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入江流》扬戈

10、第 10 章

　　林翊回家前，先跟着严入海去了趟酒店，把他的行李取走。

　　晚上九点多，剧组的多数工作人员已经收工。林翊注意到酒店里好几个路过的人和他们打招呼，严入海对这几个人点头示意，应该都是工作人员。

　　严入海进房间后，其他的工作人员没找到能打招呼的人选，只能好奇地看向林翊，再状似不经意地扫一眼虚掩的房门。

　　林翊原本打算在严入海房间门口等他收拾完，但他实在不习惯被陌生人当猴围观，思索片刻后带上门跟进了房间。

　　“小严，你在剧组里人缘挺好啊，杀青了这么多人跟你打招呼。”林翊靠着沙发，视线随着严入海的背影移动。

　　严入海动作一顿，侧过身似乎想看着林翊说话，转到一半又硬生生收回，继续整理衣物：“以前可没有这么多人和我打招呼。”

　　“你演的哪部片最近突然火了？”林翊不明所以。

　　那他就该是走在路上被别人认出来了！严入海第一次有点头疼林翊奇怪的脑回路，林翊似乎天生脑子里没有那根弦，严入海不知道这究竟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如果林翊没猜出来，严入海没有勇气现在就说出事实，只好选择迂回的方案：“你知道我是演了什么剧才从龙套升级成配角的吗？”

　　林翊一头雾水，仔细思考，得出猜测：“武侠剧，我看给你剪辑的观众大部分选的是古装镜头。”

　　“你什么时候看剪辑了……不是，不对。”严入海捂住额头，差点被带坑里了，决定讲得更明白些，“我是演了双男主剧才开始接到一些不错的配角，所以他们对我们感到好奇、八卦。当然，我当时演的不是男主，是男四号。”

　　林翊低头沉思，严入海的心跳也随之无法平静。

　　“虽然科研很辛苦，但我还是挺喜欢搞研究的。”林翊抬头望着严入海，神情严肃，语气真挚。

　　……这又是哪一出？严入海放下衣服回头，与林翊对视，试图从眼神里读懂他的意思。如果人能冒出文字泡，此时的严入海会有满头问号。

　　林翊和严入海面面相觑半晌，谁也没懂对方的意思。

　　幸好林翊从小到大遇到过很多次类似情况，他熟练地从头开始解释自己的思路：“你演过双男主剧，但是只演过男配；每次我和你一起出现在剧组，就有超出往常的人数围观我们，你说他们围观我们是因为好奇和八卦。如果这两件事有关联，最大的可能是，他们认为你想再进一步尝试演男主，选择了曾经助力你摆脱龙套的剧目类别，并且把我当作你潜在的搭档了。”

　　林翊说完摸了摸下巴，又嘀咕一句：“不过之前搞剧本的时候他们就该知道，我是研究所里搞材料的，这年头弃坑从艺有那么容易吗？”

　　林翊的逻辑非常丝滑，严入海听完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抛开私人感情不谈，如此神奇的脑回路竟然严丝合缝完全合理！

　　“我觉得，他们没有想得这么复杂，只是单纯地觉得我们俩有一腿。”严入海抓了抓头发，不敢置信自己用的修饰词竟然是“单纯”。

　　“……啊？为什么？”现在轮到林翊满头问号了。

　　严入海突然意识到，林翊可能不是脑子里没有感情那根弦，而是……

　　“你知道双男主是指耽美……你知道耽美是什么吗？”严入海干脆不收拾了，坐到床尾抱臂盯着林翊，眼神里全是探究。

　　实践表明，被熟人当猴看没比被陌生人当猴看好多少。

　　林翊沉默片刻，结合上下文语境理解一番，最终还是掏出手机，使用搜索引擎辅助作答：“我现在知道了。因为你演双男主摆脱透明身份，他们认为你有这方面倾向，所以对你和男人同进同出格外关注。”

　　严入海点头，欣慰地笑了。

　　“你的表情看起来像在骂我是笨学生。”林翊从来没被骂过笨，对于此类评价毫无防御力。

　　“怎么会呢，翊哥非常聪明，只是作为代价牺牲了一些情绪感知力。”严入海嘴上顺毛顺爽了，手也一时得意想摸林翊的头发。

　　林翊侧身躲开，一把握住严入海的手不松开，严入海试了试，根本挣脱不了。

　　挣扎间用了些力，严入海嘶了一声，林翊还是放开他了。

　　“我去……你手劲怎么这么大？”严入海揉搓手腕，盯着林翊那双指节修长骨肉匀称的手，这么一双甚至可以说是优美的手，居然蕴藏着远超表象的力量。

　　“实验室练的，简单地说，做合成和做调酒师是一个原理。”林翊刚才又神游了，一不注意用力过度，此时瞧着严入海手腕上的红痕有些愧疚，“还剩什么东西？我帮你收拾吧。”

　　衣物基本都收拾完了，严入海扫了一圈，只剩一些电子产品和日用品，就没拒绝林翊的帮助。

　　电子产品收拾起来很快，倒是日用品……林翊对着卫生间台面上的各式护肤品和化妆品思索片刻，退出卫生间请求指挥。

　　聊天打闹耽误了不少时间，等两人收拾完离开房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严入海还是捂着手腕，林翊干脆包揽全部行李，顺便放弃地铁，斥巨资打了个车。

　　站在酒店门口等待为数不多的出租车时——如果是之前，林翊会奇怪这么迟了怎么还有剧组人员在外游荡——总之，又有人假装不经意地路过。

　　那人看清林翊一个人拉着所有行李，还时不时关切地瞧一眼严入海捂着的手腕，不由露出了然的笑。

　　林翊瞥一眼路人的背影，没说什么。

　　严入海有故意的成分，但仍会担心林翊不乐意，忍不住多看了林翊两眼：“你不介意他们八卦吗？”

　　“一个月前我们就睡过一张床了，现在介意有用吗？”林翊笑着摇摇头，了解基础信息后他很快就能想明白前因后果。

　　他又不能穿越回一个月前阻止自己，不如放平心态，身正不怕影子斜。

　　至少他们没把他当成下面那个。林翊在冷静中感到有些好笑，他居然还注意这个了。

　　林翊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严入海立刻想到今晚他们又要睡在一起了。

　　“你家有几张床？”

　　“小人不才是个单身汉，家里只有一张床，委屈一下。”林翊学完蹩脚的谦辞，又补了句正经的，“不过床宽两米，横着躺都够，放心。”

　　严入海盯着林翊的侧脸，犹豫几秒没有追问。他们现在的关系应该还没有进展到可以随便询问家庭……算了。

　　这里距离林翊的租房确实不算远，两人很快就到了。

　　“还真是单身公寓啊。”严入海进屋先参观一圈，林翊住的是很标准的商住公寓样板间，基本没有个人风格痕迹。

　　“公寓租金便宜，只有水电贵。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所里，用不了多少水电，住公寓清净还省钱。”林翊把严入海的行李搁在床边，看了眼时间，飞快翻出自己的衣服进卫生间，现在是真的很迟了。

　　闲着也是闲着，严入海坐到林翊的书桌前研究起来。

　　书桌是整间屋里最有林翊个人风格的地方，左边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右边摆着塞满打印纸的文件架。

　　严入海偷偷扫了眼能从外面直接看到的部分，A4纸上打印的是论文，外行看一眼封面的论文题目就头晕了。

　　在别人家里动手动脚不礼貌，严入海只敢用眼睛看表面上的东西，没一会儿就无聊到站在窗边吹夜风。

　　幸好林翊冲澡飞快，严入海没等多久就进浴室了。

　　只是不巧，严入海那边刚响起淋浴的水声，卧室里就响起了他的电话铃声。

　　林翊瞅了眼，手机上显示的备注名是老杨，应该是熟人。

　　保险起见，林翊敲了敲卫生间门：“小严，你有电话，备注是老杨。”

　　“放着吧哥，待会儿我自己给他回电话，谢啦。”

　　听严入海的语气，不像是有急事，林翊便没多管，等电话铃声停下后倒头就睡。

　　显然，电话那头的老杨并不这么想。十分钟后，他又打进来一个电话。

　　林翊刚睡着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他闭着眼缓了一会儿，在“起来管管”和“不管别人私事”之间挣扎了半分钟，直到电话铃声又一次消失。

　　自然入睡后被外因突兀吵醒，人很难在短时间内再次入睡。林翊酝酿睡意失败，深呼吸坐起身，睁眼正看到严入海向床边走过来。

　　“老杨同志给你打了两个电话。”林翊语调平直，毫无感情。

　　严入海当然听到了，但遗憾没赶上，只好低声道歉：“抱歉，打扰你睡觉了，我出去回电话。”

　　“不，你就在这回。”林翊冷笑，这深更半夜的搞得他起床气上来了，他倒想听听到底有什么急事。

　　严入海也不知道老杨到底有什么事，目前显然是顺毛比较重要，依照林翊指示回电并打开了免提。

　　“小严，你刚才怎么没接电话？”老杨上来就是一句质问。

　　听声音是三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男性，他也对严入海喊小严。林翊闭上眼，感觉这气是消不下去了。

　　“我刚刚在洗澡，有什么事吗杨哥？”严入海瞅着林翊的表情，语速都不由自主加快了。

　　很好，严入海对这个人也喊哥。林翊心如止水，神色毫无波动。

　　“你交男朋友了？”老杨说的是疑问句，语气却近乎肯定。

　　严入海张了张嘴，瞬间明白这是从剧组传出来的风声，正准备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您是他父亲吗？”林翊抢在严入海前面开了口，明明整句话得体又礼貌，但严入海莫名地感到一种来自本能的危机预警。

　　当然不是父亲，林翊在蓉城旅游时见过严入海的父亲。

　　对面沉默了几秒，语气缓和下来：“不是，我是严入海的经纪人。”

　　哦，经纪人啊。林翊笑了一声，话语里没有任何笑意：“现在不是工作时间，请不要用私事打扰工作伙伴的休息时间，谢谢。”

　　经纪人这回沉默的时间更久，似乎知道现在聊不出什么内容，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翊哥……”严入海小声试探。

　　林翊抬眼一瞥，狠狠揉了一把严入海刚洗过的头发：“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