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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就是你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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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目冷峻的青年和施景桓静静对视了半晌,挑了下眉,示意他说话。
“您好,我找循枝,能麻烦您把手机给他吗?”施景桓坐得板正,镜头里他手下摆着一沓试卷。
循枝,叫得怪亲密的,同桌是吗?
陈遂把手机推到陈循枝面前“你的手机刚刚一直在震,我拿起来不小心接通了。找你的。”
陈大少靠回了椅背,手搭在桌上,继续听他的新闻。
“差点忘了,今天物理真难。你给我发了笔记是吗?谢谢!”陈循枝从题目魔咒里艰难的抬起头,捧起手机哀嚎了一下,被屋内暖气蒸得泛粉的面颊生动起来。
天蓝色按动水笔被丢下,骨碌碌滚到陈大少手边。
“嗯,是挺难的,秦女士说今天试卷是她亲自出的,能答对80%的,说明水平不错。”施景桓摸了摸鼻梁,状似不好意思的弯了弯眼。
“最近没有你教我,我连多选题都没做完。”
啪嗒,笔被按了两下。
陈循枝扭头,陈大少正托着腮盯着平板屏幕上的金融政策解析,密密麻麻的英文充斥着屏幕,他姿态随意,看起来游刃有余,左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按着水笔。
“好吧,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今晚、额”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陈循枝住了下口,面上浮现出一丝纠结。
他瞥了眼旁边老神在在的陈遂,低下声音,悄声说“我最近住在我哥这,他要指点指点我学习上的事,就不跟你开视频了,等我学成归来,搬回公寓住了再找你。”
“好啊,那我等你。”施景桓眼里划过一瞬恍然,笑意更浓,向镜头凑了凑。
“最近你爱喝的那家酸奶新出了玫珑蜜瓜口味的,等你回来尝尝?“
他的目光突然顿住,问“你的左手怎么了?缠着绷带?也是上次受的伤吗?”
“是啊,我们家循枝真是不让人省心。同学,不好意思,医生来了,他该去上药了。”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青年懒懒地站在陈循枝身后,右手抚着桌前男生的脑袋,修长的指节勾着男生的发丝,黑白交错,他俯下身盯着镜头,嘴角勾着笑。
“好吧,阿桓再见!等我回学校我们再聊吧,我先去换药了。”陈循枝没有抗拒头顶作乱的手,他像是习以为常。
青年的手滑到男生的颈侧,略一施力带着他站起身,陈循枝侧头的时候,那人向屏幕低低扫过来了一眼,伸手按掉了视频。
三楼客厅的灯亮着,衬得人白皙肌肤上暗色伤口更为狰狞。
“唔,伤口结痂了,还是照常多吃肉类补充蛋白质,这样好得快。”医生一边上药一边叮嘱道,她拣起酒精棉球绕着伤口擦洗去碘。
男生蜷了蜷手,小声嘶了一声。
“能轻点吗?”靠在一边的青年问道。
家庭医生奇异地看了看陈大少,手上动作放缓了,表情却有些一言难尽。
她为陈家提供服务十来年。给陈家人看病,他们家像是没有痛觉神经,从来没有人在处理外伤上提过要求。
陈遂几岁的时候曾在花园里磕到膝盖,血渗透了裤管,他竟没流眼泪,也没有嚎啕大叫,只像是吓住了,面上有几分茫然。
家庭医生那时候博士毕业刚没几年,对年纪小的小孩子格外抱有几丝心疼,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往上捋裤管试图能露出伤口。
陈故生打着电话路过,只和她说了声“给他好好治,处理完了告诉管家几天能好,让管家给他联系家教老师调课。”男人连看一眼伤口都不曾,就急匆匆出门了。
彼时日光正盛,远处月白缎的裙摆簌簌划过草尖,缎面反射着日光,甚是灼人。章漪从花园里慢慢走进客厅,站在男孩身侧,给医生递了把剪刀“减掉吧。”
小陈遂脸有些白,伸手想去拉他妈妈的裙摆,被章漪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他愣了愣,看了眼手上摔倒沾到的泥藻,垂下了手。
布料揭开,一片血肉模糊,男孩只颤了颤睫毛就把头扭到了一边。
章漪已经上楼了,并没有留在他身边看顾着。医生给他清理伤口时以为他会哭,这个年纪的小孩格外闹腾。但从始至终,陈遂只是一个人木木的坐着。
明明是盛夏,寒气却一点点从医生脚底升起,她望着面前男孩惨白却故作冷静的面色,说不出什么话来。
十几年来陈遂处理自己伤口时从来不提要求,倒是为面前这个男生提了一提,罕见。
医生抿着唇,给陈循枝处理完了。她提着医药箱路过陈遂时,笑了笑说“你现在这样,还挺有哥哥相的。”
陈遂对她礼貌笑了下,送她去下楼梯。
等他回来就看到陈循枝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了,自己扶着沙发一瘸一拐的,想要走回房间。
他往前走了两步,男生听见他的动静,睁着一双水润的眼看了过来,对楼梯口的人摆了摆手。
陈循枝额头上渗着几滴汗,对着人却笑得开心,伤口恢复得不错显然让他心情很好,难得有几分调皮“哥,你看!我今天不用麻烦你扶着了,可以自己走路了,还不错吧?”
客厅的柔光止步于陈遂身前,他的面庞隐在阴影里,身后是空无一人的楼梯,他注视着男生,隐在暗处的手指痉挛了两下。
“是啊,你可以自己走路了,真不错。”
出乎意料的是,陈大少教起人来颇为耐心,他拿过卷子扫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些地方是没学透还是粗心。
陈循枝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是不是占用了他的时间精力。听他此言,陈遂挽上去家居服的袖子,拿笔敲了敲桌面。
“帮你看错题的时候我也在复习,别想太多了,这种题目还难不到我。”解题信手拈来的青年眉眼中晕着几分自信。
陈循枝第一次觉得他这位大哥确实是有狂悖的资本,他那么年轻健壮还聪明,犹如亚洲草原上的狮王,傲气与他恣肆的气质融合的如此自然。
他泄了口气,趴了下去。
“犯懒了?是要睡觉了?”陈遂精力依然旺盛,他抬起搭在男生椅背上的左手,捏了捏男生的后颈。
男生没有吭声,他搁在桌上的脑袋垫着手臂,歪了歪,半耷拉着眼睫看向陈遂那侧。
“在想你怎么这么聪明,有点心累。”
陈大少失笑“你要是像我一样,小学学完初中的东西,初中再学完高中的东西,现在也会和我一样轻松。”
“哥,那你为什么不提前毕业啊?”
“爷爷不许,他要求我正常上完中学。”
陈循枝惊讶,他只有认回来那天见过陈老,老人当时在给盆栽浇花,见到他也没什么大表情波动,只是背过身叹了口气“让他陪着小遂,把书念完吧。”
当时他还不知道小遂是指谁,见到了一米九的“小遂”后略觉荒谬。
陈遂这副太子相还缺自己一个伴读吗?
陈遂捏着他后脖颈的手停顿了瞬,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片刻后又抬起来轻轻拍了拍他发尾。
青年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平板,斜睨着恹恹的男生“想赶上我,你还差了一些,乖乖复盘吧,我先回去了。不要熬太晚,对你身体恢复不好。”
他散漫的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小小的一声“哥,谢了,你也早点休息。”
陈遂近日以来心情明显很好,几科老师点名让他讲解题目,他都老老实实上台去讲了,讲题步骤还比以前详细很多。班主任看他越看越满意,也就不追究他晚自习我行我素逃课的事了。
下课铃响,裴郡年走到陈遂桌边,瞥了眼他桌上黑蓝红签字笔里突兀夹杂着的一只天蓝色按动笔。
“下午的篮球决赛,你有兴趣参加吗?体委他们商量了下,问我们要不要去,他们怕输。”他摘下眼镜,露出狭长锐利的眼睛。
“我不去,上一次我们打比赛都是两年前的事了。”陈遂头也不抬,拿起水杯喝了口。
“我知道你高一赢了以后觉得这比赛没意思,我也是这么觉得。”裴郡年折叠着眼镜,音调上扬“但今天下午,我要上场,你要来看吗?”
“不了吧,我还有点事。”陈遂微微好奇,抬头看向好友,有点奇怪这种小比赛怎么就引起了他的关注。
裴郡年看着并不失望,甚至有些亢奋,对他微笑着,丢下了一句“好吧,但愿你不要后悔。”
陈遂收拾了东西,绕去陈循枝班上拿他的作业,他准备翘掉下午的社团活动提前回去。
八班还有三三两两的人留在教室里,似是在激烈讨论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他。
陈循枝的试卷习题都整齐的垒在桌边,他伸手去拿。
耳边听到了几个字眼“下午的决赛!”“高一的崽子不足为惧,高三的都沉迷学习哪有空训练!”
他想到裴郡年,摇了摇头,这群小孩,还是太天真了。
身后又传来一声“施景桓上周打得太好了,我听说高三那边被吓到去搬救兵了。”
“唉,可惜陈同学今天不在,要是他在,我看桓哥那个紧张劲,来十个人防守他也要进球。”
“哎,你别发癫了,人家是好朋友,给你讲得这么奇怪呢!”
“我哪里胡说了,一文一武不是绝配吗?”
嘻嘻哈哈的声音远去。
陈遂站在桌前,伸手翻了下隔壁课桌上的书封,内页赫然写着:施景桓。
“原来,小施?就是你啊。”他略一松手,书页啪嗒一声,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