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枷锁》晚归书

3、共生体

　　远航者号的残骸在酸雨中若隐若现，船体表面的辐射警告符闪着幽绿磷光，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酸雨如细密的针尖般刺入金属表面，发出“嘶嘶”的腐蚀声，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铁锈的混合气味。星河站在舱门口，望着远处垃圾山巅的轮廓，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乔伊用液压钳撕开医疗舱的舱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舱门被强行撬开后，一股冷气夹杂着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那具不知名的男尸依旧躺在那里。
　　“这里暂时安全。”乔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一边用机械义眼扫描舱内环境，一边将尸体拖到舱门外。尸体的重量让他的机械臂发出轻微的嗡鸣，但他动作熟练，显然早已习惯了这种场景。
　　“远航者号已经被搜刮完了，秃鹫帮和拾荒者不会再来。”乔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身看向星河，“你从孤儿院逃出来，院长一定会四处找你。没人会想到你会躲在这种满是辐射的垃圾场里。”
　　星河点了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小海。男孩蜷缩在医疗舱的角落，皮肤下的荧光纹路在应急灯的冷光下闪烁，像是夜空中破碎的星图。他的呼吸急促而紊乱，断肢不时抽搐。
　　“β射线能暂时抑制共生体。”乔伊从背包里取出一个自制的过滤面罩，小心翼翼地扣在小海脸上。面罩的材质粗糙，显然是拼凑而成，但它的设计却异常精密，显示出乔伊的巧思。
　　然而，就在面罩刚戴上的瞬间，小海的机械腿突然暴起，神经束如毒蛇般刺出，直接穿透了乔伊的机械臂。乔伊闷哼一声，迅速后退，机械臂的关节处冒出几缕黑烟。
　　“快！冷冻剂！”乔伊低吼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
　　星河迅速从背包中取出冷冻剂，对准小海的机械腿喷射。冰冷的雾气在空气中弥漫，机械腿的表面迅速结出一层白霜，神经束的动作逐渐迟缓，最终停止了抽搐。
　　“这孩子的共生体已经侵蚀到脑干区域了。”乔伊皱着眉头，机械义眼中闪过一串数据流，“如果不尽快处理，他撑不过三天。”
　　星河没有说话，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中，八个孩子围着一个简陋的人造蛋糕，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那是玛丽安失踪前的最后一个生日会，他们一起唱走调的《生日快乐歌》，尽管蛋糕是用合成面粉和过期营养剂做的，但那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玛丽安的脸，眼眶渐渐湿润。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杰克捂住她的嘴，两个人挤在狭小的储物柜里，透过缝隙目睹院长将昏迷的玛丽安装进冷冻舱。玛丽安的机械义眼滚落脚边，虹膜里映出苏珊娜的全息屏，屏幕上显示着冰冷的文字：“这批货的精神力开发度不合格，建议回炉。”
　　“不能再沉默了。”星河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
　　就在这时，小海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中闪烁着诡异的蓝光。星河试图按住他，但男孩的力气大得惊人，机械腿的神经束再次暴起，将周围的玻璃器皿打碎。
　　“小心！”乔伊大喊一声，但已经来不及了。
　　玻璃碎片四散飞溅，其中一片划破了星河的掌心。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滴落，正好落在小海的机械腿上。共生体的神经束如获至宝般缠绕上来，贪婪地吸收着她的血液。
　　“该死！”星河咬紧牙关，抓起能量扳手，毫不犹豫地砸向那些神经束。扳手与金属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神经束在剧烈的震动中松开了她的手腕。
　　她站起身，走向舱门。酸雨扑在脸上，像刀割般疼痛。远方的垃圾山巅，达尔文的无人机正在抛投新一批“慈善物资”，包装袋在酸雨中迅速分解，释放出荧绿色的粉末。
　　“你要去哪？”乔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去找β射线药剂。”星河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疯了？外面全是辐射风暴！”乔伊试图拦住她，但星河已经推开了舱门。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她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格外清晰，“我已经看着太多人逝去了。”
　　乔伊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垃圾星最不值钱的就是命。”

　　腐锈的管道如巨兽的肋骨般交错盘踞，报废的净水厂底部弥漫着刺鼻的酸蚀味。星河裹着斗篷，兜帽下仅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她贴着潮湿的墙壁前行，靴底避开地面渗出的荧光水洼——那些是辐射物质与酸雨反应后的残渣，能灼穿普通防护服。
　　杂货铺的入口被一道扭曲的钛合金闸门遮掩，门上用激光刻着潦草的警示语：“非诚勿扰，后果自负”。
　　门缝中渗出昏黄的灯光，映出排队拾荒者畸形的轮廓：有人脖颈增生出蜥蜴般的鳞片，有人手臂嵌着生锈的机械义肢，还有人的脊背上鼓起蠕动的肉瘤。
　　“三级能量板换两天镇痛剂！”
　　“上周挖到的神经芯片被秃鹫帮抢了，换你两条情报。”
　　黑话在潮湿的空气中碰撞，像毒蛇吐信的嘶嘶声。
　　推开闸门的瞬间，锈屑如雪片般簌簌落下。杂货铺内充斥着机油的腥气和蓝晶矿的冷香，货架上堆满过期两百年的罐头、沾着脑浆的武器零件。金属柜台布满弹痕，一道深刻的裂痕斜贯台面，像是被巨型螯肢劈开过。
　　“铁手”汤姆的机械臂正在称量蓝晶矿碎屑，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与他哼唱的小调诡异契合。他的左眼被改造成全息扫描仪，右手则保留着人类皮肤，唯独无名指根部有一圈苍白的戒痕，与周围晒成古铜色的皮肤格格不入。
　　“β-7药剂？”汤姆的电子眼扫过星河，红光在她斗篷的虫纹上停留了一瞬，“这可是个好东西。”他的声音像是砂纸打磨金属，带着刻意伪装的市侩。
　　星河将磁力靴甩上柜台，靴底的辐射尘簌簌抖落：“这个够不够？”
　　汤姆的机械手指轻轻敲击台面，裂痕中突然弹出全息价目表，猩红的数字疯狂跳动：“军用级磁力靴，黑市回收价八十星币。”他咧开嘴，露出一颗镶着微型芯片的金牙，“但β-7药剂是违禁品，得加钱。”
　　星河沉默着掏出一块能量板。幽蓝的光晕从板面渗出，照亮了汤姆瞳孔骤缩的瞬间——这是她从实验室逃跑时随手顺的，应该值不少钱。
　　“丫头，你比看上去有货。”汤姆的机械臂突然扣住能量板，指节弹出探针刺入接口。全息屏瞬间爆出警报，没想到能量板中居然有追踪系统。
　　“你惹大麻烦了。”他嘴上骂着，右手却快如闪电地按下柜台暗钮。电磁脉冲器的嗡鸣声中，追踪信号被碾成碎片。
　　柜台下的暗门悄然开启，霉味扑面而来。密室里堆满标着“基因优化剂”的玻璃管，紫色药液中悬浮着虫族幼虫的残肢。汤姆将β-7药剂抛给星河，瓶身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从后门走。”
　　话音未落，闸门外传来液压枪充能的嗡鸣。三名打手踹门而入。
　　“老东西，交人。”为首的打手抬起枪口。
　　汤姆突然掀翻蓝晶矿罐，荧光的粉尘如星雾炸开。打手们的痛呼声中，他抓起生锈的扳手砸向应急灯，黑暗如潮水吞没密室。
　　“快走！”
　　星河在管道中狂奔，手中紧攥的药剂瓶硌得掌心发痛。身后传来汤姆嘶哑的狂笑和金属撞击的轰鸣，像极了那年杰克撕开自己喉咙前的最后咆哮。