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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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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睡在客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连闭眼睛都难,从床上爬起来去窗户边看星星,结果那一晚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找到。
我作罢,推开房门,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陈度门口。
好一个不知不觉。
如果不找陈度,我可能这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于是我轻轻敲了两下陈度的门,内心还是讲了点理,如果陈度没回应,我就当做他是睡着了,然后悄无声息的回到房间里,明早起来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过。
几秒后真的没人回应,我准备转身,手腕再次被人握住,与半个小时前在沙发上握住我手腕亲吻的那一双一模一样。
我转身看见陈度倚在门框边,洗完的头发蓬松又柔软的耷拉下来,有一些触到了他的睫毛。
陈度这时还握着我的手腕,脸上还有淡淡的笑意,问我:“睡不着吗?”
我诚实的点点头。
于是陈度就拉住我的手腕往里拽了下,莫名其妙的我就进了陈度的房间,我说:“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陈度带我坐到床上:“和你一样,失眠。”
心跳不由分说的加快了,陈度的被子粘上他的味道,和陈度一样好闻。
躺到他床上时,我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像个呆瓜木头人,只能被陈度催促着动作,可陈度不会催促我,只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臂:“往里面睡,别掉下来了。”
谁快成年了睡觉还能掉下床啊。
不过我也没反驳,往里面靠了靠,给陈度腾了大半位置出来,床本身很大,我和陈度中间隔了很大的距离,我几乎要睡到床的边缘。
陈度握住我的手腕把我往床中间拉了些,声音有些无奈:“不是让你往里面睡吗?”
同床共枕的感觉很微妙,我甚至不敢侧躺,原以为和陈度在一起最起码会让我有困意,不会一直想着他。不料睡在一起后更紧张了。
夜里很静,能听见枕边人的呼吸声。
陈度的手放在被子里没一会儿就被捂热了,我找到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握住他的手腕,后知后觉自己的手和陈度的温差太大,又收了回来。
几秒后,陈度在被子里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的方式。
我心跳都慢了半拍,黑暗中微微侧头去看陈度,他闭着眼,俨然一副睡着的样子。
如果我不知道几秒前他扣住了我的手的话。
陈度的手很温暖,这样便足够让人安心,听着他的呼吸声,我也很快睡着。
……
黑暗中,陈度睁开眼,安安静静的盯着身边的人看了很久,倾身在他额上印下一吻。
许诺的手不老实的放到了枕头上,只有这种时候才能让他放松警惕,掀开掩盖伤口的布料。
斑驳的痕迹在昏暗的视线下仍旧明显,清晰的落入陈度的眼睛里。
陈度轻轻摩挲着这一小截皮肤。
良久,他俯身轻轻吻上许诺斑驳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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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床边已经没了温度,我伸手往身边一摸才发觉陈度已经走了。
原本发懵的我顿时就醒了,连忙起了身,踩着拖鞋往门外走,没两秒就撞上一个人的胸膛。
看到是陈度后我才松了口气:“我以为你走了。”
“没有。”陈度揉了下我的头,“过来吃饭,然后带你去个地方。”
我点点头,没问他要带我去哪,陈度去哪我就去哪。
吃完饭收拾了下就出门了,出租车在往一条完全不熟悉的方向行驶,但经过了南江大桥。
最后在一家医院门口停下来,我狐疑的下了车,陈度跟在我后面。
看清楚是一家精神病院后,我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一些不太好的记忆浮上来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那些话响在耳边,不断地吸取人赖以生存的氧气。
“许诺你这样真像个疯子。”
“疯子应该被关在医院,精神病院。”
“你们见过许诺发疯没有?他不要命的。”
“他爸妈那个德行,他是个疯子也不奇怪吧?”
……
陈度一只手牵住我,轻声说:“会难受吗?”
我摇摇头,下意识将陈度的手握的更紧,听见他说:“难受就不进去了。”
陈度也不会无缘无故带我来这里。
我说:“没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心理作用,踏入医院的那一刻就像被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覆盖住。
我牵着陈度的手到了五楼,这一楼很安静,安静到不像有病人在这里,对比起刚刚经过的四楼有病人嘶喊吼叫的嘈杂声,这里过于寂静。
走到走廊最里面的一间病房,陈度正准备推开门,回头看着我,捏了捏我的手心:“不用紧张,是我弟弟。”
我怔了一瞬。
陈度的弟弟?
为什么会在这里?
陈度推开门,我站在离病床几步远的地方,看着陈度在床沿坐下。
床上的小男孩很漂亮,只是脸上的红痕有些破坏美感。大门被一推一关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了。
陈度摸了下小男孩的头,柔声喊:“小意。”
陈意也没理,自顾自的用画笔在白纸上涂涂画画。那句话仿佛在他耳朵里落了空。
我犹豫要不要上前,可想想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一个外人赶忙上前会不会不太好。
陈度也并没有生气,只是垂下眼皮温柔的看着陈意画的画,还有陈意慢慢动作的小手,最后陈度轻轻笑了:“小意画的很漂亮。”
我看见陈意画画的手停顿了几秒,他迟钝的抬起眼睛看着陈度,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一层水雾浮了上来,陈意一句话都没有说,豆大的眼泪却一滴一滴往下砸。
到最后,纸上的画被眼泪晕染开来,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陈度就伸手抹去他的眼泪,慢慢道:“哭什么。”
“哥哥带你回家。”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父母嫌陈意麻烦,怕他再次惹事,才把陈意关到这里。这样的方法他们使过几次,陈度初次知道时罕见的跟父母发了火,结果当然是无果。
把陈意接回家后,依旧没有被他们善待,陈意不愿意跟父母交谈,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几乎快要丧尸语言能力。
陈度都快要忘记陈意的声音了。
他上一次说话是什么时候?
从他学业越发繁忙,从陈意一次又一次的被父母送到别处开始,他和陈意见面的次数也变少了,每每见面,陈意也只是低垂着头画画。
和他说话,他不应。
但陈度知道,他听得到。
小小年纪的他已经会为自己套上一层坚硬的外壳,可这层外壳并没有起到保护的作用,反而成为所有人伤害他的利器。
陈度看着眼前的陈意,明明已经泪流满面,眼眶通红,却依旧咬着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连哭泣都是无声的。
陈度发现那眼泪像是擦不完,便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给他擦了擦脸:“不哭了,不帅了啊。”
小男孩哭的近乎要发抖,听到这话才开始慢慢平复下来。
陈度把他抱下床,帮他穿鞋,又帮他把衣服扣子扣好,问他:“可以自己走路吗?”
陈意点点头,随后抬头看着我。
我便局促了起来,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直到陈度过来牵住我的手。
他认真的开口给陈意介绍:“是哥哥的男朋友。”
陈意大大的眼珠子盯着我看了看,又盯着陈度看了看,最后走到我们跟前,踮起脚用那双柔软的小手握住了我的手指。
我的心脏好像也被什么东西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