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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难于自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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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餐之后的许以沉大脑还处于一种尚未完全启动的状态,以至于许之深和他说的几句话他都只是简单地用“嗯”字来回应。
“明早有课吗?”
“嗯。”
“要我送你吗?”
“嗯。”
“……许以沉,你要给我答案吗?”
“嗯……不是,你刚刚说什么?”
许以沉这才回过神,抬头去看对方。
许之深回到家之后就把西装外套脱了,室内开着暖气,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他向来不喜欢规规矩矩的,衬衫最上头的两颗扣子没扣,袖子被挽上去了一截,坐在沙发上,神色淡然地与许以沉对视,看着攻击性不强也没什么压迫感,但成熟的气质还是让许以沉无意识咽了咽口水。
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在车上突然抛出那个问题,也不清楚为什么对方一定要再次提及。
明明五年前坐上飞机的时候都没想着过问一嘴自己的想法,现在回来了却要反复触及许以沉一直避而不谈的心事。
客厅里很安静,父母今晚要参加什么宴会,还没回家。
许以沉盯着许之深的眉眼看了一会儿,这张五年来连在梦里都很少造访的脸,只要是看着,他好像就没办法不告诉他实话。
许以沉觉得自己就像是回到了高中的时候,因为在某次周测里交了白卷被老师找家长说态度不端的那个时候,许之深那双铅黑的眼眸看着他,他那时就读不懂他的心思,迟来的后悔才从心底钻出点苗子。
他先移开视线,嗓子不知为何有些沙哑,“答案很重要吗? ”
许之深微微抬眸,看见他弟弟垂下去的脑袋,然后他像那次许以沉对他坦白自己违背校纪的时候一样,伸出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不重要。只是我想知道。”
许以沉心跳漏了一拍,对方掌心的热度顺着他的每一寸皮肤蔓延,最后许以沉只觉得耳尖发烫,心里又没由来地生出一股气恼的情绪。
许之深总是这样,游刃有余地拿捏许以沉,后者只能无数次在心里说他这是直男的小把戏。
偏偏许之深次次得逞,偏偏许以沉回回沦陷。
青春期学不会说谎的小孩时至今日也学不会圆谎。
“…会的,”许以沉开口,“如果是你带我走的话。”
周日傍晚,许以沉准时出现在了皓源酒店。
皓源的地理位置很好,高层向外眺望正好可以看见南江和南城最繁华的地段,寸土寸金的位置价格自然不菲。
许以沉被服务员带到包间的时候周沅已经坐在那里和谷森眠聊天了。
许久不见,谷森眠的气质看着倒是稳重了些,见他来了便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
倒是周沅一脸兴奋地朝他招手。
许以沉把礼物放下后,顺势坐到他旁边,然后就听见周沅和他说,“森眠说他要订婚了。”
许以沉大脑宕机了一瞬,随后又觉得正常,虽然他们这一辈人已经习惯了晚婚晚育,但谷森眠毕竟也是家族企业的少爷,说不定就是家里给他安排好的商业联姻之类的,许以沉突然想到他哥。
他自然会好奇他哥的感情生活,但却从来没过问过。
只是从别人那东拼西凑听说很多人给他表过白,至于许之深有没有与其中的某一个人发展进一步关系,许以沉就一概不知了。
他不是那种求着要和许之深在一起的人,如果能作为弟弟和他相处,能就这样成为他生命中分量与爱人不相上下的家人的话,许以沉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只不过隐隐的不甘心可能还是会在犄角旮瘩里冒出来。
就像这五年许以沉次次劝说自己那样。
周沅搭上他的肩膀,”谷森眠都要结婚了,我和你还没半个对象。”
许以沉笑了,“看看自己的课表和没读的文献,还想谈恋爱吗?嗯?说话。”
周沅默默收回了那只手。
包间里来的人都是谷森眠关系比较好的好友,他没邀请太多人,主要原因是谷森眠不喜欢和表面朋友一起聚餐,所以被他父亲划在列表里的好友他没邀请几个。
许以沉和大部分人也都认识,聊的也很开心,不知不觉间就多喝了点酒。
最后服务员推着蛋糕进来,众人随意地瓜分了几口蛋糕。
蛋糕不是很大,但是价格很高。
许以沉吃了几口,就没动叉子了。
周沅见他蔫了的样子,又凑过去找骂,“醉了?”
许以沉颇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然后推了推醉的明显更严重的周沅,“你别吐我身上。”
宴会中途,许以沉起身去厕所。
洗完手回包间时,他下意识侧目看向窗外,高楼外,城市的霓虹灯亮起,繁华的不像样子,许以沉的手却不自觉握紧了门把手。
观景最好的位置上坐着的是许之深。
许之深垂眸看着菜单,自然地和坐在他对面的那位小姐说了些什么,随后扭头和站在一旁的服务员交谈,许以沉收回视线,怕与对方撞上视线,推开门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只是在这之后自己也不知道多喝了几杯酒。
但他其实没什么资格难过的。
也许这就是暗恋最苦涩的地方吧。
小心翼翼地喜欢着,心脏为了某个人加快了脚步,却又是因为同一个人感受到无法缓解的钝痛。
病因是他,药引也是他。
暗恋者却求而不得,难于自愈。
许以沉喝醉之后不像周沅那样又吵又闹又睡觉的,他各方面都表现的与平常无异,除了脸颊上的红晕和身上的酒气之外看不出喝了酒。
只是喝醉之后他的大脑会短暂放空,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落点却又是同一个人。
许以沉走出餐厅,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婉拒了和周沅他们同行。
大家看他面色如常,也不像周沅那样神志不清的样子,便提醒他注意安全就离开了。
许以沉朝前走了几步,他凭借自己对这段路的记忆摸索着东南西北。
走到拐角,一辆迈巴赫在不远处缓缓停下。
街上其实有不少豪车驶过,但许以沉看着那辆迈巴赫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顿。
直到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走过来的时候许以沉还有些懵。
许之深靠近他,在闻到对方身上的酒气后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低声问他,“喝酒了?”
许以沉微微仰头看他,夜晚的灯光勾勒他的轮廓,显得柔和,却又在深邃的眉眼间露出一些冷峻。额间落着的几缕发丝被晚风吹起一个弧度。
酒精作用还是别的什么,许以沉伸出手抚上他的眉心。
许之深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最后轻轻抓过他的手腕,“上车,回家。”
许以沉坐在后座,盯了一会儿驾驶座上的人,昏昏沉沉的脑袋没想着问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而是无意识问出了心里在纠结的那个问题,“你没送那个女孩子回家吗?”
许之深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在许以沉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忍不住勾了勾,没反问他什么女孩,只是漫不经心开口,“陆家的千金,不需要我来送。”
许以沉拖长音“哦“了一声,然后靠在椅背上没再说话。
许之深打着方向盘,“你很在意。”
许以沉有些倦意,没听出对方到底是在陈述还是疑问。
清醒时候的许以沉是不会说出什么僭越的话的,拿着弟弟关心未来嫂子的借口就算是自己在自己这里画上一个看上去还算圆满的句号。
但今夜酒水超标,理智崩盘,胆小鬼也选择莽撞。
“在意的,哥。”
许以沉开口。
许之深顿了一下,又觉得难得坦率的弟弟好玩,便升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那我要是恋爱了怎么办?”
许以沉又不说话了。
“那我也要跟着你的。”
在下车前许以沉这么开口。
就像是在他之前回答完许之深那个问题之后,许之深勾唇说“那你可要跟好我“一样。
那他也会喜欢他的。
只是不会上去打扰他罢了。
暗恋才不一定是胆小鬼。
只是宣之于口的感情永远都比不过心里的澎湃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