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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砂锅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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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清和嫌邬见山屋子不够热,又把空调制热给打开了,二十来平的小房间里热烘烘的。洗完澡一推门,浑浊的热浪就一股脑涌了出来,带着不算呛人的红酒味信息素。
“你非要睡这?”邬见山额头上贴着张猫和老鼠印花的儿童退烧贴,无法说服自己忽视床边那一团睡得乱七八糟的人。
闻清和不理他。
邬见山起身,挪到床尾估着被子下闻清和肚子的位置轻轻踩了踩:“喂,睡不睡床。”
闻清和皱着眉一手把他甩开。
“一会被你毒死。”
“发烧又不传染。”
“易感期传染啊。”闻清和坐直了身子,柔软的发丝乱成鸟窝,“要不是你这废物体温一直降不下去,谁要跟你睡一个房间。”
他接着问:“你不是易感期吗?为什么信息素这么少?”
邬见山揭下额头上已经变暖的凝胶贴,精准地扔进垃圾桶里:“这不是怕你情难自已吗?”
闻清和见状,从一旁外卖袋子里又掏出来个凝胶贴,反手扔到床上。
“好丑。”邬见山边说着边自己撕开包装,歪七扭八地又贴上一张卡通退烧贴。
凌晨三点,头顶传来一阵异响。刚因为睡硬地板而梦见自己在薄荷岛的游艇上面朝着天空休息,手边还有一杯鲜榨的葡萄果汁的闻清和朦朦胧胧睁开眼。
梦里明亮的阳光直线转暗,直到眼前出现黑沉沉的房间。
薄薄的月光从窗帘缝隙渗到屋里,他隐隐约约看见床尾伸出的被子一角和吊灯的形状。
一道黑影从床尾伸出,几秒后视线适应暗光,面前出现一张沉默的人脸。
“啊啊啊啊啊!!!!”
闻清和从地毯上惊而坐起,随手抄起枕头就往邬见山脸上扔去。
“干嘛?”邬见山抓住枕头,又给放回了地上。
闻清和:“你问我干嘛?你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呢?吓死我你给我陪葬!”
“不是你先吵的?”邬见山理了理乱成一团的头发。
闻清和据理力争:“我刚醒,别血口喷人!”
“做梦喝着果汁了吧?”邬见山也刚从睡梦里醒来,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闻清和方才在念叨些什么。
那年闻清和和邬见山刚升初一,两个小孩中途加入了邬沅和闻远志的环赤道旅行计划,薄荷岛是其中的一站。
当时邬见山还是闻清和身后的粘人小狗一只,上了游艇就要酒保教他做葡萄果汁。
小孩儿跟着步骤给一大串葡萄剥皮去籽混着冰块榨汁,又别出心裁地加了点冷萃茶,拍了片薄荷叶进去,就端着果汁要找闻清和邀功领赏。
跑到甲板上时,一个船员正在向闻清和展示如何保养船只、如何在海域寻找合适的潜水点种种。闻清和双眼亮晶晶,还管那船员叫“哥哥”。
“哇!哥哥好厉害!”
“哥哥还会开船!”
“哥哥还见过大鲨鱼!”
船员是个十五六岁的本地小孩,比他大不了多少。少年受到恭维之后自然骄傲得不行,又要给闻清和接着介绍。
邬见山一股酸劲涌上来,趁船员被招呼了去侧舷,端着果汁就挤到了邬见山身边。
“哥哥,我给你榨的葡萄汁!一会就氧化了,得现在喝!”彩色的玻璃杯外层结出水珠,湿漉漉的手指抓过闻清和的手。
他刚要把果汁硬给递到闻清和手上,想了想又反悔了。
“哥哥,你能叫我哥哥吗?”邬见山问。
闻清和:“?????”
“你叫我声哥哥,我就给你喝!”
闻清和咽了口口水:“我自己去吧台点!”
“这是我自己调的,你先试试。吧台点的可没这个味道!”邬见山把冰冷的杯沿碰上闻清和的嘴唇,微微倾斜方便他品尝,然后在他抬着头想再抿一口时及时收回。
闻清和急了:“邬见山!”
“叫哥哥嘛。”邬见山也急切地看着他。
闻清和心一横:“哥哥!行了吧!”
“别加‘行了吧’!”
“哥哥!”
“叫见山哥哥!”
“见山哥哥见山哥哥见山哥哥!快给我喝!要不一会变难喝了我就不要了!”闻清和从他手中抢过果汁,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
身体被热带的阳光烤得发烫,葡萄汁却透着清爽温和的甜。
“你刚刚一直在叫我,还不许我看了?”邬见山语气平淡,嘴角却带着被黑暗藏住的笑。额头退烧贴又变温,他于是走下床来,坐在闻清和身侧给自己换贴。
闻清和脸上轰地一烫。
“少自作多情了。”他别过脸,试图在黑暗里藏住一抹潮红。
咕噜。
咕噜噜……
咕噜噜噜……
邬见山肚子里的异响即时为场景翻篇,开启下一篇尴尬剧本。
闻清和才想起,邬见山今天因为发烧食欲不振,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以往家里三餐都是邬见山在操心,他很少关注到这方面的事情。
“饿了?”闻清和及时抓住这根稻草。
邬见山换完退烧贴又坐回床上:“还行,睡吧。”
“哦。”闻清和翻了个身卷起薄薄的被子,把整个身子裹紧被子里。
半晌过后,斜靠在床头的邬见山看见闻清和目不斜视地走出了房门。
洗手间常年开着窗通风,温度不算高,寒冰似的瓷制洗手盆帮助着闻清和冷静。
果不其然,两颊已经涨红得不成样子。
他打开手机搜寻外卖店铺,最终没找到心仪的选项,于是决定走进厨房。
除了冰箱和餐具橱柜,他不常探索这个陌生空间的其他布置。
米……会在冰箱里吗?
没有。
水池下面……
也没有……
哦,在冰箱旁边。
翻翻找找半天,他又从柜子里找到邬见山上次在商场买的中药包。
当时说是要做什么来着?
红枣、党参、枸杞……
看起来都是好东西。
闻清和起锅烧了水,先放了料包煮到汤底变色,然后估摸着倒了半碗大米进去,怕嘴淡吃不下,还斟酌着搓了把盐。
砂锅的保温性能很好,他垫着湿抹布端进邬见山卧室时锅里还咕噜咕噜地冒着滚泡声。
两手满满,闻清和抬着下巴弯腰戳开了屋里的灯。
“起来,喂猪。”闻清和把砂锅往桌上一放。
邬见山随即眯着眼起身,适应了会亮光,坐在书桌旁对着一锅深色米粥犹豫。
“怎么不叫外卖?”他搅着勺子,意料之外的佐料源源不断地从米粒里涌出。
“脏。”闻清和自顾自躺会地上盖好被子,闭眼听着侧上方的动静。
砂锅里咕噜声平息之后,传来轻轻吹凉的气声和入嘴的黏腻声。
“好吃吗?”闻清和闷闷的声音从脚底传来。
邬见山面不改色道:“难吃。”
“那你不许吃了。”
邬见山没理他,埋头一勺一勺吃着甜里透着咸里带着苦的保健大米粥,想着以后还是给厨房装个密码锁的好。
那盘小怪兽似的黄油饼干邬见山没能见到残渣,这锅粥闻清和也没能看到剩余。
两人就这样在卧室里窝了三天。
闻清和每天照常去上课,没课的时候就在家守在病号身边——不说话,邬见山也不让进厨房,一条人摆在那里,碍脚得很。
邬见山恢复得已经差不多了,打算趁碍事鬼上学,提前做个晚餐。
手机突然收到消息提醒。
【盛回舟:兄弟,在吗?】
邬见山擦擦手,回复他。
【邬见山:?】
【盛回舟:我们学院这周去西山研学,想请你帮忙问问清和来不来!】
邬见山蓦地眉头一皱,打字道“他没空。”又马上删除。
【邬见山:行。帮你问问。】
【盛回舟:好兄弟!我俩成了请你喝喜酒呢!】
邬见山咬咬牙忍了十来分钟。
【邬见山:他说有事,去不了。】
【盛回舟:好吧。那下次!】
邬见山刚要放下手机,盛回舟又发来消息。
【盛回舟:回头有空把清和叫出来喝酒呗,咱们一起。】
居心叵测!
【邬见山:行,有空再说。】
本来今晚要给闻清和做他最爱的蒸鱼和锅包肉,邬见山还盼着一会闻清和回来看到一桌子菜兴奋的样子。被盛回舟这么一搅和,他心里莫名气堵。
上了大学之后,他和闻清和没进同一个专业,在学校里接触得少。
这里的人又不像中学同学们,一个两个都对他们的亲密关系知根知底,只要一被拒绝就几乎不会不依不饶。
这导致闻清和在大学里收到的表白比起初中不减反增,甚至还有人对他穷追不舍。
这种情况下,偏偏又出了盛回舟这么个没脸没皮的,非觉得自己能把闻清和骗到手。
话说回来,闻清和那蠢蛋怎么不懂拒绝?非要红着脸跑路?
莫非……
邬见山新开了一瓶白醋,厨房里酸气熏天。
闻清和收到邬见山的晚餐通知,特意没吃晚饭,上了晚课空着肚子回来。他看到一桌子菜激动得不行,刚要动筷就被邬见山拉去洗手。
邬见山颇为满意。
闻清和“咔嚓”咬断锅包肉的外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这周末艺术学院去西山采风,我也去。你周五放学别等我啊。”
邬见山夹菜的手一顿:“盛回舟找你了?”
“没啊,他也去吗?”闻清和风轻云淡,“艺术学院的张教授是我那个研究项目的指导老师,他邀请我去的。”
“你们很常联系?”
“不啊,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找我的。你别审犯人似的,有事说事。”闻清和停了筷。
邬见山错开他的目光,垂着眼喝水。
黑沉沉的瞳孔里妒火中烧。
卑鄙小人!
狡兔三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