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是我》石渣

10、第 10 章

　　宁景城留下来吃了个饭，饭是韩方驰做的。

　　韩方驰问宁景城吃什么，宁景城仔细思考了半天，来了道西红柿鸡蛋，韩方驰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使劲捏了捏宁景城的脖颈，也没说什么，围裙带上进了厨房。

　　高大帅气的男人穿上天蓝色的围裙，乍看都挺唬人的。宁景城还不放心地跟着韩方驰进厨房，看见他哥熟练地备菜，炒菜，眼里的不信任变成仰慕，不可思议的赞叹声和夸赞的话一连串蹦出来。

　　韩方驰把宁景城从小就爱吃的糖醋猪蹄摆桌上，又折返厨房弄了道酸梅酱焖鸭、蜜汁排骨，最后简单弄了个青菜，还搭配个汤。

　　宁景城吃得心满意足，跟他哥说一声，剩下的打抱带走，拿去给大黑尝尝。

　　大黑刚开始摆手，说：“不吃不吃，里边的饭菜挺好的。”

　　宁景城拧眉说：“别想着罚自个，该吃就吃。”

　　大黑肉眼可见的沧桑，出来都是胡子拉碴的，眼下一片黑青，怎么看都不像是上两周意气风发的大黑老板。

　　宁景城又说：“嫂子今天早上精神恢复不少，还问我你人怎么不来。我说你在忙着处理其他事。你这样，出来就别见嫂子了。”

　　大黑叹气，接过来吃了。

　　宁景城盯着他吃完，说：“还有两户人家没去，我明天还得过去。手上也没多少钱了，我找几个老板借了点，借条我都拿到了。放你家客厅盒子里。”

　　大黑点头，“有你在，我放心。”

　　大黑沉默下来。人命绝对是钱换不回来的，无论给多少钱，对受害者的家属来说都抵不上把他们的家人还回来，可大黑心里愧疚得不轻，如同大山压在他心里头，晚上睡不着，记着那些哭声。人是在他酒楼出事的，不论是安抚赔偿还是表示他的歉意，这钱他都要给，就算到后头他担的责也不需要赔偿这么多。

　　法院派出的律师过来了解情况，他也什么都说了，法院怎么判，怎么处理他都认。

　　“后天就开庭了。”宁景城说：“找律师你肯定不要，我会在当天和二哥赶回来。嫂子……这事闹得大，身边别有用心的人也多。嫂子你肯定瞒不了她，到时候嫂子要过来，我拦不住。”

　　“不过这事压根怪不到你身上。”宁景城很认真地看着大黑的眼睛，说：“你别把所有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胡思乱想把头发熬白了。嫂子坚强能抗，但二老不能再受打击，小水也要见爸爸。那些亲戚要贪什么，你是知道，别把自己身体熬坏了。”

　　“有些事我和二哥不能替你出面。等开庭之后还有事等着你去干。你不能全都让嫂子扛下来。我和二哥都跟着你走，你要什么你说一声。”

　　大黑额头结的疤被他挠到出了两次血，现在看上去都还没完全结疤，他点头，“知道了，我知道了。”

　　宁景城刚出来，就碰到龙跃飞，还是依靠在墙上，嘴上咬着烟，单手玩着手机，宁景城出来了，目光就落他身上。

　　“龙警官。”宁景城喊人。

　　龙跃飞嘴边的烟头扔到地上，伸出脚碾了碾，说：“这几天都不见你过来。”

　　宁景城笑笑：“事情多，两边跑，分身术都乏力，实在抽不出时间。”

　　“晚上呢？”龙跃飞问。

　　宁景城说：“今天晚上有时间。”

　　“一块吃个饭。”龙跃飞看着宁景城，说：“我和宁老板有顿饭还没约。”

　　平心而论，龙跃飞这人刚开始确实带给宁景城不好的印象，但这些天，大黑在里边没受委屈全托龙跃飞帮忙，这事他也没跟龙跃飞明说，上次拿着烟过来就是这意思，龙跃飞没收，也依旧帮了忙，这点不好的印象也一扫而空。

　　宁景城心想，和龙警官交个朋友也挺好。

　　“龙警官帮了我的忙，我欠龙警官一顿饭。今晚我请客。”

　　龙跃飞没回话，手指把玩一个打火机，盯着宁景城看了会儿，才说：“今晚这顿宁老板是邀约了？”

　　宁景城笑道：“看龙警官时间。”

　　龙跃飞手中的打火机猛地收停，手放回羽绒服口袋里，说：“这顿是我的。宁老板的下次。”

　　宁景城一怔，笑了下，“龙警官外表看着挺冷酷，没想到还有幽默的一点。”

　　两人交换了微信，约好时间后，宁景城回到便利店，这些天宁景城忙得没时间守店，小鬼肯定是不能熬了个夜继续守着，白天他便把店关了，让孙雅丽回去休息，晚上再过来。

　　附近大学生和他经常来往，也喜欢过来买些零食，白天过来看到便利店居然不开门，都给宁老板发消息，几个小姑娘心细，还发来短信安慰宁景城还有酒楼老板。

　　宁景城看了眼暖阳，心知这点阳光洒在人身上是暖的，没了该冷还是冷。海市每年入冬，总有冻死人的消息传过来，他待这边七年了，也亲眼见过一起，喝醉酒躺在街道睡着，第二天就被冻死。

　　所以，对来店里过夜的人他也没驱赶。人总有困难的时候，尽他的力，能帮点就帮点，但要在店里没人守着开店让他们进来，宁景城就无能为力了。

　　他不是没做过这事。店里没开有一年，也是有个员工，和他轮流守白班和夜班。

　　有个寒冬，员工身体不舒服，值不了夜班，宁景城也熬不住要休息，又看见每晚来店里过夜的人不少，心想了想，就把门开着，他到后面去睡觉，第二天起来，发现店被偷了不少东西，零食这些小件还好，主要是烟酒，一下损失就大了。

　　宁景城店少，小本生意，开着就是图有份悠闲的工作，损失的东西他承担不起，无妄之灾他也不想承担。

　　到了傍晚五点多，宁景城给孙雅丽发消息，让她晚上不过来了，休息两天，便把便利店玻璃门关上，落了大锁。

　　走十多分钟路，穿过街巷，回到他前些年买的六十多平方房子，做了些营养的菜给守在医院的二老送过去，顺带把住院费交了。

　　陪着二老还有精神好了点了陈申聊了几句，宁景城便出了医院。

　　入了夜，没了暖阳，呼啸的冷风又迎面而来，走出医院几百米，这边的街道基本没有人，车辆也少得可怜，宁景城裹紧了羽绒服，赶着绿灯的时间往路对面小跑。

　　兜里手机震动，宁景城往停车的地方走，边拿出来看。

　　是龙跃飞发过来的消息，就给了个地址。

　　宁景城抓着手机等他一分钟，确认龙跃飞是真的没有其他消息过来，便回了句，收到。

　　手只是在外边一会儿，就冻得发红，宁景城双手放兜里，小跑着往车跑。

　　宁景城刚迎着寒风跑了一小段，鼻头红了，对着镜子揉了揉，韩方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哥。”他喊。

　　韩方驰低沉的嗓音传过来，“在哪呢？”

　　“刚从医院出来，准备回去了。”宁景城打开暖气。

　　“下班了。过来找你，没见着人。”韩方驰往边上走，站在便利店的檐下，几粒白雪挂在他头发上。

　　有个穿着灰扑扑的中年人走过来，远远看见店居然没亮灯，探头不死心又确认门确实是没开，咬着卷烟走了。

　　韩方驰看了他一眼，低头回复经纪人的消息，让她不用过来，他有时间会过去拿。

　　路边驶过来一辆车，宁景城调皮朝他哥闪了两下车灯，刚把车停好，他就探身过去打开副驾驶的门，对韩方驰招手，“哥，快上来。”

　　韩方驰坐上车，脱下口罩。

　　宁景城伸出手摸摸韩方驰的手背，拧眉：“哥的手好冰，等很久了吧？下次我关店了，会提前跟哥说的。”

　　韩方驰垂眸，目光落在宁景城的手上。

　　宁景城有双很好看的手，修长，节骨分明，搭在他手背上的指甲透着健康的色泽，月牙儿都显得这么好看。

　　韩方驰从兜里伸出另一只手，“摸摸这只。”

　　宁景城不解地嗯了一声，但还是两只手捧了上去，手感温暖干燥。

　　“冷吗？”韩方驰问。

　　宁景城终于明白过来了，对他哥笑了下，放下韩方驰的手，“哥我给你买副手套。”

　　韩方驰挑眉问：“现在？”

　　宁景城遗憾道：“时间不行啊。今晚和人约了吃饭。”

　　韩方驰又挑了下眉，不过他没问和谁约，只是问：“什么时候再和哥约个饭？”

　　宁景城立马说：“明天。”

　　韩方驰刚想问明天多少点。

　　宁景城笑着说：“今晚和哥那里睡，明天的早餐和哥一块吃。”

　　韩方驰点头：“很不错的主意。”

　　他往外看了眼零星几点的雪花，调侃似的语气：“现在天气这么冷，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有人要闹着躺我床上。”

　　宁景城知道，他哥是在闹他小时候囔囔着要上他哥的床睡觉，笑着道：“哥你不嫌弃我今晚就抱着枕头去找你。”

　　韩方驰看着宁景城，他眼瞳黑，就算到了阳光下，也没淡多少，又因为是丹凤眼的缘故，直视人很有压迫感。宁景城也不怕，他又不做坏事，他哥也不会捏他耳朵。

　　韩方驰笑了：“行啊，有胆量你今晚就来。”

　　宁景城把这话当玩笑话过去了。

　　韩方驰打算要是宁景城要守店他就跟着待店里；要是宁景城有空，两人可以去附近朋友新开的商场逛逛，买点明天的菜，现在也只能作罢了。

　　两人在车上聊了半个多小时，到点了，宁景城要去赴约，韩方驰只能回自己车上。

　　前些天韩方驰趁宁景城外出，把能提前完成的工作压缩在短短四天时间完成，加上有莲花雾在前面扛，韩方驰也不想接戏，跟经纪人谈之后，会给他一段休息的时间，就是有几个秀场已经定了时间不能推。

　　韩方驰闲得无事，开车找朋友吃了顿饭，看见经纪人发来的消息，开车过去，拿他的行李。

　　回来路上已经是八点多，韩方驰把行李箱塞后备箱，抽空看了下手机，宁景城还没发消息过来。

　　宁景城有个很好的习惯，就是会跟韩方驰汇报行程。

　　韩方驰坐在驾驶座上，想了下，应该是在初中后形成的。

　　初中，宁景城还没开始长个，算矮个子，排座位也不按成绩，就按身高，所以宁景城每次换座位都会坐第一排。

　　韩方驰是班上个子最高的，他成绩又好，班主任不可能把他安排在后排，就安排他在中间位置。

　　每次宁景城下课要去上厕所了，就特意跑下来，跟他说一声，“哥，我去上厕所了。”

　　上完厕所回来，他就会从后门走上来，路过说一声：“哥，我上厕所回来了。”

　　到了读高中，这个习惯没变，但多了几点，比如：宁景城体育课跑去踢足球，会跑过来说声跟谁去玩了；打完球，要去小卖部卖水，也要跟韩方驰说；两人月底回一次家，宁景城虽然大多数都是偷偷跑过来和韩方驰睡，但还是要回下家，让家里沾点人气，就走三分钟的路程，到家了，立马拿出手机给韩方驰发□□消息，哥我到家了。

　　韩方驰开着车，往家中的方向开，搁在一边的手机亮起。

　　韩方驰发来消息，

　　【哥，我吃完饭了，等会就过去。】

　　他放慢车速，发了句语音，“我现在回家。”

　　刚放下手机，韩方驰就看见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饭店走出来。

　　这边是市中心，这个点来吃饭的人也多，灯光明亮，来来往往的人流，宁景城冷得缩了缩脖子，身后一个男人走上来，随手将手中的围巾往宁景城脖子围。

　　宁景城是个好脾气，只是笑着摇头，拒绝这份善意。

　　龙跃飞也不执着，把围巾围好，顺手也可以说有故意的成分伸手又撩开宁景城头发上的雪花，宁景城没察觉，也就没给出反应。

　　这些全部落入车上韩方驰的眼中，他将车停靠路边，看着他们在门外说话，目光往龙跃飞脸上打量。

　　同类人身上似乎有雷达一般，看着两人并肩从饭店走出来，韩方驰就隐约察觉一丝不对劲，等那个男人将围巾带宁景城身上，他几乎就确认，这人和他一样，喜欢宁景城。

　　也是个喜欢同性的男人。

　　韩方驰握在方向盘的手慢慢收紧，两人还在说，他挂了空挡，脚松开刹车，往副驾驶的位置拿出烟盒和打火机。

　　点燃烟，打开窗户，唇边吐出丝丝缕缕的白烟被卷进凌冽的寒风中，车内昏暗，只有烟头一点火光忽明忽暗。

　　烟抽了半支，两人才终于分开，宁景城钻进车内，韩方驰的手机震动了下，随后宁景城点燃发动机离开这里。

　　龙跃飞手放在大衣兜里，走向他的车时，看似不经意地往韩方驰的车瞥了眼。

　　韩方驰将车窗完全降下来，烟灰抖在脚印踩脏的雪面，带着压迫感的丹凤眼扫了眼龙跃飞，将车窗关上，开车从龙跃飞身边离开。

　　多年的警察经验，让龙跃飞对遇见过的人都有一定印象。这个男人他见过，在酒楼里，用茶水清洗伤口的男人，和宁景城一起的……

　　龙跃飞猛地眯起了眼，半响，淡淡地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