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做朋友》钟一和

9、第九章 偶遇

　　中饭，唐琳约了同事聚餐，周海城加班，两人都不回来吃。
　　周一诺不会做饭，又嫌天热，硬饿到半下午才愿意出门，找食吃。
　　海原市不大，美食街和商场倒不少。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点比较尴尬，美食街基本还没开张，所以只能去商场了。
　　周一诺拉着赵秉和他另一个好朋友汤锐一起，在市中心的名世广场六楼吃了顿日料。
　　吃完，汤锐爱玩，听说七楼新开了一家游戏厅，建议大家去玩一玩。
　　周一诺正为蒋颂天的事愁闷不堪，无处发泄呢，二话没说答应了。
　　赵秉玩不玩无所谓，但见周一诺这副窝窝囊囊的模样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兑了一百个币陪他们一起玩。
　　三个正值青春的少年，一人一筐币，在游戏厅里上蹿下跳，玩得忘乎所以。
　　汤锐是个游戏迷段位了得，没一会儿便赢得盆满钵满。
　　赵秉中规中矩的，半输半赢，总体玩得还算不错。
　　反观周一诺就比较惨了，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在走衰运，玩什么输什么，尤其是对抗式的游戏输得一塌糊涂。
　　一旁的汤锐和赵秉看不下去了，要帮忙，周一诺死要面子不让，结果越玩越输，越输越气。
　　周一诺打死不信邪，输一个换一个，最后大厅里的游戏全玩了一圈，只剩六个币。
　　赵秉：“……”
　　汤锐：“……”
　　周一诺心情荡到谷底，把轻飘飘的小筐丢在桌上，“算了，不玩了，这六个留给你俩了。”
　　汤锐拦着，“别啊，我这儿赢了好多，都给你。”
　　周一诺玩不下去，摆摆手，“算了，给我也是输，我今天手气背，不玩了。”
　　赵秉知道周一诺心在曹营，不再多劝了，“行吧，你要不想玩算了。”
　　周一诺输得难受，不想在游戏厅里继续待了，想出去透透风，“你俩先玩着，我去楼下买杯奶茶喝。有什么想喝的吗？我一会儿带回来。”
　　周一诺从游戏厅出来，下到六楼的奶茶店。
　　店里人挺多的，空调开得很足。
　　周一诺点完单，找了个正对着吧台的位置坐下，一边吹空调一边等餐。
　　过了几分钟，店里来了一个小男孩，顶着一头卷毛排在一对小情侣后面，等着点单。
　　小家伙穿了一身小少爷的西装背带短裤很抢眼，皮肤奶白奶白的，从背后看跟个洋娃娃似的。
　　周一诺看着他，忍不住想到蒋颂天小时候的样子。
　　也是这样，因为太过漂亮，经常会让不熟识的人误以为他是个小女孩。
　　吧台通知取餐，周一诺起身去拿奶茶，转身要走的时候发现有个中年男人插队，站到小男孩前面。
　　男人穿着灰色的短袖，身材矮胖肚子浑圆像个河豚，竖在小男孩面前把他挡得一干二净。
　　周围的客人结伴而来的，没人注意到男人的加塞。
　　小男孩瘦瘦的，看到有陌生的大人横插到他前面，手指纠结在一起，表情怯生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一画面让周一诺想到小时候蒋颂天下楼晚，他不好意思出声打断正在玩游戏的其他小朋友，便傻乎乎地搓着小手站在一旁等着有人能发现他的场景。
　　周一诺心里顿时酸酸的，从小到大那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道德感开始叫嚣。
　　周一诺把奶茶放在吧台上，走到小男孩旁边，拍了拍那个中年男人的肩膀。
　　中年男人回头，酒糟鼻上盯着一副方框墨镜，“怎么了？”
　　周一诺语气很不悦地规劝道：“叔叔，别插队，这小朋友比你来得早。”
　　中年男人低头朝小男孩看了一眼，语气带着大人对孩子的那种轻慢：“咳，刚没瞅见他。你弟弟啊？”
　　“不是。”周一诺答得爽快。
　　中年男人听完摘掉墨镜，打量着学生气十足的周一诺，满不在乎地撇嘴道：“那你管他干什么，他一小屁孩又不急，我赶时间我先点。”
　　周一诺刺头，偏要管，先礼完了后兵：“话不是这么说，这跟年纪没关系。这位小朋友来的比你早，你插队就是不对。”
　　周一诺说得铿锵有力像个法官似的，掷地有声，引得吧台周围的人齐刷刷地朝他和中年男人这边看来。
　　小男孩也在其中，眨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周一诺。
　　中年男人本就理亏，一见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气势弱下去，借口说：“那什么，我一会儿着急见客户。我先点，花不了多少时间，他一小孩点得慢。我到时候来不及，可耽误大事。”
　　这话要是换个软柿子没准就糊弄过去了，出门才外谁也不想惹是非。
　　但不幸的是，碰到了周一诺这个硬茬子。
　　周一诺听不得这种屁话，不留情面地怼道：“大叔，这里是奶茶店！又不是医院，谁病情重谁优先。这个小朋友来的比您早，不管他点的快还是慢，都理应他先。您赶时间，那是您的事。您一把年纪了，这点道理不至于不明白吧。还有别一口个小孩小孩的，人家小朋友可比您有素质多了。”
　　中年男人没想到会被周一诺这个毛头小子指着鼻子骂，脸上彻底挂不住了，夹起皮夹瞪着周一诺嚷道：“神经病，我不买了！让开！”
　　男人恼羞成怒推开门走了，吧台周围的客人们不怎么在意这事，继续排队点单。
　　唯有周一诺觉得大获全胜，痛快得不得了，得意地朝小男孩打了个wink。
　　小男孩对着他笑笑，“谢谢哥哥。”
　　周一诺蹲下来，揉了揉小男孩的卷毛，笑着说：“不客气，你怎么一个人，你爸爸妈妈呢？”
　　小男孩指了指问外，“我爸爸陪我来的，他在打电话。”
　　周一诺顺着小男孩的手指方向看过去，不远处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背对着奶茶店打电话。
　　这家长心够大的，不怕孩子丢啊。
　　周一诺心里这么想，嘴上只能嘱咐着：“马上到你了，一会儿拿到奶茶别乱跑，直接去找你爸爸，知道吗？”
　　“嗯。”小男孩很乖地点了点头。
　　周一诺没再说什么，端着奶茶坐回原位，边喝边玩手机。
　　大约十分钟过后，小男孩取完餐出门了，周一诺收起手机，提着奶茶到七楼找赵秉和汤锐。
　　这俩人还在玩，筐里的币不少反增，周一诺狠狠地羡慕了。
　　“给，冰的，赶紧喝。”周一诺把奶茶递过去。
　　汤锐早玩渴了，扎开奶茶，喝了几口后指着手边一筐币，倍儿义气地说：“我赢了好多，你随便玩，输了算我的。”
　　周一诺完全没兴致，拒绝：“不用了。”
　　赵秉猛吸了一大半杯，接话：“你要不想玩这些，那边有抓娃娃机。你不是惦记小道上的那几只小猫么，抓到了，给它们当玩具。”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周一诺心动了。
　　抓娃娃机，概率好像还是挺高的。
　　反正百无聊赖，周一诺捏着一小摞币去了，玩了半小时，高高兴兴地抱了两个喜羊羊玩偶回来。
　　天快黑了，三人从商场出来，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等车。
　　正值晚高峰，市中心水泄不通，街上全是此起彼伏的喇叭声。
　　赵秉和汤锐聊起这附近新开的一家密室逃脱，周一诺心不在焉地附和。
　　“行，等下周，我们一起玩。”
　　汤锐接话：“好啊，好几个本子呢，回头我做做功课，打听一下哪个好玩。”
　　“别选太吓人的哈，受不了。”赵秉说着，朝站牌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公交车来了没。
　　汤锐答应，“行，等我回头问问。一诺呢？怕吗？”
　　周一诺胆子大，无所谓玩什么，随性地插着兜，“我都行，不挑。”
　　公交车完全没影，赵秉收回视线，无意识地朝马路对面的人行道扫了一眼。
　　不扫不知道，一扫……
　　赵秉悄悄地走到周一诺身边，撞了一下他的手臂，冲他扬了扬下巴。
　　周一诺不明所以，顺着赵秉的双下巴方向望过去。
　　对面的人行道右侧，红灯闪烁，人群熙攘，一个身高颀长肤白若玉的少年背靠着最后一寸夕阳，伫立在斑马线上。
　　周一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蒋颂天，视线越过移动的人群，紧锁在那道纤瘦的身影上。
　　蒋颂天身上穿着和早上一样的衣服，脸上没什么表情，步伐有些慢，好像在刻意跟什么人保持一致的步调。
　　周一诺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蒋颂天好像是和侧前方一米左右的中年男人一起的，那人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
　　难道…是……
　　周一诺按耐不住，想知道。
　　周一诺收回视线，看向赵秉和汤锐道：“你们俩先回去吧，我忽然想到我妈说让我带点点心回去，我去买。”
　　汤锐不赶时间，“别啊，一起呗，我们陪你。”
　　周一诺坚持，“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赵秉知道周一诺的心思，打圆场，“没事，他一人也行。咱俩先回去，正好路上你跟我讲讲你之前玩的密室，我好做做心理准备。”
　　汤锐见状不勉强，点头，“行吧，那一诺你慢点。”
　　“好。”
　　告别赵秉和汤锐，周一诺穿过人行道，朝停车场的位置奔去。
　　停车场地上地下一共三层，周一诺在地上跑了一圈，没看到蒋颂天，转头跑去地下。
　　天气热，地下停车场空气闷堵，周一诺出了一脑门汗，一个通道接着一个通道地找。
　　终于在第四个通道口处，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周一诺猜的没错，蒋颂天和那个牵着小孩的男人的确是一道的。
　　三人走向车子的途中，男人不时地俯首看向身边的小男孩，表情里透着说不出的柔软。
　　小男孩好像很开心，一直蹦蹦跳跳的。
　　蒋颂天跟在他们后面，始终保持着一米的距离，低着头，像一个凑巧同路的陌生人。
　　怎么会这样？
　　周一诺说不出看到这一幕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蒋颂天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画面里。
　　于是，周一诺大喊了蒋颂天的名字。
　　“蒋颂天！”
　　声音顺着长长的通道回响，前方的蒋颂天倏地停住脚步，一脸诧异地回头。
　　周一诺呲着大牙冲蒋颂天挥了挥手里的喜羊羊玩偶，然后快步跑到父子三人面前。
　　“这么巧啊，在这遇到你了。”
　　蒋颂天张张嘴，对周一诺的出现惊讶得说不出话。
　　“出来玩不叫我，不够意思呀。”周一诺佯装出和蒋颂天关系很好的样子，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自然地看向一旁的蒋清华和蒋颂熙，“颂天，这两位是？”
　　蒋颂天顿了一下，目光从两颊湿红的周一诺脸上移开，介绍：“是我爸爸和弟弟。”
　　“哎呀，原来是叔叔和弟弟啊！”
　　周一诺装作很意外的样子走上前，蒋清华的表情有些迷茫，似乎是觉得他面熟又想不起来是谁。
　　蒋颂熙就不一样了，指着周一诺惊喜地喊着：“是奶茶哥哥！”
　　周一诺这才认出，原来在奶茶店遇到的那个小卷毛就是蒋颂天的弟弟，蒋颂熙。
　　小家伙穿着浅黄色的竖纹衬衫和棕色的西装背带裤，在地下停车场的灯光下衬得瞳色和发色很浅，和小时候的蒋颂天很像。
　　怪不得当时周一诺会觉得亲切，合着亲兄弟啊。
　　周一诺又看向蒋清华身上的西装，确实和下午接电话的那个男人一样。
　　真是缘分啊。
　　蒋清华听到蒋颂熙的话，感激地看向周一诺，“原来樾桐下午说的奶茶哥哥就是你啊，没想到你还是颂天的朋友，谢谢你帮忙。”
　　“樾桐？”好好一句话，唯独这两个字周一诺没听明白。
　　“就是我啊！”蒋颂熙兴奋地抢话。
　　“你？你不是叫颂熙吗？”周一诺不解地看着面前的卷毛洋娃娃。
　　“不是啊，我叫樾桐，蒋樾桐，哥哥你记错了吧。”
　　周一诺更不解了，朝蒋颂天递去一个求知的眼神，被蒋颂天避开了。
　　蒋清华身为父亲站在一边也不解释，看来这父子俩都不想聊这件事。
　　蒋清华听出周一诺对他们家的事很了解，跳转话题问：“你认识颂…樾桐，你是？”
　　周一诺自报家门：“我是周一诺，蒋叔叔你忘啦，我住蒋颂天家对面。小时候，我经常找颂天玩，还给颂熙大白兔吃呢。”
　　蒋清华这下认出来了，恍然道：“哦…原来是一诺啊。天啊，你都这么大了，我没认出来。”
　　周一诺点点头，笑着回：“是啊，一晃好多年没见蒋叔叔了。”
　　听着客套话，蒋清华表情有些不自然，接道：“我…我这几年工作太忙了，没怎么回来过。”
　　屁！周一诺想到唐琳在厨房说的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这样啊……”
　　蒋清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拉住蒋颂熙的手，摆出长辈照顾小辈的姿态，“一诺你一个人来的吗？现在要回家吗？正好我们要送颂天回去，要不捎上你一起吧。”
　　周一诺转着眼睛，“对，我一个人来的。”
　　周一诺只答一半，偷看一旁蒋颂天的脸色和反应。
　　蒋颂天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不用了，你们的酒店就在这附近，送我们还要来回跑一趟，挺麻烦的。我跟一诺，我们俩打车回去就行，你们直接回酒店休息吧。”
　　有蒋颂天的态度在这里摆着，周一诺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对，不用送了。正好我还想买点东西，让颂天陪我一起，叔叔你带着弟弟直接回酒店休息吧。”
　　蒋清华也不多强求，“好吧，那你们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樾桐，跟哥哥们再见吧。”
　　“哥哥，再见。”蒋颂熙眨着大眼睛，不舍地挥了挥小手。
　　两个哥哥，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指的是谁。
　　蒋颂天朝蒋颂熙挥了挥手，周一诺拿出一个喜羊羊玩偶，递给他，“送你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