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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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你滚，你给我滚——”
离家还有段距离的时候，覃悔就听到了一道嘶哑的吼声和紧随其后的一阵咳嗽。
这咳嗽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跟要把肺给咳出来一样。
覃悔皱了皱眉，停下脚步，在听清是爷爷的声音后也顾不上手上的被子了，直接把身边的小蹦豆儿一把抱起来跑回了家。
“爷爷！爷爷！”
覃悔敞开嗓子，一边跑一边吼。
抡着铲子的老年人听见他的声音，有些心虚，随手把铲子扔在一边后转头看着气喘吁吁的覃悔，颇有些刚才你什么都没看到的自我洗脑意味。
覃悔不断喘着气，有些无助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他身体抱恙的爷爷正抡着铲子对着他的班主任，而那位瘦小甚至称得上羸弱的女班主任只一个劲儿的护着自己的脑袋，没有一点反驳的意思。
也是，一个习惯了跟小朋友轻声细语讲道理的大城市师范生，倒了八辈子霉才被分配到这个穷乡僻壤教书。
在这么个穷山恶水的地方，遇上讲不通道理的刁民，她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办法。
覃悔深吸了口气，勉强对着一直贴心给自己顺着背的小屁孩笑了下，拍了拍头把他放在地上，让他乖乖的。
“爷爷，”再次开口的时候，覃悔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他定定看着这个满头白发的老头，一字一句慢慢道：“外面太冷了，你身体受不了，我今天借了床被子，肯定比昨天暖和，快进屋吧。”
“快进屋吧。”
说完话后，覃悔又轻轻重复了一遍。
老头儿还想说什么，眼珠子转了转。他看了看刚才的女老师，又看了看自家小子，沉默片刻后，还是妥协进了屋。
三大坨一小坨的站位，少了谁都明显的突兀，更何况少的还是其中最大的一坨。
剩余的几人谁也没出声，也没看对方，都盯着地上，等着那个先说话的领头羊。
凛冽的寒风中，呈不规则站位的几个人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微妙。
覃悔眼尾一扫，反应过来什么。他唇角挑了挑，用手中的大被子把身旁瑟瑟发抖的小屁孩给裹住抱了起来。
小屁孩人小，倒也不占位，只是那被子，毕竟是冬天取暖用的，裹起人来一大坨。
覃悔虽然比这小屁孩大，但也只是比他大，实际算起来他也是个小屁孩。连被子带人这么一大坨抱在怀里，有些费劲，让人看得难受。
“覃悔。”
一旁的成研轻轻叫了一声，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她来这儿两年了，覃悔是她带的第一批学生之一。相对于其他染着五彩缤纷毛出各种乱子的学生而言，覃悔让人很省心。
他不捣乱，不迟到，不早退，每天准时来，准点退，不惹任何麻烦。唯一有点不足的就是，他从来不和别人说话。
她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和谁有过多余的接触。哪怕是后来单独找他谈话，除了嗯和点头他也不会做多余的回应。
没有任何了解的交流让尝试和他沟通这项工作进行得异常艰难。所以，面对她这位表面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学生时，她更多的是束手无策。
原本她以为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可还没等到她想出打破僵局的办法，她这位每天坚持卡点来卡点走的学生突然就不来了。
没有请假，没有告知。就像他在学校里无数次独来独往的身影一样，他不来学校也没有和任何人说，好像他的事就只是他的事，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你怎么……”
成研试图说点什么让她这位学生明白不来学校这种事需要提前告知老师这个道理。
“老师，今天天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覃悔打断她的话，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覃悔我跟你说，是否接受教育是你的权利，但接受九年义务教育国家强制性要求的，”成研闭了闭眼睛，没管他说什么，执拗地说着自己的话，“你的监护人是要为你这种在义务教育期间擅自离校的行为担责的。”
话说完，一阵北风吹过。成研被吹得直打颤。
她穿得不怎么少，甚至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得挺多。可多归多，不代表她穿得厚，也不代表穿得抗冻。
覃悔看着面前这个把夏天的衣服一层层裹在身上的人，动了动嘴皮，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夏天的时候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件薄衬衫，冬天的时候就把几件薄衬衫一块儿裹身上，再加一件从未换过的黑皮衣。
一点儿也不讲究，一点儿没有大城市里的样子。
“哥哥。”
怀里的声音细小得几乎听不见。覃悔只感觉一股热气在耳畔周围窜过，他低头看着怀里软糯糯的小人，嗯了一声。
小孩儿紧了紧搂住他脖子的手，用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看着他，轻声说：“姐姐冷。”
覃悔没答，只轻轻用嘴唇碰了碰他的额头。
感受到怀里的小东西变得僵硬后，覃悔在心里笑了笑。
“老师，没跟你说一声就擅自不去学校，是我的不对，很抱歉。”
成研有些讶异地看着面前这位学生，企图看出他这么快转变的原因。可他这位学生一如既往地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低着头，直勾勾的看着她。
“但现在是真的很晚了，明天我再去学校找你说清楚情况，行吗？”
说完，覃悔还朝她笑了笑。
成研都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只胡乱点了头应了这小子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承诺。
“吭——吭——吭吭——”
屋里适时传来咳嗽的声音，覃悔收回视线，抱着怀里那一大坨进了屋。
咳嗽声在寂静的小屋里回响，没有停歇的迹象。覃悔半只脚跪在床上，皱着眉帮爷爷拍着背。
“咳——”
咳嗽收尾的那一瞬间，老人就注意到了自家孙子另一只手一直虚揽着的小东西。他努了努嘴，问这是谁。
“这是……”覃悔卡了半天也没卡出个所以然，他也不知道这是谁。他看着小东西，期望小东西能接上自己的话，可不知道是不是没看懂他的意思，这小屁孩儿只眨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覃悔气笑了，只能自己给自己圆这个场，“他是覃奶奶家那个小孙子。”
看爷爷还是盯着怀里的人，覃悔又解释道：“二叔家旁边的那个覃奶奶。”
听了这句，爷爷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只是他眼神没立刻从小屁孩身上挪开，覃悔感受到小东西的逃避，直接用手挡住他的脸，隔住了爷爷的视线。
“爷爷，”覃悔犹豫道：“你下次……别这么对人家了。”
倚在床上的老人眼珠子一转，视线立刻落到了他的身上。
覃悔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用先前替小东西挡脸的手捏了捏他的脸，表示安抚。
“我们老师，人家一个小姑娘，你有话好好跟人家说……”
“说不了！”爷爷大声打断道。
覃悔下意识给小东西捂住了耳朵。
“我说什么呀我，我一个粗人，野一辈子了，讲不了那些弯弯绕绕的话，说不通他们读书人的理。”
话说得慷慨激昂，只是不知道这个读书人是特指还是泛指。覃悔闷声叹了口气，自知和他说不通，认栽道：
“那你也别打人家呀，人家一文弱书生，你那个那么大的铲子，是想刨谁家祖坟啊？”
老爷子听了这话，知道是存心逗他乐。没理他这个情，不过也没再出声，只哼了一声，给自己拉上了被子。
覃悔笑了笑，冲呆在一旁没出声的小东西挑了挑眉。
“爷爷睡了，等会儿了没床给咱俩睡喽！咱俩只能打地铺了——”
“打什么打？你自个儿打吧！”
闭了眼的人又睁开眼，一边骂一边往里腾了腾，给他俩让位。
这下覃悔和小屁孩都笑了。只是小东西笑得小声，悄咪咪的。
“你笑就笑呗，还不好意思出声啊？”
小屁孩被他说得收了笑，没理他，紧了紧搂他脖子的手。
“哎呦，还挺高冷。”
说着，抖了抖把头埋在他脖子上的人。
“都进屋了还要我抱啊，这么大个人了，不会走路啊？”
这人最坏了，非要点破人家心思。坏完看人家没给他回应，还不满足，非得让人说话。
“你怎么这样？”
就在覃悔作势要把人放下的时候，怀里的小屁孩没耐住开了口。
他皱着眉，瞪着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声音软糯糯的，有点儿委屈。
别人抱他，别人都没委屈呢。
覃悔有些好笑。
他把人捞了捞，道：“行吧行吧，抱就抱吧。”
“覃悔哥哥抱你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