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枉过正》徒晚

6、满分课题

　　醉酒后的感觉不算太好，许以沉被早上六点半的闹钟吵醒后坐起身觉得自己的大脑还有些混沌。
　　米白色的被褥还有面前灰色的墙面，床头柜上并没有那本《百年孤独》，取而代之的是一盏水母状的小夜灯。
　　很明显这不是宿舍也不是他父母家。许以沉揉了揉眼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
　　还是昨晚去聚会时穿的那身内搭。
　　他摸过床头的手机，就看见屏幕上五分钟前显示的消息。
　　许之深：“起床了吗？”
　　许以沉顿了顿，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间，就看见站在厨房里许之深的背影。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设计的简洁大方，看上去空间很大，只是台面有些空，看上去没什么生活气息的样子。
　　许以沉环顾了一圈，这才发现从客厅的大落地窗向外看去，就是南江和整个南城最繁华的地段。
　　十一月清晨的光照不是很明显，只是朦朦胧胧的一片灰蓝，看着像是要下大雨的样子。
　　许是注意到了来自身后的视线，许之深转过身，正好看见许以沉望着窗外发呆的样子。
　　他放下手中的麦片，轻轻叫了他一声，“许以沉。”
　　许以沉回过神，“啊…怎么了哥？”
　　“早上想吃什么？麦片还是饺子…或者去买？这是新房子，冰箱里没什么食材。”
　　许之深说着拉开冰箱看了一眼，站在许以沉的视角看的不太清楚，但的确是空出了不少空间的样子。
　　许之深又默默关上了冰箱门，等着他回答。
　　许以沉不想麻烦，他今天的课表上还有一节早八的法理课。
　　“饺子吧。”
　　许之深应了一声，然后拿出那袋速冻饺子给他煮了。
　　“你自己家吗？”
　　许以沉简单洗漱完之后坐到餐桌前，指尖捻了捻插在花瓶里的玫瑰。
　　许之深端着饺子坐到他对面。
　　“嗯。几年前让路见桉帮忙买下来的，最近这段时间才入住。”
　　几年前……
　　许以沉拿着夹起饺子的动作停滞了半秒钟。
　　路见桉是许之深的发小，两人的学生时期的轨迹几乎是一模一样，从小学到大学，反正自从许以沉记事起路见桉就经常到许家来串门了。
　　许以沉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初中的男生最经常讨论的话题已经从街边的游戏机转移到了电视机里流行的动漫上，小时候的许以沉扒在哥哥的房间门外，偷偷通过门缝看见许之深和路见桉一起打着游戏或是看着番剧。
　　热血动漫里的男主喊着“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屏幕外的路见桉嬉皮笑脸地模仿，而许之深眉眼间依旧是化不开的散漫。
　　许以沉从来没在许之深面前表现出自己对于这些东西很感兴趣的样子，所以许之深也没注意过许以沉曾经偷偷攒着自己的零花钱买过《海贼王》的DVD，最后又被他放进书桌的抽屉，压在厚厚的课本下面。
　　许以沉咬了一口沾了醋的饺子，“你在国外一直和他保持联系是吗？”
　　许之深抬眸看了自己弟弟一眼，最后轻轻应了一声，“他在讯舟工作，我和他就交流的多了些。”
　　讯舟是辉代旗下的子公司，主要的涉及的是与辉代金融服务完全不同的网络科技与数字技术研发的相关领域。
　　许以沉顿了顿，心里好像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但是他也没多问，应了几声之后就继续吃着他的饺子。
　　倒是许之深好像咂摸出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话题一转又落回他身上，“你呢，许以沉，五年来为什么一直没联系我？”
　　许以沉手一抖，饺子精准地掉进醋碟中，溅起一些落到桌布上。
　　他没想到自己不愿意面对的问题再一次被许之深摆在明面上。
　　到底是想要他难堪还是什么。
　　许以沉莫名的有些气恼，尽管许之深绝对是出于哥哥的关心才这么问的，但对于心里一直对那次莽撞表白有所芥蒂的许以沉而言，他觉得自己心脏处的伤疤被一次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揭开，然后自己才一次又一次在看见溃烂的伤口时意识到自己根本做不到放下，做不到被成年人挂在嘴边的释怀。
　　“不想。”
　　许以沉最后简单地回答，“你也没联系我。”
　　许之深沉默。
　　他不是没想过联系对方，尤其是每当他忙完事情心力交瘁的时候，他次次点开与对方的对话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是他不告而别，没有任何一句解释就跑到了大西洋的另外一边。
　　但他还是给他发了信息的，只不过是在一个应该已经被许以沉遗忘了的平台上。
　　“……抱歉。”
　　在沉默着吃完早餐，许之深执意开车送许以沉去学校的时候，许之深在红灯变成绿灯的那个瞬间开口道。
　　许以沉垂眸，随后又把视线移到窗外，细细想来，如果是收到自己不喜欢的人表白的话，许以沉的处理方式应该也不会与许之深有异，况且两人身上又带着名为“血缘”的枷锁，许之深觉得自己很恶心所以不主动联系自己也是正常的。
　　“没什么好道歉的，是我当时不懂事。”
　　许以沉撑着头回复。
　　许之深瞥了他一眼，车窗上映出许以沉的半张脸，唇角抿起，看起来像是与平常无异，但眼睛里明晃晃写着的就是不高兴。
　　“抱歉没联系你，也抱歉当时一声不吭就出了国。”
　　许之深缓缓启唇。
　　“出国不是因为你。”
　　虽然某种意义上也算有点关系。
　　许以沉这才扭头看向他。
　　“你有耐心等我的回答吗？”
　　不知道他在指出国的原因还是关于许以沉很早之前的那次表白。
　　许以沉想了想，还是回他，“有的。”
　　如果是耐心的话，他在许之深这里的耐心早已是必备项。
　　小学的时候父母都忙，许以沉放学又比许之深早不少，他就乖乖在家等着哥哥回来给他下面，高中时就提前预设好心动值等着对方下一次撞进自己的心坎，再在对方出国时在南城等着那边落下的第一场雪。
　　如果爱情里有一门课题是关于耐心的话，许以沉早就可以修得满分。
　　一年又一年，原来有的爱真的可以不求回声。
　　许以沉不会强求别人一定要告诉他什么理由，很多事情许之深不告诉他，他也就装作自己一点都不明白的样子。
　　反正他缺的答案也不差这一个了。
　　许之深让他等，那许以沉就相信他会把他的碎片都凑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