以沉表白的时候他并不意外,少年人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感情,也藏不住眼里的心事,对哥哥给出的台阶视而不见,莽撞地撞进许之深心里的一大片荆棘丛,试图找到其中为自己盛开的玫瑰,最后抬眸问他,“哥,能不能做我的月亮。”
      许以沉不太懂感情,更不懂爱情。 初中和高中的时候,坐在他前面的基本上都是女孩子。
      他听到过女孩子讨论的小说,自己也收到过不少表白。
      许以沉平时在朋友面前口嗨惯了,真到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大脑宕机的样子也是让他们拿出来笑话了很久。
      少年时代的男生故作深沉地说上一句,“感情这种东西是要缘分的。”,然后几个人嘻嘻哈哈地凑在一起演起至尊宝和紫霞仙子。
      许以沉看着手腕上青紫的血管,还有掌心蜿蜒生长的纹路,心里想着,那他和许之深应该是有缘分的吧,毕竟他刚出生就被上帝安排了和意中人见面,只不过后来这样的关系显得简单又复杂了而已。
      爱情和亲情的细枝末节缠绕在一起,许以沉在一片漆黑中顺着仅有纹路摸索,但是忘记了对方那里同样也是一片狼藉无从下手的暗室。
      许之深没把自己当小孩,但是除去弟弟这个身份之外,应该也别无其它。
      “知道了,晚安,哥哥。”
      许以沉最后还是草草结尾。
      次日一大早,许以沉没见到许之深起床就出门了,一是自己还需要回学校上课,二是昨天晚上的事情让许以沉觉得有些尴尬,短时间内还不知道该怎么正常地和他哥相处。
      好在周沅是个靠谱的,提前给许以沉占了个座,许以沉才避免了在卡点走进教室之后面对空无一座的场面。
      “干什么去了,黑眼圈这么重,熬夜打游戏啊?”
      周沅压低了声音问他。
      昨晚凌晨三点半才睡六点就醒的许以沉:……
      “没打游戏。”
      许以沉随口应着。
      “那你这是什么?为伊消得人憔悴?”
      因为自己哥哥睡不着的许以沉:……
      “……周沅,你话有点多了,论文写了吗?创新点有了吗?法理都背熟了吗?”
      周沅沉默了。
      没必要这么攻击法学生最薄弱的地方吧,哥。
      直到十二点半,许以沉才有时间看一眼社交软件上除了导师和组员之外其他人的消息。
      许之深:妈让我问你,中午回家吃饭吗?
      来信已经是一个小时前了,许以沉颇为头疼地叹了口气,随后打字询问,“吃过了吗?”
      对面回复得很快。
      “还没。”
      “我在你学校门口。”
      “东门。”
      刚从文科图书馆出来的许以沉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沉默了。
      “……你先来南区。”
      许以沉刚坐上车,就听见驾驶座上的人开口,“爸妈今天都在家。”
      许滨和家里的关系算不上太亲密,对自己的老婆当然是爱的,但是面对两个儿子的态度就显得不咸不淡了,平日里过问几句就算是尽到了父亲的责任。
      许以沉对此没什么太大的不满,毕竟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想要各种无谓的关心,加上这么多年自家的企业越来越好,他平时学习也忙,两人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
      而餐桌上能聊的话题就那么几个。
      聊完许以沉的学业之后又很自然地把话题转到了许之深身上,问起他的未来规划和感情问题。
      许之深本科和硕士学的都是在顶尖的学校读的经济,又有在国外著名企业实习过的经验,找工作这件事倒是用不着操心。
      只是许之深二十八岁了,据父母所知是还没有谈过恋爱的。
      付言茵忍不住提了一嘴,关于他在国外是否有遇到良人。
      许以沉抿了抿唇,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视线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坐在他旁边的人。 许之深眉眼深邃,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总是很冷。
      “没。”
      他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
      付言茵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把视线移到正垂眸咬着筷子的许以沉身上。
      “爸妈也不着急,你也28岁了,很多事情还是要有考量和打算了。那些莽撞和愚蠢的想法最好还是收一收。”
      付言茵微微抬眸后开口道,末了又问,“这次回来,之后还走吗?”
      两个话题换的很快,许以沉原本听见付言茵的话有些奇怪,对方反问的这句让他下意识觉得对方口中那句“愚蠢莽撞的想法”指的应该是当初许之深没管家里人反对出国的这件事。
      “说不定呢。”
      许之深在沉默片刻后开口。
      许以沉夹菜的手一顿,那块虾仁又落回盘子里。
      后面又说了什么许以沉已经不太清楚了,他满脑子只剩下许之深说的那句“说不定呢。”
      他可能还要走。
      在这五年里,许以沉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
      比如在一场盛大的聚会结束之后,在他一个人穿着大衣走过繁华的商业街的时候,他会感到一股从心底窜上来的落寞。
      周沅在某次聚餐后窥见了他的眼神,下意识就开口问他,“许以沉,你是不是有点分离焦虑啊?”
      然后被许以沉一句“傻逼,滚”给岔开话题。
      法学专业的涉猎面广,许以沉不是没看过关于分离焦虑的词条,但当时那个网页弹出来的都是什么六岁儿童和婴儿,许以沉沉默片刻后就把网页关掉了。
      他不觉得自己这种情绪已经严重到会被归结为症状。
      只是某天在许之深单方面不告而别之后,他那本就少的可怜的安全感变得更加摇摇欲坠了。
      说到底许以沉觉得自己这还是小孩子心性,不敢直面自己的脆弱和孤独,于是用交际来短暂地充盈一下自己的时间,好让自己在反扑过来的情绪面前继续游刃有余。
      等许以沉回过神,垂眸看见自己碗里不知何时被放进了那块虾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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