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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四 鲜羊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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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悬也觉得,姚家人大致不是坏人。
他们比赵悬二人要幸运,在末世最初就找到了靠谱的大营地,营地里的人守望相助,以家庭为单位组成起来的营地比赵悬的营地要靠谱得多。姚家人的营地不会抛弃老幼,男人在外从事贸易和保卫,女人和稍大的孩子可以在营地里生产各种生活品,比如酿醋,酿造酱油,以及腌制咸蛋和皮蛋之类的简单的副食品。
姚家人大致是没有受过太多的末世后的尔虞我诈的,那个据章小禾所说非常善良和大度的营地首领,用自己的智慧为他们筑起了一方桃源。
虽然在营地毁灭后姚家又辗转流浪了很多地方,但再没有加入过其他营地,自然不会经历赵悬他们所经历过的事情。
一个营地,首领是非常重要的,这让赵悬想到了他们营地的一个领导人老刀。
末世后,姓名似乎变成了不太重要的东西,赵悬一直不知道老刀的大名,大家都喊他老刀是因为他耳朵后边有一条刀割出来的长长的疤,几乎将他的右耳朵给割下来,那到疤似乎牵扯到了他的脸部肌肉,让他笑起来时总是歪着嘴,看起来脾气不大好的样子。
老刀一米八多的个头,和路安差不多高,却浑身肌肉,留着一个几乎是光头的圆寸。他的光头曾给赵悬留下深刻的印象,末世后留长头发麻烦,因此多数人都留着短发,那短发自然是自己剪得,一般手边有什么工具就用什么,剪刀最好,镰刀也行,但技术大多不行,因此很多人的头发虽短,但都是高低不平的瘌痢头。老刀就不一样了,他的头也是自己剃的,但是剃得极为光滑,就连看不到的后脑勺就剪得十分平整圆润。他自己解释年轻时因为不舍得那十几块的剃头钱,就买了剃刀自己在家剃,刚开始时也剃得不好看,后来熟能生巧,一个圆寸能给他剃得浑然天成。
当然,他就只会剃一个圆寸,但就是如此一个显目的头发,让他整个人看上起十分精神。
他曾是营地的主事人之一,住在粮仓旁那几排小楼里——那里是只有营地管事才可以住的地方,其他人只能在旁边的空地上圈个棚子做住处。
老刀是管事人,却又不大管事。
也许是其他管事人看中了他的高壮——他是真的高壮,同身高的男性站在他身边依旧显得很柔弱。他是退伍老兵,后来成为了巡特警,营地中没有男人可以打得过他。
营地中要是有口角发生,一般都是他出面,三五个也好,组团斗殴也好,只要他那铁塔般的人朝边上一站,男人们便都乖乖听话了。
其他管事人也许就是看中了他的震慑力才一直好吃好喝的招待他。
赵悬先前所处的这个营地比不得姚家人所在的营地,这个营地更加野蛮化,有力气能大的男人占据着绝对的权威,营地中几乎看不到老人和孩童的身影,这是营地管事人乐见其成的,老刀不大管营地内的杂事,除了稳定营地内岌岌可危的安定外,大多时候他都是骑着摩托车出营地寻人。
据说,他在找他的女儿。
那时候资源还算充裕,权力大的管事人可以得到汽油和车子,老刀那辆摩托车就十分锃亮拉风,连不懂摩托的赵悬看来就非常酷飒。
老刀常常会带着一桶油就出营地寻人,短则一两天,长则数十天,他的模样再加上一辆拉风的摩托显得他人更不好惹的样子,但赵悬知道,他是有别于营地里其他的管事人的。
他曾经救过她。
那次她差点被余家三兄弟□□,多亏了璐姐的报信,也多亏了老刀。他和路安一起赶了回来,给余家三兄弟一人一拳,请他们躺在了地上。
不然,按照路安当时的体力是绝对打不过三个男人的。
路安是怎么和老刀认识的呢?路安自己解释是在营地里,老刀的摩托坏了,他恰巧路过后帮他修好了摩托。
老刀承了他的情,两人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同样也是因为他的缘故,那段时间余家三兄弟也没有来找过麻烦。
再后来,老刀骑着他那辆摩托,离开了营地。
他说营地周边已经被他找遍了,并没有女儿的消息,他必须离开这里去往更远的地方。
他的女儿小名叫猪猪,是她妻子临死前挣扎着爬下病床、捶打着隔离室的玻璃叫他要好好保护的人,那时社会还没有溃散,他任然秉承着一个军人的职责保卫着国家安全。
只是到处都是动乱,猪猪被他反锁在家里。他一连出了几天的任务,再回家时,门被砸了开来,家里一片狼藉,而猪猪已经不见了。
他疯了一样到处寻找女儿,也是为了守住对亡妻的承诺。
在他贴身的皮夹子里放着几样东西,一是妻子留下的身份证,二是猪猪五岁时的照片。身份证是妻子生病后他保管的,照片是他一直放在皮夹子里的。后来大疾病摧毁了人类社会,匆忙中他竟然只留下了关于妻儿的这两样东西。
可是猪猪失踪的时候是十二岁,小孩子长得太快,五岁和十二岁的模样相差很大,赵悬觉得老刀拿着照片寻找到女儿的几率也不大。
赵悬失去了路安尚且不能好好活着,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又怎么能活在这末世中呢?
赵悬实际对老刀并不是太熟,路安倒是和他更熟络些,但是很奇怪,赵悬会时常想起他们:老刀、璐姐,还有那可恶的余家三兄弟。
自姚家那边回来后的接连两天,赵悬都没有再见姚家人的身影。赵悬和路安都不算是很热心的人,那日陪他们母子找到姚远,加上送的那点粮食,这些对于他们小两口来说已经做到了“热情”的极限。
赵悬的心思依旧扑在自己的小日子里。蚊帐已经支起来了,竹蔑子也洗刷后晒过了太阳,晚上洗过了澡钻进蚊帐里,竹蔑子凉丝丝的,可以叫人很快入睡。
路安从别家多拆了几个门帘过来,安在了需要频繁进出的房门口上,进出门就马上闭上,既可以通风,又可防蚊虫。
夏日里最可恶的就是蚊虫了。
花腿大蚊子只要叮上皮肤就可以留下一个硕大的包,几天不退。赵悬为了防蚊虫即便在夏日也是长衫长裤的穿着。
质地清凉的婆婆衫虽然老气,看是穿着轻巧还不粘汗,即便是长袖穿着也不热,裤子也是长裤,只是可恶的小虫子无孔不入,长袖长裤行走无碍,但凡蹲下,长裤往上扯露出一截脚脖子时,小虫子便会绕着她的小腿叮上一圈包。
这现象在她蹲茅坑时尤为叫人困扰。
赵悬采了一些艾草来,晒干了搓成条,但凡去茅坑时就点上一条,艾香会驱散一些蚊虫,但闻着烟气也不舒服,烟气一大感觉熏得是自己而不是蚊虫。
用来消肿的清凉油他们有不少,这东西保质期很长,乡下家家户户都备有好几个。赵悬将它们装在一个小铁盒里,宝贝地放在床头边。
田里的稻子在这炙热的天气里长疯了,几乎一天一个样。其他的庄稼长得也十分喜人。旱田里上的玉米已经一人高了,密密杂杂的,比施了化肥的玉米杆子要瘦些,不过已经让她很满意了。花生早就开出了黄色的花,败落后扎进土里,开始孕育果实。
花生田里的土需要时常松松,以便果实生得更好。
太阳一天比一天毒辣起来,赵悬和路安通常会早早起来,扛了锄头,背着水壶去田里,趁着温度还没上来,给旱田松松土,或者给稻子去杂草。
庄稼在长,田里的虫子和杂草也在长。
她通常和路安分开行动,一个去稻田里除草,一人就去旱田里松土。
赵悬常去稻田那里除草,她穿着雨鞋踩进薄薄的水田里,提着一个小筐子,见杂草就拔了丢进筐里。很多时候她会看见趴在稻叶上的小虫子,一些绿油油的像是蚂蚱,直接被赵悬徒手捏下来,扔进水里然后毫不迟疑地踩上一脚。
那些小虫的腿上有倒钩,有时粘着她的手指怎么甩也甩不下了。
还有一些蜗牛盘踞在叶子背面,似乎是在遮阳,也被赵悬面无表地掰下来,扔进筐子里。
能淹死的虫踩进水里给稻子做养料,不能淹死的会被她带走,等会儿一起埋进边上的土里——还是做养料。
没有农药,田里的害虫很多,蚊子也很多。
就算赵悬将手脚用长袖裤包起来,无孔不入的小黑虫还会在脸上叮出一个个大包。
赵悬的手沾满泥水,不能去抓,十分痛苦。
旱地的管理也叫人痛苦。
太阳是会先照向那里的,即便是在清早,那里也总是比稻田里热很多。路安在这几日里眼见得黑了。
赵悬有时会伸长脑袋看向遥遥处的路安,看着他佝偻着脊背锄地,那模样不要凑近看,就知道他很辛苦,比她要辛苦得多。
她有些想吃冰棒了。
——在这种日子里,能和路安一起吃两根冰棒一定是叫人非常快乐的事情吧。
隔壁姚家人的地本来就种得比他们要晚,如今又是好几天没打理,田里的稻子已经蔫头巴脑的了,小小黄黄的,比赵悬地里的稻子可要丑太多了。
赵悬自然没有多余的体力帮着姚家人打理稻子,她觉得人各有命,吃穿在天,姚家人要自己抗不过这一关,她不介意在他们团灭后再接手这片稻子田。
这几天最叫她苦恼的还是虫害,她一直在盘算着要不要给稻子打药。
春天去太平镇带回来的农药,不知道可不可用,甚至不知道可不可以用在稻子上。
大概过去了四五天,姚家人才又出现在赵悬的视野里。
依旧是一个清凉凉的早晨,赵悬看见隔壁田里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晃动着。
那是章小禾和狗狗。
极度少人的世界是很安静的,这种安静可以听见风声和蛙鸣,甚至是自己的呼吸声,因此,当赵悬靠近时,他们很自然地就听见了脚步声,继而回头,在看清赵悬后报以一个淡淡的笑。
姚家人确实是从一个很安全的营地里出来的人,他们在很多时候对外界都没有报太大的警觉,要是赵悬,在脚步声尚是模糊的时候她就会寻找声音的来源了。
章小禾很难干动农活,田里的积水让她不好保持平衡。用锄头时她也只能用一只手,单手的力道很小,准头也不行。姚远大概是很疼妻子的,之前有他在从来没见章小禾干过农活。
但这个瘦弱的女人和她幼小的孩子虽然不如男人干得多,但他们似乎也十分清楚种稻的步骤——能活到这时的人类,必定是会些种植技术的。
赵悬和路安自从来到这座村子后就保持着极其规律的生活,晨起一起巡田,找猪草,然后她喂鸡喂猪,路安去担水。下午会睡一会儿,等太阳落下去时,路安会给那半亩菜地浇浇水,赵悬忙着收衣服,然后做晚饭。
一日三餐,早睡早起。
赵悬认为规律的生活会让他们身体健康,在医疗已经完全消失的今天,必须减少生病的次数。
因此,他们二人也只是在每次清早才能见到姚家母子。
菇类和树莓已经过季,笋子也抽高变成青嫩的竹笋。赵悬早就不进山采菇了,也没有机会在其他地方见到放羊的狗狗。
一连半个月,赵悬都没见到姚远。
午后,正是阳光最毒辣的时候,赵悬和路安吃过了午饭,路安洗了碗,赵悬将衣服在楼顶晒了,两人洗了把脸,钻进了蚊帐中纳凉。
卧室里依旧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多余的陈设。赵悬将他们夏天穿的衣服挂在屋子里唯一一个木橱里,冬天的则洗干净了收纳进其他房中。桌子放有一个大铁壶子,里头是赵悬早上就烧好的水,撒上一把茶叶,就这样粗糙地泡着,等水凉透了,喝下去清凉又下火。
小卧室中仅仅多添置了一架电风扇。
赵悬和路安一直以来用电都很小心,很怕电路出现问题后,路安无法解决就用不了电了,因此他们一直控制电器用量,除去一直开着的冰箱和晚上偶尔开着的灯,夏天里仅仅多添置了一架电风扇。
这架电风扇是肉眼可见的老旧。
某个二十年前的国产品牌,方正的外形,翠绿的颜色,开起来的扇叶可以发出规律的扑哧声,好像下一秒就会坏掉。机身上一个四个按钮:开关键,大档风,中档风,小档风。就是这样一个已经临近退休的电器,却是他们在村中找出来的仅能转动的几台电风扇。
村中遗留下来的电扇不少,有些积灰后就不能用了,有的电线被老鼠咬断。挑来挑去,能用的居然是这架最老的。赵悬感叹国货质量就是好。
一楼的厅子顶上安有一架电风扇,只是年久失修,赵悬不敢开,怕一开,老旧的扇叶会掉下来削掉她的脑袋。
卧室中将电风扇的中档风开启,虽然小有噪音,但凉风透过蚊帐,温柔地吹进来时,也让人感觉无比惬意。
无事的午后,除了小小的一趟午觉,赵悬也不愿意走出蚊帐,有时躺在冰凉的竹蔑子上发呆,有时和路安下两盘棋。
他们下的是象棋。
末世前赵悬是不大爱下棋的,末世后在娱乐诸无的情况下她又觉得下棋也还不错。
路安教会了她象棋的规则,但她也仅限于学会了规则,对于象棋需要走一步想十步的下棋技法她一直不大擅长,因此老在无知无觉间输给了路安。她棋下得不好,好胜心又挺强。输棋了还不高兴,不高兴就要悔棋,悔棋后还是输了。
路安倒愿意让着她,反正他放水时赵悬根本看不出来,因此下三次,他会毫无痕迹地输一次,给赵悬造成一种自己一直在进步的错觉。
错觉就错觉吧,左不过世界就剩下他们二人,赵悬棋术高低不重要,她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那日两人又凑在蚊帐里下棋,突然听闻楼下的460吠了几声,不似警告,更像是提醒,接着便听见敲门声响起来,伴着一个男孩声音:“路安哥哥,赵悬姐姐,你们在吗?”
赵悬正要下子的手顿了顿,和路安对视一眼。这声音虽然听见的机会不多,但他们都猜出了对方是谁。
“我下去。”路安说着就撩开蚊帐,套上拖鞋走下了楼。
本是假寐的460此刻已经站起来了,摇着尾巴等在门口。经过这段时间460也熟悉了姚家人的味道。它带着一种很奇妙的警觉,似乎知道很多时候不能发出声音,人际荒芜的地方,声音就是最大的目标,因此多数时候它会在安全的时候发出叫声,比如这次知道是狗狗来了,它会提醒主人下楼来开门。
男孩还是那副沉默的样子,习惯性地抿着嘴,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像个老干部。他穿着一身干净的衬衫短裤,背着一个旧书包,脚上套着一双塑料凉鞋。这样热的天气他也没撑伞,只在头上盖着一顶大荷叶。大概是走久了,荷叶有些软趴趴的,遮住他一半眼睛。
见有人开门,他抬起头来,看是路安后又很是礼貌地喊了声路安哥哥,然后解下自己的书包,从里头掏出两个瓶子来。
一手可握的玻璃瓶子,一共两瓶,上头盖着粒软木塞,里头灌着满满的白色羊奶。
“这是阿角产的奶,”顿了顿,他又补充道,“阿角就是那头母羊!它产的奶可好了,我妈妈说家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感谢你们,前段时间这奶给我爸爸喝了养身体,现在他好得差不多了,这奶就你们给带来了。”然后不给路安反应的时间,他把羊奶瓶放在地上,转身往回跑了。
“路安哥哥,你们喝完的奶瓶放在门口,我明天再来取!”末了,已经走得很远的孩子又加了一句。
赵悬在窗台上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路安将羊奶放进冰箱的保鲜层中,转回楼上时对赵悬说了这一切。
奶制品对于定居在山区中的他们来说是好东西,自然这对于姚家人来说也是好东西,母羊需要生小羊才有奶,而母羊也不是年年都有生小羊的。
或许,能有这样的一个邻居也不错……她想起她和路安一起流浪的日子,两个人互相扶持着活着,但一旦其中一人生病或是受伤,那么剩下的一个一定会非常无助。或许哪天真遇上什么事情,这户善良的人家也会给予他们帮助。
这是世界,或者就再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路安一边赞同着赵悬的看法一边爬上床,将蚊帐又拢严实了,接着转身准备下完剩下的棋,他看着棋局有半分钟,看得赵悬有些不安。
“你……”他抬起好看的眼睛看回她,“又趁我不在动了棋?”
赵悬嘴硬:“哪有?!”
路安无所谓地一笑,将棋子一一挪回记忆中的地方——他的悬悬啊,棋品也着实太差了一些。
上好的羊奶比牛奶还要更加香醇一些,甚至可以自带甜味,姚家的那头叫“阿角”的小母羊显然不属于高端的产奶羊,也许是因为狗狗每天放得勤,这羊奶还是很浓香的,却透着丝丝膻味。
生了炉子,将两瓶羊奶倒入小锅子里,用文火煮沸,未经工业杀菌的奶制品,需要沸上半小时左右才可以饮用,如果用大火只怕早就把奶煮干了。
在煮奶的间隙里,赵悬还将两个奶瓶用开水烫干净了,倒扣晾干。
此刻已是傍晚,随着盛夏来临,白天的时间愈加长了,在太阳西落的时间里,他们可以做很多事情,她做饭,路安就去喂猪。
四只猪崽依旧是每天两顿,但食量大大增加,村头那几潭水葫芦已经不够它们吃了,路安有时会捞些地瓜叶子拌上糠给猪吃,猪崽不像吃肥料的肉猪那样吹气似得长,每一斤肉都是实打实的,据说赵悬所说,秋冬才是猪长膘的时候,那时田里的庄稼都熟了,猪可以吃地瓜,还有花生榨油后的渣,这些东西都是长肉的好料。
路安不懂养猪,所以他严格按照赵悬这些凭借着记忆传授的经验养。一天两顿的喂养,隔几天还要打扫猪圈,将猪屎铲走去屯肥。
四头猪所产的屎比他们两个人所产的量要多太多,经过发酵后的猪屎会变干,形成松散的黑色肥料,这些肥料小部分贡献给了菜地,大部分洒进了旱地里。
农人的生活,注定是要和屎尿打交道的。
这些活路安不大让赵悬做,通常是他一个人完成,最先干得时候总忍不住要干呕几声,多干几次竟然也习惯了,撒屎撒尿都是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人的适应力果然没有上线。
这边路安喂好了猪,他转回家里,洗了手,正巧赵悬也热好了奶。
两杯羊奶,一杯稍多,一杯稍少。
多的那杯是路安的。赵悬总觉得路安应该多吃一些东西的,从体量上说他更大,消耗的能量自然要多。
她问路安:“要放糖吗?”
路安摇头。
煮沸了许久的奶在倒入杯子里后,随着温度下降,上边会结一层奶皮,奶皮是最香的,赵悬和路安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西落的太阳并不热,他们二人就被笼罩在阳光里,连皮肤都能反射着微微金光。
赵悬先小心翼翼地舔掉了奶皮,还是有些膻味,但那又如何?掩盖不了她这五年来再一次喝到奶的欣喜。
她小口嘬着,脸上不自觉地带着笑。
路安扭过头去,正巧看见自己媳妇那憨憨的模样,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空气是微热的,羊奶的滚烫的,他看见赵悬的鼻尖上渗出的细汗,她的鼻梁有块皮肤被晒脱落了,她的头发短而细碎,为了方便,她已经留了很久的短发了,但她的侧脸很好看,小巧而俏丽的鼻子,柔和的轮廓。她有种一双很少见的淡棕眼珠,第一次见她就让路安盯着看了很久,直到他们已经相处了这么多年,那双流沙似的眼睛依旧时常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的悬悬长得真好看。
赵悬无知无觉,慢慢喝完了羊奶,然后要走了路安手中早就空了的杯子,舀了半盆水,将杯子仔细洗干净。
炉子上炖着一碗蛋羹,蒸熟后滴几滴香就油嫩滑可口,再用蒜头和酱油拌上一盆小青菜,这就是他们的晚餐。
她和路安两个人都没有什么仪式感,对于米饭需要搭配什么菜色更是随心来做,一碗汤也好,一碗菜干也好,应时应季的有什么就吃什么,有时候也会煮些粉丝和面条干,但那些陈年粉面对赵悬来说宝贝的不行,这些收集来的食物不同于地里长的,是吃完真的就没了。
赵悬有时会想着收了稻子就自己晒些粉干,不过那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