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是我》石渣

13、第 13 章

　　宁景城在韩方驰这住了两个晚上，第三晚就回自己的房子住。大黑的事可以全部交还大黑他们，宁景城终于可以把便利店开了。

　　开店的头晚上，深夜过来的人不过，看过去就一两个，吃了冒热烟的泡面后，抹抹嘴也走了。

　　到了第二晚，来的人就多了，看过去有几张熟面孔，来这块待着也互相有个脸熟。

　　宁景城有点事耽搁了，过来已经是七点。

　　他带着一身寒气进店，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进来就先是把手套、帽子给脱了。

　　“这两晚又降温了。”宁景城过来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拧着瓶盖就见孙雅丽一副精神不好的样子。

　　“累了进去洗个热水澡睡会儿。”宁景城手指头曲起轻敲小鬼的头。

　　“景城哥。”孙雅丽闷闷不乐趴在柜台上，说话调调都闷闷的。

　　宁景城问：“咋了？”

　　孙雅丽叹了声气，下巴往客人休息区抬了抬，“少了个人。”

　　宁景城看过去，都是见过的熟面孔，但少了谁，宁景城真记不住，店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每年凛冽寒冬的深夜也见了太多无处可去的人。

　　可小鬼这话一出，他心里大概有了猜想。

　　果然，孙雅丽开口：“有个大哥在昨晚摔倒路上，爬不起来，街口没人走，没人发现，第二天发现，人已经没了。”

　　是休息区几个人在小声议论的时候孙雅丽听去的，她也记不住人，来的人这么多，就知道有个大哥被冻死了，再想想可能前几天他们还搭过话，心里就不是滋味。

　　宁海市太冷了，每年都有这样的事故，即使已经做到家家户户有暖气供应，但总有意外发生，似乎也见怪不怪。

　　不知道是不是在这边待了七年，见过太多这样的事，宁景城只是心中叹息一声，转眼该过的生活还要继续过。

　　可小鬼不一样，满打满算她今年才十九岁，生死这个问题摆在她面前太过沉重。或许课堂会教授她们生命的珍贵，却没人教会她们如何面对死亡。

　　宁景城突然想起，酒楼那幕，小鬼和小水她们是亲眼目睹了，那场比自然地无声地离世更为残忍残酷的意外离世。

　　而他忙得居然忽略了这个严重的问题。

　　宁景城心中一沉，坐下来，语气温和：“小鬼。”

　　“景城哥。”孙雅丽趴在柜台上，语气焉焉的。

　　“这几晚都睡得好吗？”

　　孙雅丽早早不读书，出来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便利店，待了三年，和宁景城的关系早就不是简单的雇佣与被雇佣关系。她私自认了宁景城做哥，宁景城也不喊她雅丽，而是喊她小鬼。

　　她眨了眨眼，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小女孩，这话一出，她就明白宁景城的意思，抬起脸，认真回答：“第一个晚上我们都很害怕，我是留在方驰哥家里睡的，和小水还有妙儿、傅姐。我们都做噩梦了。”

　　“小水后面哭出声吵到方驰哥。”孙雅丽说：“方驰哥敲门进来，跟我们说了个小故事。”

　　宁景城心中微微一动，挺想知道是什么小故事，但小姑娘的心理状况更重要些。

　　下一秒，孙雅丽便说出来了，“方驰哥说，有个人，十三岁那年父母就意外去世了。家里亲戚朋友，村里大人都很伤心，可他却拿着苹果去逗别人家的小孩，小孩吃不到急得流口水叫囔，他就在一旁闷头笑，大人过来，他咬着苹果就跑了。”

　　“死亡似乎跟他毫不关系，也没人规定，迎接死亡只有悲伤。”

　　孙雅丽笑了下，“方驰哥说了，人一落地不是生就是死，生老病死这个自然规律恒古不变，只是有的人成大树、成毛衣、成你回家路上的偶然忆起的街道，街道上的红绿灯。他们散落四周，是别人思念的人。”

　　“景城哥，你别担心我。我觉得方驰哥说得特别有道理。”

　　宁景城张了张嘴，他也挺安慰下小姑娘，可是好听的话他哥都说，他说的就显得苍白了，不由得失笑。

　　孙雅丽跟着笑道：“是吧。这其实一点也不可怕。”

　　“不可怕。”宁景城说。

　　孙雅丽回去了，宁景城一直在想着一件事。

　　宁景城并不知道他哥的母亲叫什么，只知道他哥是随母姓。

　　他们语文老师是大城市来的，很温柔，见到韩方驰母亲第一面，两人自我介绍后，她微笑着喊了声，韩小姐。这事宁景城记得很清楚，因为小时候的他就觉得韩小姐特好听，特文雅。

　　到后半夜，宁景城的手机一直在震，他拿起来看，发现是他们的高中群。

　　这些年，群里时不时有人出来聊几句，宁景城也喜欢潜水看他们聊天，便没开免打扰。

　　这半夜活跃起来的热闹，也让他赶上了。

　　看下来，原来是班主任退休年纪到了，在三天后，有人提议大家有时间的聚一聚，给班主任弄个退休仪式。

　　读书时候，他们班团聚力是年级公认的第一，这些年大大小小的聚会都组织过，大家都还有联系，所以群里提议一出，不少人同意，热热闹闹一串的+1往下走。

　　宁景城估算着日子，其实也不用算，他的生活挺平淡的，每天就是去的地方就几个，如果韩方驰没有活动，宁景城一整年都不会离开这座小城市。

　　宁景城也跟着+1。

　　他Q号没改过昵称，还带着少年时期的中二气息，咋地一个带着年代特色的头像和昵称一出，群里还沉默了两秒。

　　宁景城窝在椅子上，打字。

　　【期待@霸王龙：咋的？都不说话了？】

　　【这是谁啊？十几年过去了才上Q吗？】

　　【这是没改？】

　　宁景城回想下，贫嘴的是他同桌，搭话的他后桌。

　　他嘴角带着笑，惬意地缩在椅子上，打字回消息：【没改，一直用着呢。】

　　【啧，没想到我同桌还是个念旧的人。咋不见你念念我们这些旧人？】

　　【也就三年没见，能有多旧？是吧，景城。】

　　景城二字一出，终于让群里十几年没碰过面的人都记起了他们班的体育委员，群里瞬间恢复热闹，不停地@宁景城的ID。

　　前几年的聚会群里有人喊过宁景城的，只不过他有事，距离又远，天南地北的，便没回去。这次是他们的董老师的谢师宴，怎么说宁景城都要回去一趟。

　　群里没热闹太久，不少人第二天还要上班，说了声早点睡，别猝死了，就下线了，渐渐的群里安静下来，宁景城也没再出声。

　　隔天，宁景城一大早回了房子，睡得迷迷糊糊，就被耳边的手机震醒，迷糊着眼，拿起来一看，群里又开始活跃了，热闹程度堪比过年微信群抢红包。

　　宁景城太困了，没看，等睡饱起来已经是十二点多，才把群里99+的消息都看了。

　　看完，宁景城坐起来，给他哥发消息。

　　“哥，有同学聚会。你去不去？”

　　电话响起，宁景城接通。

　　“醒了？”韩方驰的声音本身就低沉，手机放在耳边，声音震得宁景城耳朵麻麻的。

　　宁景城揉了揉耳朵，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精神却很不错：“醒了。”

　　“去洗个脸，等会过来开个门。”

　　等宁景城洗好脸去开门，韩方驰刚好从电梯出来，手里拎着一袋食东西，脖子上的围巾挡了半张脸。

　　“哥，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宁景城上前两步接过袋子，语调惊奇。

　　“问小鬼拿的地址，你哥没这么笨。”韩方驰举起手展示，手指上挂着一张门卡。

　　宁景城认出这个是他给小鬼的。有时候小鬼会过来吃饭，几次都蹲在楼下等他，宁景城就给小鬼也弄了个门卡。

　　宁景城摸着脖子看着他哥笑，也不说话，就是笑，也不知道再傻乐什么。

　　挺喜庆的。

　　“别傻笑。”韩方驰眼里带着笑意，脱下围巾，随手围上宁景城脖子，把他傻笑的脸盖了一大半，“带哥认认你家厨房。”

　　宁景城的房子小，就六十多平方。当年全款买这套房的时候自己一个人，也不想买太大的，装修布局都主打一个随心意，浴室要宽敞，房间要明亮，弄下来就厨房小了点。

　　对宁景城来说不是事，他做饭不挑地方，有火有锅就能凑合着，他没想到他哥也会做饭。

　　“哥，厨房小了。”

　　“不碍事。”宁景城的围裙就挂在门边，韩方驰伸手拿下来带上，拿过袋子，把里边的食材拿出来，扫了一圈，“该有的都有呢？”

　　打开冰箱，并不空荡，有水果、肉菜，封装得整齐干净，韩方驰目光落在侧摆放的饮料，嘴角勾起笑，“还是不爱喝白开水。”

　　“没味。”

　　他哥今天心情能看出来，格外的好。

　　宁景城也傻乐着帮韩方驰放好外套和围巾，凑过来一块做饭，随即想起群里的事：“哥，你弄个新号。我给你拉回高中班级群里。我今早看了，群里边大家问我，你回来没，你去不去。”

　　“吃完饭先。”韩方驰处理手中的海鲜，问：“同学聚会什么时候？”

　　“三天后。哥，你有时间吗？”

　　“有。”

　　韩方驰把这假期赶出来，就是想和宁景城多相处。两人初遇那两天，韩方驰是担心过的。

　　宁景城性子真诚，说不怪就是真的不怪。

　　就是两人终究十几年没见，曾经两小无猜的亲近和熟络或多或少都会在时间的腐蚀下出现生疏。

　　韩方驰是不愿接受的，他没什么想贪的东西，就贪宁景城对他依赖和信任。

　　恋人的爱意是韩方驰绝对不能轻意挑明的感情。只有以从小一块长大的哥哥身份出面，才能让他把对宁景城的所有感情都合理化，所以，韩方驰一开始就不想让宁景城对他有一点疏离。

　　不过，显然是韩方驰想得太多了。

　　宁景城还是以前的那个宁景城。也不知道是不是韩方驰的错觉，这份依赖仰慕要比以前更加强烈，有时候单是两人偶然的视线接触，都能让韩方驰心跳一漏。

　　他想，是因为他们两人分开很久，宁景城一个人待这座寒冷的城市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