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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刻意 ...

  •   直到出了酒吧,才发现下了小雨,深秋的凉风裹挟着雨滴砸在脸上,江瞻冷的打了个寒颤,脑子清醒了几分。
      刘明轩坐在车内打电话,见老板来了,聊了几句就匆匆挂掉,打伞去接。沈鹤州搀着江瞻,他们身高相近,又都低着头,刘明轩一时没分清,奇怪道:“咦,沈总不是说不喝酒的,怎么醉成这样?”
      沈鹤州撩起眼皮,要笑不笑地盯着他。
      刘明轩惊愕地发现,旁边搀人的才是自家总裁,咳嗽了两声,会意道:“沈总好眼光啊,这是灌醉了还是下药了?过红绿灯左拐就有家酒店,开车几分钟就能到!”
      江瞻:“……”
      沈鹤州凉凉地看着自己的助理:“说话注意点,我平时是很不正经的人吗?”他欠身把江瞻扶进车里,问了住处,吩咐助理开车。
      刘明轩一边开车,一边不死心道:“真不去酒店?就拐一下就到了,要不去公寓也……”
      “年末奖金不想要可以继续说。”刘明轩闭嘴了。
      车内安静了,气氛却显得有些尴尬,江瞻说了地址后就一直保持沉默,靠在车座上休息。
      车内暖风发出细微轰鸣,雨点撞在车玻璃上的声响骤然密集,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急促的弧线,轮胎碾过积水发出沉闷的声响。车载香薰是雪松混着琥珀的味道,和江瞻身上若有似无的蔚蓝男士香水纠缠在一起,叫人有些心猿意马。
      感到有些热,江瞻脱下外衣拿在手上,红酒气息还残留在喉间,暖风吹得他脸颊微红。沈鹤州看了他一眼,把暖风调小了一些。
      刘明轩从后视镜里看到,吹了一声口哨,开始悄悄地提速,挑了个没什么车的路口打了个急转弯。

      刘助理开车一向很稳,今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沈鹤州毫无心理准备,打方向盘的瞬间,安全带勒进锁骨,整个人被惯性狠狠地甩向左侧。
      江瞻侧身,下意识地向右伸手握住旁边人的肩膀,“没事吧?”嗓音带着红酒浸泡后的沙哑,急促的呼吸喷在他耳侧,他敏感的耸了耸肩膀。
      话音刚落,轮胎与道路摩擦的声音又尖锐起来,刘明轩好死不死又来了个急刹车,带着后面两个人一起砸向座椅靠背。
      江瞻本来侧身坐的不稳,这下捏着沈鹤州的肩膀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他的身上,灰色西装下结实的胸膛撞上来,沈鹤州闻到对方领口溢出的香水气。
      狭小的车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沈鹤州听见自己腕表秒针疯狂的滴答声,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想,太刻意了。
      然后是刘助理毫无诚意甚至带点幸灾乐祸的道歉声:“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没注意。”
      酒意被彻底吓醒了,江瞻抬手撑住真皮座椅,尴尬地从沈鹤州身上起来,重新坐好:“不好意思。”
      “咳,没事。”沈鹤州开始盘算这个月扣坐前面的二百五多少钱合适。
      要不干脆扣光。
      到了江瞻住的小区,刘明轩贴心的把伞递过去,示意老板送人家回家。
      沈鹤州觉得自己更像一个助理,他接过伞,塞到江瞻怀里,温柔道:“雨下得不小,打把伞吧。”虽是商量的语气,却并没有给人拒绝的机会。
      他隔着车窗和江瞻摆了摆手,笑着说了声再见。

      江瞻离开后,刘助理马上邀功似地看向老板:“我这是不是要加奖金?是不是促进了你们感情质的飞跃?”
      沈鹤州硬生生给气笑了:“加,当然要加,你这个月都给我加班!工资照常。”
      刘明轩哀嚎一声,痛斥沈总的无情无义。无情无义的沈总打开车窗,任由雨淋进来,给烧红的脸降降温。
      “你是不是喜欢他?喜欢就大胆去追!还是你顾忌陈董那边……”刘明轩突然道。
      沈鹤州垂眸不语,无意识地磨衍着手腕处的表带,江瞻是他七年来的妄想,他像一个小偷潜于黑暗中觊觎着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车内还留有淡淡的香水味,沈鹤州深呼吸,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我给足了自己理由放过你,但你主动找上我,或许是缘分使然,我不会再放过你。
      若是救不了我,就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芮芙达珠宝公司的总部坐落于南安市最繁华的金融地段,却与周边的摩天大楼格格不入。它更像一座现代艺术雕塑,通体由玻璃和金属构成,外立面呈现出流线型的设计,白天阳光透过玻璃能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与珠宝设计的主题相呼应。
      总裁办公室位于公司大楼的顶层,会客区与休息室都有,低调中透露着奢华。
      办公桌的左侧是一面书架墙,书架上摆满了精装书籍,中间穿插着几件小巧的艺术品,从珠宝设计图鉴到世界文学经典,应有尽有,一看就从没翻过。
      沈鹤州不喜欢这个办公室,不喜欢落地窗的设计,不喜欢墙上挂着的抽象画,更不喜欢茶几上的水晶花瓶。那些精致又易碎的东西让他有一种想砸掉的欲望。
      陈董第一次带他来这的时候,慷慨激昂地讲述自己是如何从一个小型工作室做到国际知名的珠宝品牌,末了拍拍他的肩说,年轻人好好干,为公司的未来添砖加瓦,钻石经过打磨才能发光,我相信我不会看走眼的。
      他谨慎又恭敬地回答,按捺下对周围的反感,面上一副激动的神情。

      陈董叫陈省民,快六十了,为人慷慨和善,女儿在国外读书,儿子儿媳常年定居在国外,从事教育行业。
      陈省民是他的大恩人,如果没有陈省民的帮忙,他一个早早辍学的愣头青,身份敏感,没人脉没资源没学历,又穷的叮当响,还不知道缩在那个桥洞里卷铺盖睡觉呢。
      机遇难求,陈省民是伯乐,自己也得是千里马才行。
      最开始的日子最难熬,刚进公司时,他什么都不懂,却当了个小项目的经理。还是陈省民特意试他安排的项目,他每天最早到办公室,跟门口清洁的老大爷都混了个脸熟,再琐碎的任务也从不敷衍。
      他年轻又勤快,人长得好,脑子转的也快,在公司里还挺招人喜欢。
      跟对手争项目的时候,在酒席上喝多了,去卫生间吐完了接着喝,对家公司都被他这股不要命的劲头给吓到了。他又拉得下来脸,合作方不愿意签合同,他就在人家公司一楼招待厅的沙发上坐着等,堵到人了再低声下气的道歉,一遍遍地讲项目设计的优越之处。
      好多项目就是这么硬生生地磨下来的。
      几年后晋升到总监,最后到旗下分公司的总裁。晋升速度太快,公司里也会有人说闲话,这种情况,沈鹤州一般都会拿实力说话。

      最近公司推出了一款全新的高端珠宝系列——“星河之泪”,纪念公司成立50周年。由总裁亲自牵头组建的团队设计完成,市场反响很好。
      结束了这个项目,整个团队都松了一口气,沈鹤州履行诺言请他们在饭店吃饭。
      吃完饭后,年轻女员工们嚷嚷着去KTV唱歌。沈鹤州对唱歌不感兴趣,但也不愿扫了大家的兴致,男男女女三两一组都包车去了。
      包厢里灯光闪烁,音乐声震耳欲聋,大家都放下了平时的拘谨。
      胳膊肘被人碰了碰,沈鹤州一转头,看到刘明轩那张大脸,“哎,你跟他们年纪也差不了多少,上去唱唱?”沈鹤州笑着摇摇头,趁着大家没注意悄悄出去,在走廊上打电话。
      “我让你盯着人……,哪个KTV,现在……”沈鹤州倏地愣住了,片刻之后拿手机给刘明轩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先走了,大家继续玩,钱记他账上。

      江瞻黑着脸站在KTV的门口,手机上江辰的电话依然打不通。
      江辰今年高二,正是叛逆的时候,本来挺好一孩子,爸妈离婚后就变了个性子,逃课酗酒恋爱打架,什么不好学什么,前几天还嚷嚷着要退学。晚上母亲火急火燎的打了个电话,说晚上又没回家,朋友说他一下午都没去学校,跟校外几个混混去唱K去了。
      搞清楚地方之后,江瞻马上开车过来,憋了一肚子火。
      KTV走廊里灯光昏暗,音乐声从各个包厢里隐隐传来。江瞻在走廊看到沈鹤州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但也没打招呼,三步并作两步,径直踹开了202包厢的门。
      他来之前预想了几种可能会让自己控制不住情绪的情形,但看到江辰坐在沙发上,在缭绕的烟雾中抱着一个女孩亲吻,额角青筋还是狠狠地抽动了几下。
      很好,还学会了抽烟。
      整个包厢骤然静了一下,屏幕上的音乐还在自顾自唱着《匆匆那年》,所有人都望向门口,江辰回头看到了他,嘴角抽了抽,吊儿郎当道:“哥。”
      那个女孩慌忙从江辰身上下去,还好,至少两人衣服还是整齐的。
      江瞻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昏暗的灯光映照着他的脸庞,显得阴沉冷漠,他一言不发,将衬衫袖子慢慢卷到手肘,沉默地走进去,绕过堆满饮料罐和零食袋的桌子,将江辰手里的烟拿下,摁灭在烟灰缸里。
      他随即拽住弟弟的手臂,勾住肩膀,把江辰从乌烟瘴气的人群中拉了出来。
      “抱歉,家里有点事,我要带我弟弟离开”,江瞻对着众人慢条斯理道:“另外,我弟弟还没成年,不太适合来这种场合。下次我再看到你们谁带他来……”
      他话没说完,有个醉醺醺的黄毛小混混挥着拳头冲了上来,语气很冲:“我艹,你谁啊这么拽!”
      江瞻侧头避开,空着的一只手抓住混混的肩膀,右膝迅速抬起,顶在对方的胸口。黄毛踉跄着后退,跌坐在卡座上,哇哇叫唤。
      他的动作克制又漂亮,顺便把没说完的话补完:“就不会像这次这么客气了。”

      江瞻把江辰一路拽到KTV门口,他力气很大,下台阶的时候江辰差点摔了一跤。江瞻冷声道:“好玩吗?带手机了吧,看看妈跟我打了多少个未接来电?”
      他看着弟弟稍显稚嫩的脸庞跟耳朵上那个不伦不类的耳钉,想到刚才江辰喊得那声“哥”,又想起小时候江辰的乖巧可爱,顿时共情了母亲把第一次打群架的自己揍得浑身青肿的心理。
      该打,欠揍。
      到底是没舍得动手,他放下手,弯腰摸摸弟弟的头,略显疲惫的说:“能跟哥聊聊吗,你到底是什么想法?你上次联考的成绩自己也知道,从A班掉出来我就不说了,你至少得考个重点大学吧,妈心里觉得对你愧疚一直纵着你,我当年要是像你这样,腿都被打折了。”
      江瞻揉了揉眉心,继续说:“你要是为了做给我跟妈看,完全没有必要。未来是你自己的,我们也没有资格多说。”
      江辰垂着头,一声不吭。江瞻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简直是对牛弹琴,每次都是这样,知错不改。他觉得自己老了,完全无法理解十几岁青少年的心理,他记得自己十几岁的时候中二又嚣张,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
      江瞻直起身,冷不防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KTV门口,沈鹤州抱着胳膊正笑吟吟地看着。
      被外人目睹了自己失败的教育过程,江瞻心理有些莫名的恼怒,但还是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江辰这时候说话了,倔强的看着他,声音不大却听得很清楚:“我不想念书了。”
      平地一声惊雷,把江瞻给炸懵了,“你说什么?”
      江辰皱起眉头,语气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江瞻强压着怒气,语气冷硬:“我是你哥,有责任管你,你知道你现在是对自己的极度不负——”
      “你又不是我亲哥!考个好大学就了不起了?就能对我指手画脚了?”
      “啪”的一声脆响,江瞻忍无可忍,扇了弟弟一巴掌,恨声道,“这些话在我面前说可以,别去伤妈的心!”
      江辰想也没想,捏拳砸了过去,他猝不及防,被一拳正砸中嘴角,很快渗出一丝血迹。“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管我?你根本不懂我!你们从来没考虑过我的感受!”江辰的声音几乎在咆哮。

      江瞻是收了力的,没舍得下狠手。那个小兔崽子看着瘦瘦弱弱的,拳头倒挺硬,他抬手摸了摸牙齿,“嘶”了一声。
      有人从台阶上快步走下来,沈鹤州用袖口轻轻擦拭江瞻嘴角的血迹,动作缓慢又细致,白色的布料上晕开了一抹刺眼的红色。
      江瞻不自然的偏过了头,“没事。”沈鹤州有些遗憾地垂眸,低头看着袖口上的血迹,眼神癫狂又痴迷。
      江辰震惊地看着两人略有亲密的举动,垂在身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江瞻注意到了,嗤笑了一声:“怎么,打完害怕了?没事,我也打你了,扯平了。放心,我不跟妈讲。”
      说完嘀咕道:“小兔崽子动手还挺重。”江辰没说话,刚才一时冲动,这会儿估计有点愧疚。江瞻把车开了过来,让江辰坐上来,从外套口袋掏出车钥匙,准备启动车子。
      车窗被人敲了两下,江瞻摇下车窗,沈鹤州温和道:“上个星期,晚上送你回家,你没还我伞。”
      后排的江辰狐疑地竖起耳朵,江瞻假装自己没注意到那天沈鹤州塞进自己西装外套的名片,含糊道:“我也没你联系方式,想必沈总不缺一把伞的钱。”
      “这不是见到面了么”沈鹤州好像听不懂他话里的婉拒,不在意地笑笑,好看的眉眼舒展开来,认真地胡扯道:“那把伞是国外定制的,可以的话我还是想拿回来。”
      再拒绝就显得他不近人情,江瞻也不想在弟弟面前多说,言简意赅道:“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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